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俊美男子目光沉沉盯着一众山贼，旁边同样着灰色衣袍的一人道，“少爷，量他们不敢说谎。”
男子薄唇轻启，“追。”
茶棚里，少年们灌了一大碗凉茶神清气爽的，听着天南地北的人聊天。可能这里正好是岔路口，旁边几张桌子都坐着满了喝茶歇脚的人，就听有人在说下个月的武林大会。
“听说了吗？这次武林大会是鉴赏兵器。”
“这位兄弟哪里听来的消息？可是真的？”
“兵器有什么看的？那乐手派和铜锣宫一个使掌法一个练拳法，岂不是不用参加了？”
“你懂什么？天下武器众多，称得上神兵利器的就那么寥寥几样，乐手派掌门手里的鱼肠剑就算其一。”
“鱼肠剑不是园家庄的东西吗？怎生到了乐手派那里？”
之前那人一脸神秘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园家庄少庄主和乐手派掌门的千金定亲，用作聘礼了！”
一个刚坐下的汉字立马反驳：“胡说八道！我从北边下来，一路上人人都在说少庄主要娶鎏影宫宫主的女儿，日子都定了，就在中秋！这次武林大会就是少庄主的亲叔叔出面的！”
其他人惊讶：“少庄主他家九代单传，哪里来个叔叔？”
“怎么变成了鎏影宫？！剑可是真送了，这少庄主莫不是效仿那娥皇女英？！”
……
说话声越来越大，不管园家庄少庄主和哪家成了姻亲，都是轰动江湖的大事件，还扯上了三个门派，不知情的路人更是竖起耳朵想听个明白。
角落的一桌上留着几枚铜钱，喝茶的少年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大家闷头赶了一阵路，想起他们舵主在上个县城胡说八道一通，现在流言跟着传到了这里，或许还会传到武林大会，届时真遇到园家庄的人估计会打起来。
舵主应该就是为此跑路了。
还说什么保命要紧。
青天教不是天下第一教吗？说出去总归是有些威名的，而舵主的样子，似乎有些遮掩，还易容换装半夜逃走……
越想越不对，宋析脚步慢了下来，其他几人也觉得莫名其妙的，堂堂天下第一教的弟子出门，总感觉像是偷偷摸摸的。
最终，宋析无奈道，“我猜舵主惹了麻烦。”
虎子忙道，“那阿雪他们不是很危险？”
不怎么说话的白多接道，“他们跟着舵主，应是无碍。倒是我们得小心了。”
一道带着浑厚内力的嗓音破空而来：“说得不错！敢冒充我园家庄弟子，老夫今日就教教你们规矩！”
话落，空中盖下一大片灰色的影子，黑色的剑穗一晃，数道白色的剑气对着萝卜头几个疾射而来。
“躲开！”
强劲的内力笼罩压下，让大家后背寒毛立起，急急用轻功避开，心里发苦。
来人大袍鼓动，长发花白，手挽剑花气势凌人，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气息，可是那剑对着自己而来就一点都不不仙了。
几个少年哪里是这老者的对手，除了宋析，其他几人胳膊上的衣服转眼就破开几道口子，熟悉的招数让他们越发沮丧。
园家剑法。当初每人都练了的。
要是被人知道他们还学了人家的武功，不知会不会死得更惨。
萝卜头心里明白，连其他武功也不太敢使出了，稍一迟疑，胳膊上就多了一道更深的口子，这一次见血了，火辣辣地疼。
天下第一教的弟子学的全是其他门派的武功，宋析心里的不祥预感快要到达顶点，用轻功躲过一击，忙道，“前辈手下留情，那冒充贵派的人不是我们！”
老者冷笑一声，从袖袍里摸出一沓纸，道，“区区易容术，老夫还不放在眼里。说吧，戴面具的是何人？尔等充作我家的人意欲何为？”
宋析心累得紧，昨天他们十几人的相貌分毫不差被画在纸上，叹气：“前辈见谅。那是我们师叔，那些胡言乱语都是他说的。晚辈惶恐，万不敢以贵派弟子自称。”
“哼！岂止是胡言乱语！”老者怒道，“我园家庄百年英名被他毁于一旦！”
什么娥皇女英，同时迎娶两家千金，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一路他们都被指指点点！
宋析羞愧，“前辈教训得是。我师叔这次太过分了，我等前去扈州参加武林大会，不如让他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给贵派赔罪，顺便澄清此事。”
几个萝卜头趁机撕了布条来绑伤口，对宋析毫不犹豫卖了舵主的事大为赞赏。
见对方神色有所松动，宋析继续劝道，“前辈武功高强，若不放心可以同我们一道南下。我这几位师弟都受了伤，断不敢半路逃走。”
此人剑法了得，眉目间并无煞气，又在乎园家庄的名声，不是重杀戮之辈。
不然刚刚的剑气就不是挥到他们胳膊上了。
但说完这些宋析整个人都透着沧桑。
好想把舵主推进丧尸群。
宋析易容后的清秀面孔看起来略为沉稳，老者看了看几个倒地不起的小毛孩，到底没下杀手，“那便同行。”
有人质在手，不怕别人不来。
宋析反而放下心来，有一个高手同行比他们单独走安全多了。想着问道，“敢问前辈，浚都还有多久到？”
老者显然很熟悉，“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答完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告诉这小毛孩！瞬间板起脸，作出深不可测的神情。
宋析已经转头去看几个小孩子了，完全没注意到他变脸。
周十三可怜兮兮的，“伤口倒是不太疼，就是我又饿了。”
“你一说我也饿了。”
“上午的野兔可好吃了，我们再去山里打几只吧！”
“不吃野兔，晚上想吃叫花鸡。”
几个萝卜头说得口水直流，大有直接在树林烧鸡过夜的准备，老者听不下去，“前方二十里有一处破庙，去那里再歇。”
大家听话飞快赶路。
还让了一匹马给老人家。
园锦带着人赶到往常休息的山神庙时，就见他们那个去追杀假冒弟子的师伯和几个小少年一起围着火堆，目光专注。
园锦：“……”
宋析他们在等着叫花鸡，待香味飘出后更加心痒难耐，对着火堆那叫一个望眼欲穿。
听到新来一行人喊了声“师伯”后就不愿在分出一点点眼神去打量别人了。
长得好看也不能跟他们分鸡腿！
跟着园锦的人都各自带着干粮和酒水，行走江湖的人没那么多讲究，随意找块干净的地方坐着解决晚饭，也不屑去找别人要东西吃。
“好香啊，师伯，你们在干什么？”一个脸蛋圆嘟嘟的少年冒了过来，十一二岁的样子，抓着老者衣袖撒娇。
老者高深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萝卜头直呼：完了有人来抢鸡腿了！
园锦已经对老顽童一样的师伯免疫，走过来问道，“怎么只有六人？”那客栈小二分明说是十四个人，他师伯不会失手了吧。
老者正要回答，就见一大团泥巴被掏了出来，忙伸出手去拍上面的灰，被烫得一缩，内力都忘了用，嘴里不顾形象地“哎哟哎哟”叫着，又继续去抓来捣鼓。
圆脸少年激动叫，“师伯师伯我也要吃！”
共打来三只野鸡，本就不太够分，几个绑着胳膊的小孩子不太方便，显然抢不过。宋析拿着木棍一戳，就将那团截了过来，“我来吧。”
手起剑落，更浓郁的香味迸散开来，大家都拿到手后，叶子上还有一块冒着热气。
圆脸少年觉得那应该是给自己的，又不太确定，蹭蹭蹭到了叶子旁边，望望大家，又望望自己师伯，半天没人理他，抱着赶紧跑了。
等第一只鸡吃完，园锦又问，“师伯，其他人呢？”
老者擦了擦手，指着几只崽子，“有他们在，其他人还会远吗？年轻人，不要急躁。”
园锦叹气，“只怕小英要闹脾气了。”
老者一瞪，“她敢！敢我就把鱼肠剑收回来！”
作为人质的宋析他们淡定吃着东西，勉强填了六七分饱，有其他人在，靠着柱子一夜睡得安稳。
第二日路上没太多耽搁，终于在日落时分到了浚都。
浚都是中原的大城市，城门口守卫都站了两排，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远远就听见喧闹声。
跟着园家庄的人顺利进了城，迎面而来的酒楼茶肆、当铺酒庄、街边小贩，人来人往，比宋析在电视里看过的古代城市还要繁华，眼里浸出些许期待。
几个少年牵着马尽情打量着眼前的热闹景象，越前面走，楼房越大气雅致，等忽然看到“天下第一酒楼”几个字时，大家不禁想起山里的各处匾额，有些嫌弃。
园家庄的众人脚步不停，熟门熟路走到了一家挂着“园”字招牌的客栈里。
这里的小二也是一身灰色衣裳，见到他们双眼亮得能照路，“少庄主！少庄主来了！”喊完欢天喜地去禀告掌柜了。
这声可谓不低，一楼大厅里的食客纷纷望了过来，见着一行人携着黑色剑穗，又着灰衣长袍之人，确定是园家的人来了。当先一人模样周正，气度不凡，定是少庄主无疑。
园锦一踏进来，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寒暄声，就算他刚接手庄内事物，其他人也一副不敢轻视的模样。
一经对比，萝卜头觉得他们舵主冒充别人真是太丢人了，这天下第一教怕不是假的吧。
园锦一一打完招呼，带着人往楼上雅间去。
而宋析他们，就被留在了大厅里。
毕竟在园家的地盘上，是不怕他们跑掉的。
小二自认是机灵人，见少庄主态度不同，想着是庄内犯了错或是资质差劲的弟子，心里不太瞧得上，面上也敷衍了几分。
几个萝卜头早就饥肠辘辘，也不管他态度如何，兴冲冲翻着菜单，结果一看就傻眼了。
一盘素菜二两，牛肉炒菜要五两，文绉绉的菜名更贵，还有二十两一盘的！
他们当日分的碎银子，加起来有五两左右，当时还以为有好大一笔钱呢，在这里只够一人点一碗面。
萝卜头们心有戚戚，继续镇定地翻菜单，一路来无师自通了许多技能，白用蹬蹬蹬就往楼上跑。
“少侠留步。”小二飞快拦住他，二楼除了少庄主还有其他贵客，万一冲撞了他们可担罪不起。
白用冲他一笑，“你帮我问问少庄主，看他能不能借我些银钱吃饭，若是不借，我们就去别处吃。”
小二心想我们店又不差你一顿饭，爱吃不吃，可白用笑得他心里发毛，想了想任命往楼上走去。
园锦打开窗户，就见几个少年已经走到了门口处，正要离去。
笑容一顿，“找人跟着。”兔崽子还真敢跑。
大家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路边买了几块饼填肚子，比较有经验的周十三记得，“往偏一点的地方有混沌摊，我小时候吃过，一碗才五文钱。”
“那我们去吃混沌，舵主又没说到哪里汇合，我们怎么找人啊？”
“园家庄在这里都有分舵，我们教不知道有没有。”
“夫子说天下第一教势力遍布天下，我开始不相信了。”
听惯了夫子说的本教各种不凡，结果好像并非如此，小孩子们从客栈出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宋析小声道，“小心一些，有人跟着我们。”
大家注意力被转移，暗自警惕，找到馄饨摊被告知早就涨价了，现在是十文钱一碗。
周十三低落，“好多年前了。”那时他才六岁呢。
几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大家决定吃饱了再想办法去找舵主。
摊主放好了最后一碗，眯起眼睛一笑，转身忙去了。
宋析盯着他看了两秒，缓缓移开了面前的大碗，一截纸条露了出来，上书五个字：“天下第一酒楼。”
看来还没忘记他们。
把纸条传了一遍，萝卜头看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么简单粗暴的名字果然是青天教的风格。
宋析看他们一边嫌弃一边扬起嘴角的模样有些好笑，感叹还是些可爱的孩子。
把碗里的馄饨连着汤都喝得干干净净，少年们很快到了装潢奢华的天下第一酒楼。
大厅里人满为患却无喧闹之声，仔细听是有说书先生正在讲故事，跑堂的小二走起路虎虎生风，落地无声，是他们无比熟悉的踏云步。
萝卜头们下意识觉得这里和别处不一样，正要去找舵主，眼前唰的出现一道人墙，自顾高兴念叨，“终于有人来了，快点，店里忙不过来了，去招呼客人。”
大家抬起头还没看清人脸，说话的人已经像风一样刮走，只在他们手里留了一条帕子。
几个少年一脸懵逼，夫子说得没错，青天教弟子可能真的需要无所不能。
之前那个踩着风火轮一样上菜的小二又风一样刮了过来，把盘子一递，“八号桌的红烧狮子头，快端过去。”
萝卜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用上轻功给人家上菜，大厅里只剩说书先生激情高昂的声音，“只见千钧一发之际，十万精兵从四面八方赶到，杀声震天，箭矢如雨，熠王跟着从天而降，一柄金.枪直取嘟噜王子项上人头！那城门守将吓得丢了手里的弯刀，转身弃城而逃！可他们慌忙中没想到，北边城门早被熠王占领，此去不过自投罗网，就在他们……”
熠王……宋析心底猛颤了几下，只是一个同名的人吧？
“好！”食客们用力鼓掌，纷纷称颂，“熠王连着打退了北边几个国家的进犯，实乃我大墨王朝的守护神！”
“熠王次次用兵如神，当得起我朝战神一称！”
“没错，如今边境安宁，可都是熠王的功劳！”
“太子殿下生得俊美非凡，见过熠王的都不同意，据说熠王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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