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收回手，白兰抖着身子躺下休息，生怕自己身上的狐狸味儿跑出来，默默地蜷缩起身子。
罗刹又打了个喷嚏。
白兰知道自己的伤势太重，罗刹不过是在减缓她的死亡速度。
“鬼帝，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年少无知时被情所困，这一生都受续情咒所缚，对不起狐族。”白兰苦哈哈地交待后事，“看在我这些年做了不少事的份上，劳烦鬼帝将我带回狐族乱葬岗。”
罗刹无言，狐族若是死于续情咒的反噬，是会烟消云散的，连去冥府提她的幽魂都不可能。
他不想让白兰死。白兰会办事，而且从不多话。他虽然不怎么与白兰亲近，但白兰已经算是这五十年来最关心他的人了。
白兰见罗刹难得地露出这般神情，顿时觉得罗刹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冰冷无情。
生死离别之际，鬼帝终于露出了点温情。
白兰动情地说：“鬼帝保重，天涌城里还藏着要对你不利之人。最近城内出现的妖怪，还有梼杌，他们都算到了你身上。”
罗刹沉默半晌，问：“狐族是否有过受续情咒反噬而不死的先例？”
白兰受续情咒折磨多年，一定知道关于续情咒的所有事例。
白兰点点头，却无奈道：“需要一味药引。”
罗刹：“是何药引？”
白兰摇头，苦笑：“那药引在狐族，我已经对不起狐族，怎能再去抢狐族之物？”
罗刹：“本座不抢，去换。”
他混迹六界多年，虽然如今境遇不佳，但当年后土天帝也给过他一些宝物，虽然不多，但随便取出一件，也能让狐族眼馋。
白兰深受感动，眼泪汪汪，感激不尽之语还未出口。
却听罗刹淡然道：“送出之物，记在你的账目上。”
白兰闻言，真是要憋出一口血，好嘛，鬼帝从不做亏本买卖。
之前她被罗刹救了一命，代价是将自己的命符交给罗刹一百年，换言之，供他差遣一百年。
这回不知得换一千年还是一万年了。
白兰心里苦。
她闭了闭眼，还是想活，苦就苦吧。
白兰开始对罗刹说起续情咒药引一事。
续情咒一旦反噬，原本是无药可医的，直到后来……
白兰有个远方表姨，因为爱上人间男子，也给自己种下了续情咒。有一回，她被续情咒反噬，她的丈夫带着她跋山涉水回到狐族。
“表姨夫是个修道人，修的是炼丹术。当时，狐爷爷也没办法，将狐表姨安置在雪山上，暂缓她的伤势。”
这位炼丹的表姨夫就在雪山下苦心研究狐族的药理，最终才炼出可以化解续情咒反噬的金丹。白兰年幼时就是被表姨和表姨夫的爱情所打动，后来也动了凡心。她曾经拜访过表姨夫，询问金丹的炼法，可惜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药引难求。
“表姨夫炼出来的金丹所用的药引是狐族的圣物之一，正是当年狐爷爷重振狐族时的宝贝。”白兰神情肃然，颇为郑重地说出谜底，“白泽神君的祥瑞灵气。”
罗刹一愣：“什么？”居然和白泽有关。
白兰解释道：“狐族与白泽神君有过一段渊源，狐爷爷得到过白泽神君的祥瑞灵气。狐爷爷说那日正午十分，白泽神君破关而出，祥瑞灵气缭绕。白泽神君取下一段送给了他。”
原来，狐爷爷也当过白泽的守山人。
“爷爷说白泽神君非常大方也非常好相处，和白泽神君结下这段善缘，是狐族的福分。”
罗刹眉角一抽，确认似地问：“狐族如此郑重其事地奉为圣物的就是白泽的一口气？”
白兰认真地点头，虚弱又倔强地坚持说：“白泽神君久不现世，他的祥瑞灵气如此难得，而且还得是正午时分，破关而出的！”
罗刹：“……”
白兰：“狐族或许会不舍。”她在暗示罗刹要拿出点好的宝贝才行，别想着糊弄狐族。
罗刹眸子一动：“不必去狐族。”
白兰：“为何？”
她方才在云端时伤得晕乎乎，并没有见到白泽来找罗刹。
只忐忐忑忑地猜着：难道鬼帝后悔了，不想救自己了？
白兰一脸哀伤。
罗刹：“……你死不了，白泽现世了。”
“什么！”白兰一阵惊喜，看来自己是命不该绝。她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那有劳鬼帝帮我将他引来，我从他身上取点祥瑞灵气。”
罗刹戒备地问：“如何取？”
白兰也有些不太确定，答：“可能是用吸的……”
她认真地想了想，妖界有“吸阳气”这种修行之道，应该差不多。不过，那是有点偏门的，走正道的一般不修行“吸阳气”的法门。白兰自小就是被狐王爷爷当作下一任狐王培养，走到是正道，对此不甚了解。但她现在命悬一线，顾不得许多了。
“没错，就是用吸的。”白兰肯定地点头。
罗刹又问：“如何吸？”
白兰觉得罗刹有点奇怪，怎么问得这么细致？
帮她把白泽神君带来就行，管她怎么吸。
但她不敢不耐烦，耐着性子回答罗刹：“我们狐族有很多秘笈，可惜偏门秘术我读得太少了。”说着，脸上一红，“只记得吸阳气有一法门‘房中术’可以吸人阳气，吸白泽的灵气应该差不多吧……”
罗刹突然面沉如墨，盯着白兰，一字一顿道：“房、中、术？”
白兰被罗刹鬼帝瞬间发出的寒气吓了一大跳，傻乎乎地想：莫非鬼帝觉得我对他说这个唐突了他？
天地良心，她不是故意的。
她和白琢因为续情咒绑了几辈子，也是正经谈过几次恋爱，当然也房中术过不少回。
感情上成熟得很的小狐狸精，当然不觉得这是不能说的事儿。
不明就里的白兰以为她是经验丰富的狐狸精一不小心踩了万年小处男的痛点。
白兰连忙解释道：“鬼帝洁身自好，是白兰唐突了。请鬼帝将白泽请来，接下去之事，白兰自行处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刹打断了。
“你，”鬼帝嘴角一勾，眼底闪过杀气，咬牙磨出三个字，“等、死、吧。”
白兰无辜死了，鬼帝怎么这么喜怒无常？方才还有点温情，瞬间就绝情至此！
她说错了什么吗？她就是想活命嘛。
鬼帝生什么气？
难道是觉得她不为白琢守节操么？
鬼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正气了，居然和妖精谈起贞节牌坊！
把这出言不逊的白狐狸恐吓一顿，罗刹满意地走了。
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白兰死，不就是找白泽要点祥瑞灵气么？他去要就是了。
白兰还想用房中术！
想起这三个字，罗刹就隐隐带着火气。
白泽是她能肖想的么？
想都别想！
————
天庭，宴席散了。
白泽走出凌霄殿，正要回到人间找罗刹，一道身影跟上了他。
“白泽神君请留步。”
白泽停下脚步，转身见到个英俊仙人朝他走来，正是方才凌霄殿里的月老仙。
虽说是带了个“老”子，但这神仙皮相俊得很，一点不老。
月老来到白泽面前，笑道：“神君可否借一步说话？若是神君不嫌弃，可以到月老宫里饮些佳酿。”
白泽摇了摇手，道：“多谢美意，我还有点急事须得赶回去处理。”
月老不急不缓地说：“但方才神君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
是的，方才白泽谦虚地问众仙关于如何向罗刹解释之事，众仙你一言我一语，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白泽一听月老有解答的能耐，惊喜地问：“仙人有高见？”
月老神神秘秘地回：“答案就在府上，请白泽神君与小仙走一趟。”
月老宫里，里里外外全是桃花，放眼望去，淡粉娇艳，赏心悦目。
白泽边走边欣赏，颇为感慨地说：“以前管人间姻缘的不是你，你这月老宫可比上一任的府邸好看多了。”
月老：“以前是喜神，下凡渡劫过一回，和九尾狐有点姻缘。回天庭后凡心收不回来，又下凡渡劫去了。”
白泽想起罗刹对他说书，心情大好，很懂地点点头，颇有谈趣地说：“此事我知道，喜神下凡那次当了个人间的君王，好像叫帝辛。”
月老惊奇道：“白泽神君久不出世，但对六界之事了如指掌。”
白泽愉悦道：“自然自然。”他有些自豪地说，“我有个道友，很会说书，有他在我什么都能知道。”虽然他们才认识了四十几个时辰……
月老了然地点头，也很懂似地对白泽眨眨眼。
他让白泽在大殿里稍候片刻，叫来个小仙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仙童诧异地问：“是要那套书阁里最左上角的书？”
月老点头。
小仙童有些迟疑，以为听错了。
月老催促：“快去。”
小仙童这才叫上另一个仙童，一起去了后殿。
不多时，两个仙童拖着一大车书从后面走了出来。
白泽不解地站起身，走上前去，低头一瞧。
那一大车上的书赫然写着六个大字：浓情蜜意大全。
白泽更不解了。
他只是想请教一下如何解释一件不好解释的事情，让罗刹不会生气。
《浓情蜜意大全》这是什么？还那么大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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