肖太太起身, 给女儿倒了杯水。
透明玻璃杯底触碰茶几的清脆响声使得顾树歌回过神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入了戏, 连忙用力地揉了揉脸,好让自己清醒些, 坐到了肖敏的身边。
肖敏刚刚那句话, 重点应该是“儿子”, 是在嘲讽肖郁不顾夫妻之义, 父女之义, 在外边高调地养了一个私生子。
说不定还有想要认祖归宗的念头。
顾树歌竖起耳朵来, 全神贯注地听, 绝对不要再走神了。
肖敏一口气喝了半杯水,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看到顾易安的照片了。”
照片?顾树歌打起了精神。
“肖扬天天拿自己和顾易安比,说将来要怎么怎么样, 讨爸爸欢心, 今天看到顾易安的样子, 他不仅能力比不上人家,长相也比不上人家。”说到后半句, 肖敏的语气既酸又恨。
顾树歌知道为什么她看到照片后, 是那种嫌恶的表情了, 她嫌恶的不是照片里的人,是另一个让她看到顾易安就想起的人。
肖扬应该就是肖郁的私生子。
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和案子相关的内情的, 结果扯出一串家庭伦理剧的剧情。
顾树歌有些失望。
“顾易安是年少丧父, 拿回自己的东西, 他年少丧父了吗?他又失去过什么东西?一天到晚也只是嘴上说说, 平时也不见有什么特别出众的才能。”肖太太言语不怎么客气,但语气很平静,“可你爸爱听,爱偏着他们,又能怎么办?”
顾树歌不大想听了。
这对母女听起来很可怜,很自立,母亲话里话外都是不计较,只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女儿则是对父亲不满,言辞鄙视,瞧不起,但她的行为却不是这样的。
肖郁热衷于扮慈父,肖敏不但没有揭穿,还顺从地配合,她也是想讨父亲欢心的。
顾树歌也不是认为这样不对,只是觉得黏黏糊糊的,很没意思。
她站起来,准备去肖敏的房间看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异状。
“我刚当着沈小姐的面,问她怎么小歌出事,她也没多伤心。”肖敏笑着说。
顾树歌停下了脚步,肖太太脸色都白了。
“肖郁紧张得不行,就怕得罪人。”
好的,原来说这个话,是为了刺激肖郁。顾树歌更加没兴趣了,她觉得连去肖敏房间查看的必要都没有了。按照她这个事无巨细全部都唠叨一遍的性,如果真的是凶手,那也伪装得太好了。
“你太冲动了。”肖太太气道。
肖敏也表现出懊悔的神色,像是后悔了当时的冲动,但嘴上却不肯服输。
顾树歌飘到门边,往外看,这个地方能看到外面的外墙,围墙是高高的栅栏,通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顾树歌找了一圈,没找到沈眷的车。
沈眷藏起来了吗?顾树歌想。
她没有想得太久,很快就明白了。
沈眷一定是去后门了。按照肖家别墅的位置,建筑距离后门要比前门近得多。沈眷在后门等她,就能和她靠得近些,这样,就不怕恶念跑出来了。
顾树歌突然间很想看到沈眷,想要听她亲口说是为她保护她不被恶念欺负,才转到后门去的。
“小歌很可能喜欢沈小姐。”肖敏突然冒出一句。
顾树歌一惊,忙飘了回去。
肖太太反应不太过来的样子:“喜欢?”
肖敏的语气笃定了些:“嗯,她每次提起沈眷那种眼睛里冒星星的样子,不像是对姐姐的态度。不过,她又很少主动提,都是别人问到,她才说一句,我猜是单恋。”
这样都能看出来,她怎么这么敏感。顾树歌想。
不过现在不是单恋了。她又很骄傲地在心里强调了一句。
“这、这都是什么事?”肖太太颇觉匪夷所思。
肖敏没理她,自语了一句:“我猜祝羽也看出来了。她每次听到小歌说起沈小姐时,都听得特别仔细。”
肖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人都没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现在最重要的是,案子到底是谁做的?”
后面她们就没再谈案子了。
顾树歌虽然觉得肖敏不像是凶手,但来都来了,她还是上了二楼,找到肖敏的卧室,进去转了一圈。
果然没什么发现。
初步排除肖敏,剩下的就是祝羽、周拓、刘文英三个了。
顾树歌直接跑到了后门。
她穿出围墙,果然在一棵大樟树下,看到了沈眷。
沈眷坐在车里,低着头,像是在摆弄手机。顾树歌本来都开始飘了,飘出十余步的距离,才想起来,要走。
她不能忘记人的习惯,她以后一定还能重新做回人的。
顾树歌这么想着,就停下来,迈出步子。
刚踏出一步,她就看到车里的沈眷抬起了头,目光穿过挡风玻璃,朝她看了过来。她的目光很精确地落到了她的身上,顾树歌僵住身子,几乎以为沈眷已经能看到她了。
她定在原地,沈眷对她笑了一下,说了两个字。顾树歌从她的口型辨认出,是“快来”。
她忙跑过去,穿过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平板还放在驾驶台上,顾树歌写了一句:“你能看到我了吗?”
沈眷摇头:“看不到,我看到的依然是空气,但是,”她目光柔和下来,“你的存在感越来越细节了,我能感觉到你在什么位置,做什么动作,连眨眼这种细微的动作,都能感觉得到。”
这显然比昨天更加细致了,昨天能感觉到动作,但不至于连眨眼这种微小的动作都感觉得到。
顾树歌眼睛一亮。
“现在和能看到你也没什么区别。”沈眷说道。
区别可大了,她看不到她的脸,听不到她的声音。顾树歌虽然很兴奋自己每天的变化,但她很清醒的。
沈眷启动汽车,平缓地行驶了出去。
顾树歌在看到她前,有好多话想问她的。
她想问:“你绕到后门来,是不是想要离我近一点,是不是担心恶念欺负我?”
她还想问:“我平时看向你的目光里,真的有星星吗?”
可是现在,她都不想问了。
她开始害怕,她害怕没有未来。
沈眷说,现在和能看到你也没什么区别。
这句话很显然是安慰她。
但是顾树歌却忍不住想,一天两天还好,一个月两个月也没什么,一年两年也许也可以坚持,但是再久一点,会不会怀疑自己得了臆想症?
分明面前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却能感觉到有一个人形存在。时间久了,肯定会产生怀疑,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会不会是因为思念,因为太过希望她存在,才臆想出来的错觉?
“恶念有没有出来过?”沈眷双手握着方向盘,转头朝副驾驶看了一眼,说完话,又回头,把注意力放在路况上。
她表现得很自然,就像是副驾驶上确确实实坐了个人。
顾树歌突然想,别人可能会,但沈眷一定不会,她不会怀疑,不会动摇,她会对她的存在笃信不疑。
“没有。”顾树歌在平板上写。
沈眷分神,瞥了一眼,笑了笑,叮嘱道:“她如果出来,你就赶快跑到我身边来。”
顾树歌用力点头,然后趴在驾驶台上打字。
沈眷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看了眼摄像头。平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显现,就像是有个人在打字一般。摄像头如果拍下这一幕,灵异视频锦集又得添新内容了。
绿灯亮起,汽车行驶出去。
顾树歌把全部过程都写了下来,她考虑了一下,舍去了肖敏说的生儿子的那一段,但没有省略她猜测她单恋沈眷的那一段。
一方面这一段也许和案情有关,另一方面她想知道沈眷看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顾树歌小心翼翼地朝沈眷看了一眼。
沈眷一面开车一面不时地看平板,看前面部分,她没什么反应,就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看到最后几句,她微微地笑了一下,看向前方的道路,没有说话,笑意却始终悬在她的唇畔。
顾树歌就特别满足起来。
回到家,家里警察已经在了,他们在拆监控和监听设备。
刑警队的那位李队也在,他们到书房把今天的情况对着监控录像讨论了一遍,总觉得每个人都有隐瞒。
这是很正常的,人都是复杂的个体,都有各自的经历和私心,只看他们的隐瞒和案情有没有关系了。
李队和刘国华讨论了一会儿就走了。
到傍晚的时候,季管家也离开了。
顾树歌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沈眷给她播的一部剧。
这是一部关于一群高智商科学家生活在一起的剧。顾树歌的导师表示她的智商远超常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后,沈眷就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东西,但她现在把这部剧播给顾树歌看,并不是想让顾树歌知道,她为了了解她,付出过多少时间和精力。
只是单纯地觉得剧挺有意思,不费脑子又很轻松,适合现在看,让小歌放松一下。
沈眷吃过了晚饭,坐到顾树歌的身边,陪她看了一会儿。将近八点的时候,她说:“我们该准备喂第二次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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