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清楚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许你就会讨厌了。

    元宗六象今日来了一位客人。

    南修真双揆为此如临大敌。

    只有道溟一脸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对来者道:“想必阁下就是天羌族长老?”

    乌兰狄月满不在乎地直面道真双揆戒备的目光,对赋影然却多了几分客气:“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久闻长老大名,今日终得一见。既已光临,当尽礼数。”赋影然略一抬手:“请坐。凤鸣,奉茶。”

    ——乌兰狄月竟然也就十分配合地坐下了。

    “道溟……”离凡道老觉得这个局面有点不太对,虽然道真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总有一日赋影然会对上乌兰狄月,可是眼下的氛围……比想象中更扑朔迷离。

    ——道溟您还记得前段时日道门联军险被天羌长老和玄嚣太子合伙坑掉的旧账嘛!!!

    看出双揆的紧张,赋影然颔首示意不必在意,并侧过脸打量面前的“乌兰狄月”——这慵懒又腹黑的眼神,这深藏功与名的气质——素贤人很入戏嘛。

    围观别人穿自己的马甲是一种很有趣的体验,尤其在披马甲的是清香白莲的情况下。

    乌兰.榴莲香.狄月也作出饶有兴致的姿态,与赋影然双目交汇。

    两人此番合作除了共享信息及资源,并未提前演练,更无特别约定,唱好这出对台戏全靠各人本事。

    素还真幼年对赋影然有心理阴影,后因素续缘之故转为感激,却从无真正意义上的较量——是以赋影然的感觉并不错,素贤人确然入戏,毕竟他也是不世出的智者高人,多年难逢敌手,能与深不可测无从窥底的老前辈过招,自有几分期待。

    在两人对视的短暂瞬间,元宗六象陷入绝对死寂,空气中流动着一股交织着压抑、兴奋、期待及探究的山雨欲来气息。

    天履正道&离凡道老:……要命,为何有种魔头见凶神的错觉!

    这时,接到急报的央千澈和式洞机匆忙赶回,成功打破了可怖的凶煞氛围。

    央千澈一路直奔至赋影然身前,见她气定神闲,稍一松神,憋在胸口的急躁总算缓下;式洞机看到自己生命中的两大衰神同处一室却是膝盖微软,外强中干地质疑道:“乌兰狄月,擅入道真又有何目的!”

    “道磐勿躁,”赋影然不咸不淡地开口结束了几乎凝固的寂静:“来者是客,且听乌兰长老言说。”

    “呵……”乌兰狄月一双妙目转到式洞机身上停留一瞬,笑道:“想吾当年初访道真,也被视作妖邪奸宄,早已习惯。道磐,你可大方保留你的怀疑与戒备,不过吾今日是来拜访道溟啊。”

    “哦?原来长老是为吾而来吗?”

    “然也。”

    ——言下之意,没你式洞机什么事儿→_→

    道磐.南北道真现任掌教.式洞机:“……”

    儒门至理名言他要给点一万个赞!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毂凤鸣默默上前给师尊添了半杯茶,然后忧伤望天——天下腹黑顶峰,今日齐聚道真。急急急,道磐道魁能否力挽狂澜?疑疑疑,道真天羌血仇如何化解?

    赋影然用眼角扫了扫心不在焉的二徒弟,一看便知毂凤鸣正在腹诽自嗨,也懒得点破,转道:“道真与天羌族积怨深重,长老此来该不会是为了握手言和。”

    乌兰狄月亦转开审视的视线,把玩起手边色泽温润造型古朴的茶杯:“道溟也知双方仇怨,对此有何看法呢?”

    “吾非当年参与者,不予置评。但吾好歹是南修真道溟,长老你屡屡暗中针对道真,吾总不能置之不理。”

    此言一出,若不是看在道磐道魁都没吭声,离凡道老简直吹胡子瞪眼睛了。

    什么叫“好歹是南修真道溟”,说得那么勉强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当年道羌大战疑点重重,道溟身处局外,想必能可分辨。吾作为苦主的代理人,就此明确态度:第一,吾要幕后挑拨的黑手;第二,吾要死者九泉安宁。”

    赋影然微微挑眉:“所以?”

    “道溟是率性之人,这桩公案,既有莫名其妙的开始,何妨令其干净利落的结束?”乌兰狄月顿了顿,一言如千钧:“三日后不归路,吾代天羌族约战道真。生死赌注,胜者决定道真与天羌族的结果。”

    赋影然双眼霎了霎,回以一字:“好。”

    “且慢!”央千澈打断二人谈话:“仅凭猜测,如何肯定道真有人挑拨肇事?何况前仇旧恨本与道溟无关,乌兰长老算计道真在先,挑战道溟在后,你之用意,令人生疑了!”

    央千澈向来温文尔雅,鲜少这般语出犀利,只是赋影然如今正如当年练峨眉一般立于风口浪尖,黑海森狱恨不能除之以后快,乌兰狄月又与黑海过往甚密,他十分担忧乌兰狄月与黑海借机筹划阴谋。

    “哈,吾之用意不重要,道溟已然应允,不可出尔反尔呀。”乌兰狄月的身影化作光点飞散,诡秘的语调却在殿内回荡许久。

    式洞机看上去沉稳依旧,实则略懵——他是无法想象自家师姐和乌兰狄月决斗,今日双魔会已经给他彗星撞地球的震撼了。

    央千澈则急道:“道溟,乌兰狄月心机深沉,你不该答应得如此之快啊。”

    赋影然眼底流过一丝游光,似乎对道魁的挺身维护颇为受用,略带温和进行解释:“道魁不必担忧。乌兰狄月这段时间一直隐于台面下活动,如今跃上台面,更利于吾窥其底牌。”

    “嗯……怎样说?”

    “决斗是借口,她另有盘算。”赋影然好整以暇:“但这步棋,她用得,吾也用得。再者……”

    赋影然话锋一转,对式洞机道:“有一点吾赞同——道真内部有黑手。道磐你看呢?”

    式洞机一惊:“这……当年之事确实值得存疑。”

    “道真与天羌族的冲突,牵涉双宝,南北道真分|裂,亦因双宝而起。双宝乃道真圣物,天羌族何以知晓?”赋影然平静的神色中渐渐渗出几分冷酷:“听闻罪负英雄伤势已愈,他向来擅长探查情报,就让他去查,若查出道真真有败类,交给天羌族做掉便是。”

    式洞机&央千澈:“……”

    道溟,你为何如此丧病,咱是修道人,有话好好说啊!!!

    三日转瞬即逝,沉寂已久的不归路再迎武林风云。

    道门、烟都、黑海森狱及武林围观人士齐聚不归路,各怀心思。

    “哇哇哇,这场面,让老秦我想起当年练峨眉单挑异度魔君的盛况了。”秦假仙和束裤儿挤在人群里,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找不到,不禁感慨连连。

    “当然当然,御青城跟练峨眉齐名,能力又不相上下,有看点。”

    “喂,你们是没看到,御青城当初一剑把黑海森狱打得人仰马翻,到现在都不敢再招惹她,她跟练峨眉真是道门妇女之光啊!”

    “素还真和一页书都不在,幸好还有御青城这位武林栋梁,抵抗黑海就看她的了!”

    式洞机木着脸带领道真众人来到不归路,听闻围观群众的议论,感觉心都苍老了数个轮回。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大家对赋影然误会太深了。

    荒凉的不归路笼罩着淡淡薄雾,四面风声如泣,似在诉说不归路上人不归的残酷苍凉。

    一阵驼铃声由远而近,缥缈雾气中,一人一驼迤逦而至。

    “世事皆幻影,乾坤尽虚相。”

    赋影然负手缓缓踏入不归路中,闻言立刻给素还真打了一个全五分差评。

    她的本体和小号都不用诗号的好么,素贤人这回落了窠臼了。

    虽有这般思量,赋影然还是摆出了顶先天该有的姿态,顺口道:“万壑烟云留世外,半天风竹拂窗来。”

    毂凤鸣一脸“哎呦喂”的表情,他第一天知道自家师傅有诗号!

    既入不归路,生死在度外。

    赋影然与乌兰狄月对视一眼,波澜顿生!

    “云磐御青城,请。”

    “乌兰狄月,请。”

    道力升腾,圆融天地阴阳;异域奇法,开启幽冥诡氛。

    当世两大女高人,在众人不错眼的屏息凝视中,骤然起势,惊|变风雷!

    ……

    关于万鬼黑渊与御青城的恩怨,慕峥嵘自乌兰狄月口中听闻的版本是这样的——

    鬼主生前原本出身名门正道,因痴迷武学,心性逐渐偏差,终至走火入魔。为追求更极致的武学,他不惜放弃寿元,以异法将三魂六魄自肉体剥离,建立万鬼黑渊,不断吸纳世间鬼气进行修炼。

    因黑渊的崛起,附近生灵尽数遭厄,最终引起了御青城注意。

    彼时适逢御青城研发“灵虚慧阴”剑法遭遇瓶颈,察觉万鬼黑渊特性之后,孤身杀入黑渊,以“万鬼证剑”之法击败鬼主,成就了无穷精妙的“阴”之终式。

    经此一役,鬼主遭受重创,同万鬼黑渊一起被御青城施以封印,至今仍沉潜不得解放。

    作为鬼主生前好友,乌兰狄月多年来一直在设法解救万鬼黑渊,目前总算救出了鬼令君念姬,却依然无法帮助好友脱困。

    弄清内情的慕峥嵘心想,黑渊和御青城这不就是妥妥的死敌么,必须勾搭!

    于是他向乌兰狄月表达了这一意图。

    乌兰狄月很愉悦的表示道门东君能加入黑渊解放工程真是再好不过了,遂将破除黑渊外围结界的方法详细告知。

    慕峥嵘掌握黑渊秘密,加之赋影然即将与乌兰狄月决斗,生死赌注胜负未知,若能开启黑渊,道真必会成为首个复仇对象。

    道真一生黑.除了心爱的指暇.雄山东羽,暗搓搓的脑补了一套道真覆灭路线图,再意|淫一番自己奋勇杀敌解救灵犀指瑕抱得美人归,便兴奋的往万鬼黑渊去了。

    玉峣境在黑渊里蹲坑蹲得有点烦,察觉有人叩关,知晓游戏已经开始,总算要摆脱百无聊赖的生活,大手一挥:“念姬,开启黄粱蜃境,本君先耍他一耍。”

    慕峥嵘不知黑渊底细,甫一进入便中了幻术,一场围绕“报仇”和“把妹”两大主题的黄粱美梦毫无掩饰地展现在鬼主眼前。

    玉峣境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痛心疾首地对念姬说:“他不是道玄一脉高人吗?满脑意|淫,先天的自我修养呢?真是沦丧啊。”

    念姬自是知晓玉峣境生前的顶先天身份,更了解玉峣境与赋影然这两个正牌先天的腹黑疯狂,闻言奇道:“你们先天人能有什么自我修养?”

    “当得了武林栋梁,装得了无害绵羊,上至宇宙真理下至坑蒙拐骗样样精通,可高风亮节更可节操沦丧……”

    念姬嘴角一抽:“……什么鬼。”

    玉峣境转过头一脸认真:“念姬,你是什么鬼,你应该清楚呀。作为一只鬼,要有清晰的自我价值感。好了,撤掉蜃境,让他开启万鬼黑渊吧。”

    御青城与乌兰狄月惊世之决,终以御青城一招“虚”剑式落下句点。

    出乎黑海森狱意料,赋影然并未取乌兰狄月性命,而是要她立誓,不得再与道真为敌。

    远方一股令人不安的能量冲天而起,赋影然神色微变,却仍维持着平静,静待天羌族长老立誓。

    乌兰狄月诡异的轻笑两声,一字一句道:“好,吾发誓,你赋影然在世一日,吾绝不与道真为敌。”

    “长老好算计。”

    赋影然没头没脑又不冷不热留下这么一句,立刻化光离开;央千澈担心她的伤势,也即时跟上,式洞机察觉远处那股能量大有问题,心下一动,也随之而去。

    三人先后奔向万鬼黑渊方向,被开启的恶魔之渊已释出万千厉鬼,青黑鬼气环绕方圆百里,与附近黄泉归线形成并立之势。

    赋影然在鬼气外围停止脚步,毫无情绪起伏,淡道:“迟了。”

    央千澈和式洞机满腹疑惑,但他二人对赋影然何其了解,见她此刻神色,知她内心必是怒了,不由心中一紧。

    央千澈一眼看出这浓厚的鬼氛绝非善与,问:“道溟,这是怎样一回事?”

    “万鬼黑渊昔日被吾封印,如你们所见,今日已解封了。”

    式洞机则疑道:“万鬼黑渊?从未听闻。”

    “乌兰狄月曾使用黑渊鬼气,想来与之交谊非浅。灵虚慧阴剑法与黑渊封印有所关联,看来乌兰狄月约战的目的便在于此。”

    央千澈再次看了看冲天鬼气,面有忧色:“万鬼黑渊既然解封,必会找你复仇。影然,你已成众矢之的,吾与道磐也该分担对抗黑海的重任。”

    “吾本来并没打算对付黑海,”赋影然浮尘一甩,无视央千澈的无奈和式洞机脸上忍无可忍的吐槽欲:“不过吾改变主意了。为免黑渊与黑海勾结,不如就……先让玄嚣太子破产吧。”

    森狱皇子再开水晶宴,玄灭太子向大家介绍了一个重磅人物——天羌族长老乌兰狄月。

    若在今日之前,森狱无人会对此人另眼相看,尽管黑后过去得宠时曾宣扬过她的事迹——而今一切尽已颠覆,毕竟当世能与御青城相抗者,或许只有乌兰狄月。

    虽有一招之差,却同样臻于巅峰。

    玄震皇子按捺不住质问玄灭,为何贸然将异族带入黑海。

    玄灭满心的呵呵哒,乌兰狄月的实力摆在那儿,他能不笼络嘛?何况乌兰狄月和黑后还有一层关系,大皇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软弱怕事,黑后素有野心,他便借了乌兰狄月这条线与黑后暂时合作又何妨?待成大事,逸冬青一介废后,更有天罗子的拖累,除掉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玄灭这算盘算得精,玄膑碍于黑后默许此事,玄同早已离开葬天关不理朝事,玄嚣纵是一万个不情愿,又抵不过众皇子对他的实力质疑,何况黑后加害阎王一事并无实际证据,他受不得众人的嘲讽指责,便和玄震一道,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出于优秀阴谋家的本能,玄膑一见到乌兰狄月便感觉不太妙。实力暂且不提,乌兰狄月那一双无嗔无喜的眼睛深不见底,可见心性上已将黑后甩下了若干层次;玄膑自认应对黑后尚可游刃有余,但对乌兰狄月……将来此人绝对是难缠的大敌。

    其他皇子的想法却粗浅得多,譬如自作聪明的玄灭,只想利用,玄离玄阙保持低调的怀疑,一根筋玄造则直接冲上去抡起大锤便是一砸。

    只见乌兰狄月身形不动,大锤却稳稳停在她头顶三寸,任凭玄造怎么用力,就似打在一堵墙上,突破不了分毫。

    乌兰狄月微微抬眼,眼带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请问阁下是?”

    “哼,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玄造皇子就是我,你这苦境女人若敢在森狱做坏事,吃我大锤啦~~!”

    “哦,原来是玄造皇子,这周身气派不同凡响,真是名副其实的高富帅。”

    “嗯?本大爷贵为皇子,岂是高富帅能形容?”

    “玄造皇子高于智商,富于才华,帅于行为,除了高富帅,吾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席话让玄造很是受用,整个人都抖擞起来,抬头挺胸像只骄傲的大公鸡:“哈哈,你也不愧是长老,有见识、有眼光,很好,本皇子可以考虑给你恩典。”

    “是吗?”乌兰狄月顿了顿:“那不如恳请玄造皇子带吾四处观光一番,吾的爱犬很久没出来遛弯了。”

    言罢,手上银光一闪,一条萌萌哒的哈士奇幼犬就出现在她身边。

    “没问题,包在本皇子身上!我们这就来去!”

    玄造拉着乌兰狄月抬脚就走,浑然不觉众皇子投来的视线。

    ——蠢!蠢!蠢!

    几句迷魂汤就给灌得找不着北了,森狱是给人观光的吗——!

    千玉屑内心OS:呵呵,为何今日再见乌兰长老,感觉更难应付了,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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