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知前后事,需问易经卦。
青帝心神不守,根本没有察觉小白来了又去。
小白虽知此事定然有异……却也明白,没有人会告诉她这些事。
不管是东华,还是润玉。
小白抱着珂珂离开百花宫,藏到可姻缘府。
只有这里,无主,只有童子看守,以前缘机也来,如今不会来了。
“珂珂……”小白秀气的鼻子皱着,不知道为什么,自百花宫看到那些事,她总觉得所有事都蒙上了一层阴翳,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最让她不安的是,她总觉得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与她相关。
小白紧紧抱着珂珂,浑身冰凉,神情仓惶,连声音都没有往日的明媚,揉杂了胆怯,惊慌,恐惧情绪的声音让珂珂心里警铃大作。
小白出什么事了!
它一直和小白在一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它很清楚,不能让小白继续这样下去。
努力伸长四肢,抱住小白脖颈,柔软的绒毛蹭着小白的脸,软糯的声音一次次不厌烦的唤着她,企图驱散她的恐惧“小白,别怕……”
过了约莫半晌,小白情况才好了许多,珂珂糯糯的开口“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不如卜卦试一试。”
卜卦?
小白顿时像是找到了方向一般,把珂珂放在腿上,自己盘腿坐着,以时间方位起卦。
蹇卦……
小白低眉,她素来活泼好动,鲜少有沉稳安静之时,如今乍然静了下来,让珂珂总觉得难受。
“水山卦,下下。”语如古井。
珂珂念出卦辞“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寒,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
眼眸晶亮“明哲保身。”它一字一顿,沉稳如金石。
小白扶着柱子起身,淡笑“拔行艰难,可我想试试。”
方才,她问的卦,是青帝所求之事。
她心思浅,但不代表她傻。
青帝回来这么久,东华以往总念叨仁孝二字,如今却不要她与青帝同住,为了什么?十之八九与她有关。
青帝啊……
小白轻叹,她记得披香阁里书痴对青帝的评价。
彼时,烛火莹莹,有暗香浮动。
书痴眉目隐在书卷里,只闻得他浅薄又通透的声音缓缓开口“于女子而言,他薄情,于众生而言,他多情。”
正因多情,所以不舍。
苍生为重啊!
这么一推算,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可惜她卜卦算不得好,还需要去问一问书痴。
披香阁里,流云藏书,墨透纸背。
“话本子在西边窗下,备了软榻,点心。”
书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眉目仍旧隐在书卷之中。
“我今天来不是看话本的。”小白抱着珂珂,声音有些低。
书痴闻声,眉尖轻蹙,知她有异,自书卷里抬起头来看她,澄明日光透过如烟云雾洒在他身上,他瞳如墨玉,眉如远峰,五官浅淡而恬静,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小白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问什么?”
小白咬唇有些犹豫,珂珂此时却开口“青帝,紫苏,锦觅,固城王,玄灵斗姆元君。”
书痴挑眉,眉目一瞬间灵动起来,却只一瞬,如涟漪般浅淡,渐行渐散终不见。
不见他如何动作,须臾之后便开口“一花见月,以水证天。”
小白懵懂,珂珂也一脸懵。
书痴无奈添了一句“与你无关。”总有人,护你周全。
小白偏头,眸光澄澈而温润“你没骗我?”满满的质疑。
书痴沉吟后道“润玉会护你无忧。”
时间似是在此时重叠。
她忽然明白了东华为什么要送她来天界。
如果,所有的遇见都是一场预谋,你还会不会……爱我?
所有的一切早有预谋,而未来的阴谋亦早已展开。
她竟不知,如何入局。
更不知,如何破局。
润玉……
小白深吸了一口气,眸光澄明如外界天光,金乌自云层中破开迷障,终究耀于九天。
“多谢。”她颔首答谢,抱着珂珂离开了披香阁,身后披香阁书香渐淡,墨色已如水,书痴才轻笑一声复又沉于书卷。
润玉啊……真不知你们谁是谁的命,谁是谁的劫。
“珂珂,我们去魔界吧。”小白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云海蒸腾,如积雪浮云端,纵然阳光明媚,亦难消她心头冷冽,她啊,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小兔子,“我们去魔界吧。”
能让东华,青帝为难的,猜都猜得到祸根在魔界。虽然她还不能确定对方是谁,不过……
小白冲着如雪白云笑了笑,眼前似是浮现出旭凤鎏英的身影,九重天里,浮云渺烟中无端生出彼岸之花,色如鲜血。
“魔界?”珂珂扬了扬小胡子,圆噔噔的虎眸还有些迷迷糊糊,待看得小白言语之中的气闷,遂无所谓的扒拉了一下小爪子“把魇兽带上吧。”
这时候还不忘拉着小伙伴一起玩,是真爱了。
小白自然无有不应。
魇兽……
除了吃梦以外,还有造梦啊。
去魔界不带上太亏了!
魔界……
若有变故将生,只怕是鎏英腹中孩子了。
倒不如,一起杀掉。
只是这因果可不能结她身上。
“船家可知道穗禾公主在何处?”小白踏上小船,忘川上幽魂翻滚,时有阴绿发狂的眼珠盯着小白,不安分的爪子如藤蔓一般向上生长,藏在幽暗里试图将船上不断传来香气的鲜美食物拉下忘川。
魇兽被吓得不住往小白身上蹭,珂珂抬眸爪子下压,苍白冷火在一片幽绿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那等无人之境还是莫去为好,很危险的,伤着姑娘了可就不好了。”船家胡须随风轻摇,依旧是斗笠遮住半面容颜,声音倒是很温和,直叫人心里不觉放下防备。
小白抱着珂珂淡笑,笑意不达眼底“船家只管去便是,可是嫌我的船资少了?”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船家似是很失望的感慨了一句,收下了小白递过去的灵珠。
魔界流放罪人的地方,只是荒山。
无水,无食。
“小白,这里没有穗禾的气息。”珂珂素来嗅觉灵敏,小白来之前给他闻过穗禾旧物,此时一踏入此地,便知道穗禾已不在了。
唯有故去,放能散生人味道。
“这样啊……”小白有些为难,原以为穗禾怎么样也不至于认命,谁知道这么容易就死了。
这让她很是失望啊!真可惜。
“既然这样,那就再造一个穗禾好了。”小白眨了眨眼睛,已然计上心头。
“你不去招她的魂吗?”珂珂问道。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小白懒散的伸了伸懒腰,让珂珂趴在魇兽头上“我只是要穗禾这个名头罢了,生与死,是不是她其实无所谓,当然如果是真的穗禾自然更好。”
没有,只是麻烦了些。
“你忘了我们手里的那个傀儡?”小白取出傀儡,仿着穗禾的模样改变自己的灵力。
感谢青帝爹爹,青帝主生,生长万物,模仿鸟族灵力自然不在话下。
不多时,便有一个穗禾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小白面前。
魇兽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糊,这个穗禾真像。
“魇兽,帮我造个梦吧!”小白笑得纯真无害,满目水晶剔透,似有江南软烟生于罗帐之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惑意。
魇兽迷迷糊糊被美色所惑应了下来,旋即想起自己压根儿没这能耐,惊如兔子一般像后急退,羞涩与微恼掺杂,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珂珂看不下去一爪子拍它脑门上,奶声奶气又理直气壮“笨蛋,披香阁的修炼要诀你都白看啦!”这都多少年了,别说化形,连身为一只魇兽的天生咒法也没通,润玉这些年是真把魇兽当宠物养了吧。
珂珂一阵无奈,戳开柔软的粉嫩嫩的肉垫,挤出一滴鲜血欲抹在魇兽眉心,小白蹙眉阻拦“珂珂……”
“魇兽是我朋友!”珂珂说得很是认真,“更何况开启天赋咒法的事,还是我们兽族比较熟悉吧。”又吐槽道“你一个连原身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还是别插手了。”
小白完败……
说起来她原身到底是什么?锦觅被珈蓝印封了都还影响修为,可她似乎完全没受影响……
“好了,剩下的你来,可别糟蹋了你披香阁拿好几大箱子的折子戏!”珂珂一针见血,戳得小白心窝子委屈得慌。
不满的撇嘴“什么叫糟蹋,穗禾那一辈子清清楚楚的记载在鸟族的史书上,我顶多就添一点风花雪月的故事,又没什么难度。”
魇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是觉得不说话最好。
不过它可以造梦了是不是意味着……它以后可以自己造梦给自己吃了?
“划重点!当初娶穗禾说喜欢穗禾可是旭凤亲口说的,然后婚礼上穗禾就被捅刀子了。你记得啊,重点要在这一块。”珂珂叮嘱道,这次可不像之前是小白亲自操控傀儡的一举一动,这次可是让傀儡自己去“做”穗禾,然后呵呵,杀了那个鎏英!
“放心放心,我那话本子又不是白看的。”虽然丹朱不靠谱,但是话本子写得还是不错的。
小白的灵力自魇兽眉心花纹处进入魇兽识海,梦境于魇兽双角之间如画卷展开,似是过了一声,又仿佛是须臾之间,魇兽吐出了一个绿色的梦珠,窜入傀儡识海。
小白输入灵力,看着傀儡机关做的身子一寸寸覆上血肉,莹白肌肤遮住咒文,浮现出穗禾的模样,如出一辙的骄傲与倔强,如出一辙的伤痛与愤懑。
“旭凤……”她开口,眼泪便落,神情凄楚如梨花不经雨重。
小白带着魇兽和珂珂退后,看着“穗禾”一步步走向魔宫。
旭凤,我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
锦觅……
鎏英……
你们……
都要死!
“你说,润玉打算什么时候公布旭凤的身世?看着他天天顶着先天帝嫡子的名头待在魔界还真是不爽。”珂珂冷言开口,魔界可没旭凤想的这么单纯,他们要的不过是旭凤先天帝嫡子的身份,由他领军打上天界,会简单轻松许多。
谁让他是当今天帝的亲弟弟,谁让当今天帝是政变上位?
呵。
“快了吧。”小白算了算时间“快到先天帝先天后的忌日了。”
旭凤一定会大肆祭奠,宣扬一片赤子之心,挽回之前婚礼上丢失的面子和里子。
那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可润玉如今……
早已非旧年夜神。
只是,这个事实,又有几人能看透?
他勾唇,迎着月色笑得微微有些凉薄。白色锦衣拂过魔界粗糙的沙粒,依旧不然尘埃,他带着象征天帝身份的十二旒,垂下的东珠圆润泛着柔光,恰到好处替他遮去眉眼生出的邪意。
他是润玉,也是天帝。
也许身上仍然有着过往夜神润玉的身影,却已不是锦觅旭凤所孰知的那人了。
经年往事成伤痛,谁能一如既往?
他求的初心不负,而今只对一人了。
想到那个柔软的小姑娘,他心底泛起层层涟漪,不肯休止,唇畔上的笑亦是含了春来最娇艳的那抹桃花色。
他的……姑娘啊……
“小白。”
魔界苍穹山,素来是日月也不眷念的地方。
夜色浓稠下,只有惨淡至极的星光如风中残烛,苦苦咬牙支撑。
小白也好,珂珂也罢,黑夜早已无法遮挡他们的视线,更别说魇兽一向昼伏夜出的,根本无所畏惧。只是觉得此地空气沉闷,呼吸不畅罢了。
可如今,小白觉得,她见到了世上最好的月光。
她循声回头,润玉白衣浅笑,正立在她身后十步的地方,一双星目敛尽天下风光,而此刻,他眸中仅又她一人。
魇兽早已哒哒哒跑过去蹭他衣角,亲昵的呦呦叫唤,诉说今夜之事。
他仍旧看着小白,笑意清朗如夜风。
小白一下子觉得鼻头犯酸,比喝了一壶老醋还酸涩,眼睛眨巴眨巴的,好像不小心进了沙子一样。
“你怎么来了?”
他本来立誓,不踏足魔界的。
可是因为她,他破誓了。
虽然不知道那么多的劫雷怎么会不伤他分毫的,可是仍旧不妨碍她想起过往种种。
“接我的姑娘……”他走到小白面前,珂珂早就非常有眼力劲的跳了下去,和魇兽在一旁,捂着嘴眉开眼笑的,看着润玉把小白拢在怀里,在她眉心落下轻吻,似羽毛般的声音撩拨着耳朵“回家。”
小白破涕为笑,抱着润玉脖颈不撒手,满目春光潋滟至极“大白,我们先去看戏吧!我弄了歌穗禾出来呢!”
润玉轻笑着敲她眉心,见她故作委屈好笑的训她“敢一个人来魔界?真当魔界是天界后花园了?”这小丫头,不给点教训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魔界可有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呢!
“你既要寻穗禾,怎么不告诉我?”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眼神却倏忽划过了另一侧山石。
山石背后,隐约有一抹黑影,眨眼便逝。
“找你做什么?”小白在润玉脖颈蹭了蹭,极尽亲昵之意。
“穗禾的魂魄在我手里。”只是略过了也是他杀的穗禾。
“诶?”小白扬眉,旋即又委屈的嘟着唇小声嘟囔“那你都不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你要穗禾?”本来他当初也只是因为承诺了锦觅替她报仇罢了,谁知道最后……
“你都把穗禾弄来了,不让锦觅来掺和一脚,这棋下得真差。”润玉声音极好听,如玉脆水冽。
“诶?”小白更懵了,懊恼的拍着脑袋,她怎么把霜花给忘了呢?
等等,霜花好像被洛霖带回上清天看着了,可今儿个葡萄也被带回去了……那这岂不是会见面???
我的天,这都是什么事啊……
“走吧,回家。”润玉抱着小白,苍穹山无甚好风景,他却觉得此心已满。
怀中,是心上姑娘。
身侧是珂珂和魇兽。
如今总算是……
初心不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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