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霸图住的也是酒店，离蓝雨的其实也不远，但规模要小得多，财大气粗的霸图老板，也就顺理成章地包下了整家酒店。

    酒店老板在惊讶“你们中国人都是土豪”的同时，也被迫接受霸图强势的安排，厨房里专门辟出了霸图随队前来的厨师工作的地方，整家酒店都被霸图承包，也最大限度地阻隔了外人的窥探，也是合了队长韩文清的心意。

    顶层的一间大餐厅被改成了霸图的临时训练室，数台笔记本一字排开，即使是身在异国，且非正式比赛，霸图的队员们也一丝不苟地身着队服，个个神情严肃，活像是进了高中军训营。

    作为最后一个结束训练的队员，张佳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指，活动着做起了手操。

    他的头发没有像往常一样扎起来，有些凌乱地散在身后，身体其实还没从长途飞行和倒时差的双重疲惫里恢复过来，看起来脸色就有点差劲。旁边的林敬言也好不到哪去，脸上架着的那副平光镜，都盖不住眼底的淡淡黑影。

    事实上，全队唯一精神抖擞的是张新杰，此人在临从国内出发的一周前已经开始按照美国时间作息，于是乎“半夜霸图训练室惊现张副队”和“10点以后职业选手群张新杰发言”，几乎成了惊吓到所有非霸图的选手们的奇观。

    训练结束后张新杰打开了巴黎凯旋门队的比赛录像，这是明天霸图要迎战的下半区第一个对手。大概是凑着世界各地职业联赛的档期，夏休期插播的WGL比赛安排异常紧凑，每个队每周要打三场比赛，这种强度对于霸图这支选手年龄偏大的队伍来说，简直是苦不堪言的地狱赛程。

    然而他们不能退缩。

    因为他们是霸图，只懂一往无前不懂得慢下来的霸图。

    张新杰做起复盘来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战术大师之一将凯旋门队的打法分析得明明白白，众人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分析完一局录像，张新杰宣布休息10分钟，张佳乐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微博上为各路队员应援的超话热门到不行，粉丝们花样百出，穿队服的，举牌的，抽奖转发XX队赢了抽XX的，连营销号们都赶来凑热闹。张佳乐随便刷了刷，微博那令人发指的时间线就刷出一条黄少天昨天的微博，就是配了你的照片的那条。

    底下评论已经破了10万，点赞超过30万，在全国人民对于荣耀的热情拔到史无前例的高度时，获得这样的关注也不奇怪。张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热评，几乎清一色都是粉丝们哭喊着要把你挖去蓝雨的，林敬言不知怎么的越过张佳乐的肩头看到了，就轻轻笑了一声。

    “老林，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和尚庙’的怨气可真大啊。”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着镜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眼中的精光藏匿了起来，张佳乐和他认识多年，虽未像方锐一样对林敬言已经熟到知根底，却也能大概猜出他的想法。

    “你是觉得……蓝雨在提前制造舆论？”

    “有喻文州刻意牵引，不奇怪。”林敬言终于又把眼镜戴上，眼神里已经是平和的清明一片，“韩队怎么想？”

    被点名的韩文清神色不变，唯有已经习惯皱眉而产生了小小丘壑的眉间有不易察觉的小幅度加深。

    “经理给那边的报价被拒绝了。”

    张新杰眉头轻轻一跳，“经理报了多少？”

    韩文清像是想要说什么，又给憋了回去，最终只是重重吐了口气：“经理的意思是那边只要肯放人，可以随便开价。”

    “哦豁。”张佳乐牙疼似的轻轻一哂，“经理疯了吗？人家开个一亿他能掏得出来吗？”

    林敬言笑，韩文清和张新杰没笑，因为张佳乐说的是实话。

    “随便开价，就等于把主动权交到了别人手里。且不说休斯顿缺不缺钱想不想转让这名选手，从价值上分析，她也并不值得‘随便开价’这个说法。”张新杰语气平淡，“我并不是因为她也使用牧师才发出这种言论，而是从我分析过的休斯顿比赛录像来看，这显然也是一名策应型的选手，类似于从前的叶秋——哦不，是叶修前辈和苏沐橙的打法，霸图并不是以神枪手的为进攻核心的，假设我们把人弄来，她脱离了那名神枪手，是否能融入进我们的队伍，以及她牧师的打法——在我看来，似乎有些过分激进。”

    张新杰是绝对冷静谨慎型的人，所有的生活、训练、比赛，包括明天后天大后天袜子穿什么颜色都要提前规划好，你那牧师的狂野型打法，在张副队的眼里，基本可以等同于“胡闹”二字。

    张新杰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虽然挺漂亮，可惜是个花瓶。”

    后来的张新杰如果多上上网看看眼下聊天的热门表情包的话，他绝对会给自己亲自动手P一套王境泽的真香警告，然后发一千遍一万遍发到非会员表情上限。

    当然，这是后话。

    回基地的你一路上都有些忐忑。

    出乎意料的，Matt没有像往常那样因为你没有报备就失踪而大发脾气，虽然他性子确实有时有些古怪，但今天古怪得反常了。

    甚至在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他还问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身为亚洲女性，特别是中国女生，从小你就被灌输“女孩子要少吃冰”这样的观念，即使身在美国多年，你也没有像美国女孩儿一样，即使是生理期也丝毫不惧，耳濡目染，整个太空员队都知道了中国有句话叫“多喝热水”，Matt他们爱护你的架势，让你想到了一只猫，被一群猫奴热切围观着，小心翼翼地给猫主子“进贡”的场景——虽然你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但确实是这样。

    平常他也是不怎么让你吃冷饮的。虽然知道你嘴馋，有时候就喜欢吃吃冰淇淋，今天的确有些意外，看你点头，Matt二话不说拐进去买了一个华夫甜筒，甚至过分体贴地要了一把小勺子，准备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喂食play。

    你哭笑不得，这家伙的幼稚病又犯了，一旦有关你的安全感跌破阈值，他就会变得非常温顺，非常听话，甚至非常好拿捏，以这种方式宣誓主权，连Link都看不下去的幼稚。

    你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喂食，自己拿过那只甜筒，吃着回到了基地。

    轮回的公关部向来是联盟里最会带气氛的，没有之一。

    无他，只因他们拥有着联盟第一脸。周泽楷。

    偏生这位第一脸还有着顶尖的实力，新荣耀第一人的头衔因着轮回两连冠愈加稳当，偶尔接些商业推广，当天商品就要卖到脱销，虽然行事低调却也逃脱不了热搜常客的命运，轮回的官博天天特别接地气，今天抽周泽楷的签名照啦，明天抽轮回周边啦，后天让周泽楷发个小视频啦，弄得轮回和周泽楷天天跟住在热搜上似的，当真是如日中天。

    官推和官博是同一拨人负责运营的，这次专门带了团队一起来，上午日常训练结束后，下午轮回的队员们干脆放松休息，公关部的小姐姐们拉着队员们去拍摄点纽约的生活片段用来做官推推广，一路上周泽楷这俊俏青年简直就像来纽约街头拍时尚大片一样，跟异国风景契合得完美无缺，吸引了无数女孩子的目光。

    到了一家电玩城，公关部就拉着周泽楷去娃娃机前抓娃娃，吕泊远和杜明也一人去兑了一大把游戏币跟着凑热闹，结果吕泊远夹了个蜘蛛侠小玩偶，杜明夹了个美国队长的，吴启跟着凑热闹随手从吕泊远装游戏币的塑料杯子里拿了俩，一投，夹子颤颤巍巍下去，吊了个钢铁侠的小玩偶出来。

    “我靠，吴老师牛批，快给我给我，我站虫铁。”

    “站你妹的虫铁，特么盾铁才是王道好么？”

    “杜明你脑子肯定瓦特了，虫铁从头到脚都是CP感好么？”

    江波涛在一边苦笑着看这几个人日常斗嘴，那边厢周泽楷像开了挂一样，呼呼呼夹出来好几个，摄像和公关部的小姐姐已经放弃了拍男子高中生斗嘴，全都在激动地给周泽楷打CALL。

    最后周泽楷拎着七八只夹出来的娃娃，享受了一下周围美国人民羡慕的目光，小姐姐帮着周泽楷接过那一大堆娃娃，顺便告诉了他这些会拿来在官博上用来给轮回的粉丝抽奖。周泽楷听了以后未置可否，目光在自己的战利品上逡巡了一圈，伸手拿过一只胖胖的憨态可掬的小企鹅。

    “我留一个。”

    周泽楷抱着那只企鹅跟着轮回的大部队慢慢溜达回了轮回包下的别墅，一进门其他人就蹬了鞋跑去该洗澡洗澡该跟家里视频的视频，周泽楷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插卡登陆游戏，第一条跳出来的是系统消息。周泽楷看到那条消息时，眼睛一刹那亮了起来。

    “Chloris 已成为您的好友。”

    夜幕降临，最后安抚了紧张到几乎已经开始走路同手同脚的高英杰，王杰希回到房间，他住的这间有很宽敞的阳台。他全无睡意，便踱步到阳台上，月色很好，星海像瀑流一样倾泻天幕间，B市这些年的雾霾越来越重，天上几乎已经看不到星星了。

    他也很少这样凝视夜空了。

    身处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在陌生的异国他乡，即使是淡定如王杰希，也会偶生出一点身处幻境的不可捉摸之感。

    但他无暇去细想，明天，这场战役就要打响，赛程排得极紧密，几乎不给人留任何喘息的机会，相比之下国内联赛的一周一场，着实轻松得太多了。

    王杰希摊开左手，屈伸着手指，这双手被誉为魔术师的双手，打出过无数令人不可思议的操作，即使叶修对上他有时也会头疼，他要用这双手，再次扛起微草，向前飞奔。

    几个小时前他收到了你的QQ消息，说是队长同意了和微草进行线下的友谊赛。

    他右手摸出兜里的手机，你的头像早就灰暗了下去，他的目光久久落在你最后那条消息上，久到连屏幕都耐不得灰暗了下去，他才像是恍然惊觉了一样，用手指重新拨亮。

    入夜的纽约住宅区还是相当僻静的，唯有路边几个路灯放出不甚明亮的光线，模糊的黑暗中王杰希忽而微笑起来，无声地将手机团进了手心。

    你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还请王队友谊赛的时候多多指教啦。”

    “明天见。”他轻轻低叹了一声，“指教的机会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