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明妈跑得飞快, 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在此时此刻的学明妈眼里, 叶馨玉跟恶鬼也差不离了。
学明妈一口气跑到了叶家,一五一十把自己听见的话转告叶家人。
叶馨玉就看见自己着急发慌地想阻止,神色间带出心虚恐慌, 看得叶馨玉恨铁不成钢,她慌什么, 就学明妈一张嘴,完全可以死不承认。
叶父叶母彷佛被雷劈, 一个踉跄叶母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瞪着两只眼直勾勾盯着自己,那眼神看得叶馨玉都觉得心里瘆得慌。
恰巧在边上的人也是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眼神有惊讶还有恐惧。
“爸妈,你们别听她胡说,她乱说的……”
“你才胡说!”惊魂未定的学明妈拍着胸口, 呸了一口:“我要是有一个字是假的, 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说你早知道伍兴国喜欢打人, 所以故意撮合伍兴国和馥玉,囡囡也是你故意让伍家人抢走的,就为了让馥玉回伍家, 连馥玉在杭州的地址, 也是你露给伍家的。夭寿哦, 你还是人吗,干了这么缺德的事你居然还能那么得意地跑到馥坟前说出来,你就不怕晚上馥玉娘儿俩来找你。”
“畜生!”震惊狂怒到极点的叶父一把夺过边上村民手里的扁担挥过来,被自己险险避开。
叶馨玉心有余悸,叶父这一下要是打中了,不死也得见血。
叶馨玉急道:“快跑,快跑!”
见自己扭头就跑,叶馨玉松了一口气,以叶父现在的情绪,留下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自己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叶馨玉替自己急得不行,没有钱怎么去港城,叶家是回不去的,回去会被打死。
正当叶馨玉绞尽脑汁替自己想着法子时,却见自己竟然投靠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叶馨玉愣住了,听他们的话头他们之前就有暧昧,叶馨玉恨铁不成钢,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男人。待看见自己拿到了钱之后就去了火车站,叶馨玉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犯傻。
钱并不多,但是足够自己到鹏城,到了鹏城,也许能遇到几个眼熟的港城商人,靠着他们前往港城干一番事业。
怀揣着美好的梦想,叶馨玉看着自己上了火车,旁边坐的是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妻,见她孤身一个女人,热心地帮她放行李,在她上厕所的时候也帮她看着包。
一来二去,两边渐渐熟起来。
“妹子,你的水。”去打水回来的女人把杯子递过去。
“谢谢大姐。”
“别喝,他们不是好人!”叶馨玉大喊大叫提醒,但是她的声音无法传递到自己耳朵,她无可奈何地看着自己喝下了那瓶水,没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叶馨玉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控制不住自己也跟着昏昏沉沉起来,再次清醒过来,就见自己被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
原来,那对人模人样的夫妻是人贩子,自己被拐卖了。
叶馨玉吓得魂飞魄散,盼着自己能跑,可自己一个女人,哪里是凶神恶煞的人贩子的对手。
人贩子把自己卖到了一座大山里,两千块钱卖给一个三十七岁的老光棍。老光棍又矮又秃,一口黄到发黑的牙齿,一张脸老的就像五十岁,看一眼就让人恶心。更让人恶心的是,老光棍想让自己给她生孩子。
叶馨玉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她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死不了。她活在地狱里,每一刻都生不如死。
自己试过逃跑,但是这个闭塞的村庄团结的让人可怕,她略一走远,不用这家人招呼,村民就会主动把她抓回来。
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老光棍用手用脚,用火钳又扁担,手上有什么就用什么。老光棍的爸妈也会打她,这一家人都是畜生。
几次以后,自己不敢跑了,甚至想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老光棍也许会对她好一点,不会三天两头打她折磨她,也许还会放松警惕,这样她就有机会逃跑。
可她就是生不出孩子,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做梦都生不出来,老光棍一家对她越来越没耐心。
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自己,叶馨玉几斤崩溃,年轻姣好的面容爬满了皱纹斑点,双手粗糙皲裂,穿着破旧脏乱的衣服,神情麻木,这个又丑又脏的女人怎么可能是自己。
这是噩梦,这一定是个噩梦,她要醒来,然而——她醒不来,她只能看着自己变成一个丑陋不堪的女人,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多很多年,多的自己都记不清楚是多少年,直到一群打拐的警察从天而降。浑浑噩噩的脑子骤然清醒,在这个人间地狱,她竟然过了十七年,整整十七年,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
警察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
她引以为傲的未来记忆成了一场笑话,一点用都派不上了。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四十岁,却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还有一身的伤病,自己这辈子都完了。
叶馨玉伤心欲绝。
警察联系上叶家村,村委干部告知叶父叶母早已经去世,叶弘扬为了躲避债务卖了宅基地带着老婆孩子在杭州打工,叶弘礼下落不明。
村委干部给了叶弘扬的联系电话,警察打过去,对方一听是警察起初有些紧张,待听到是叶馨玉的事,立刻冷漠下来:“我不认识这个人,别再打过来了。”说罢挂上了电话。
警察目露同情,想着他家里人嫌弃她是个累赘,毕竟爹妈没了,兄弟姐妹之间少不得生疏起来,又是十七年没见。不过很快警察就同情不起来了,盖因再次拨通电话后,接电话的人换成一个女人。免提不只放大了声音,也放大了声音里的憎恨。
“叶馨玉,你怎么还有脸找我们。你忘了幺妹儿是怎么死的,幺妹儿是被你活活逼死的,幺妹儿本来能当大学生的,能过好日子的,可她被你害成什么样了,她们娘儿俩都是被你害死的。
你害了幺妹儿娘儿俩不算,你还害死了爸妈。你跑了后,妈天天哭夜夜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没日没夜怪自己不该心软。你干了那么多丢人的事还欠了那么多债,爸要赶你出去,可妈狠不下心,替你求情把你留在家里,结果让你祸害了幺妹儿。妈想不开,喝农药自杀了。爸的身体也垮了,没几年就病死了。爸临走的时候都在说,你要是回来就打断你的腿,他没你这个女儿。”
“你害死了幺妹儿娘儿俩不够,又害死了爸妈,你就是个畜生。就是我们都被你害的在老家待不下去,只能出来打工。弘礼多好的孩子,为了替你还债,坐了九年牢,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叶大嫂泣不成声:“好好一个家,好好一个家被你害成了什么样,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听得电话这头的警察瞠目结舌。
“大嫂,大嫂,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大嫂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话:“知道错了你就去死啊,你去死啊,死到下面去给幺妹儿娘俩给爸妈认错。你跟我们说干嘛,想我们收留你,做梦!你个丧门星扫把星,摊上你,我和弘扬都得被你害死。”
“大嫂,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我过得也不好,我……”
“你被拐卖到山里了,”已经听警察说过的叶大嫂吸了吸鼻子,语调痛快:“老天有眼,你害的幺妹儿嫁给一头畜生,最后自己也被人害的嫁给畜生,现在你知道幺妹儿的苦了吧,活该。报应,这都是报应,这是你害人的报应,老天有眼。”
啪的一声,电话再一次被挂断。
报应?报应!
叶馨玉失魂落魄,自己这样都是报应?不可能。叶馥玉害了她,她只是报仇而已,就算叶馥玉死了,那也是她自己的缘故,她又没让叶馥玉杀伍家人。
一直到眼睁睁看着无处容身的自己落魄不堪地病死在桥洞里,她终于从这个奇怪的噩梦中醒来,回过神入眼的就是活生生的叶父叶母以及仍然年轻的叶弘扬,叶馨玉一时分不清楚虚幻与现实。
叶父三人被叶馨玉此刻的表情看得发毛:“你怎么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电光石火间间,叶馨玉醍醐灌顶,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是恐惧:“叶馥玉是重生的,她也重生了。”所以叶馥玉没喝那碗豆浆,从此一切都变了,叶馥玉顺风顺水,不仅考上了大学,还勾搭上了劭扬。而自己处处碰壁,比上辈子上上辈子更惨。
叶馨玉喉间发出一声尖叫,就像是被人劈开了喉咙,食肉寝皮都不足以泄愤:“她在报复我,她害我,爸妈,叶馥玉害我,她故意害我。上辈子她被枪毙了,她就处心积虑害我也被枪毙,她好狠!”
叶父叶母失望透顶,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不知悔改。
伤心之至的叶父一巴掌甩在发癔症的叶馨玉脸上:“把错推在别人身上,你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就能理直气壮害人。你清醒一点,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害你,是你一直在害幺妹儿,你今天这样都是你自己害的,是你害了你自己。”
叶馨玉瞳孔剧烈一缩,嘶声反驳:“不是,是叶馥玉先害我的,她要不跟我抢宋建邦,我怎么会害她,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心如刀割的叶母再次痛哭出声。
叶父想再打她一个巴掌,打醒她,然望着死不悔改的叶馨玉,这一巴掌甩在了自己脸上,潸然泪下:“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把你养成这幅德行。”
“她害我,都是她害了我。”叶馨玉满腔的愤怒,浑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为什么会这样,凭什么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好下场,凭什么她就能过上好日子,凭什么!”
眼看着叶馨玉情绪不对,狱警上来带走了语无伦次的叶馨玉。
“馨玉,馨玉。”叶母痛彻心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父紧紧扶住叶母,眼里再次流出泪水,一颗心揪成一团,喘不过气来。
片刻后,响起砰砰砰的枪声,惊得远处树林里的鸟儿飞你枝头。
闻声,叶父叶母齐齐一震,无力瘫倒在椅子里,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江水,滚滚不绝。
倒在血泊中的叶馨玉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怒睁着的双眼彷佛在控诉,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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