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刚稍微放下心，幸好，白泽没有看出他身上的神性与他有关。
他心里那点连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还被掩盖得严严实实。很好！
然而，就在他暗自松口气之时，白泽突然问了当年九重天外听道之事。
“道友，你幼时可曾去过九重天外听道？”
平地一声雷。
一句话就把罗刹问住了，他迈出去的脚步一顿。
白泽见他没答话，思绪飘远，忆起当年的细节。
“我幼时曾随着族人到九重天外听道。在那里遇到一团没有形体的黑气。我遇到他时，他正被一群小神仙欺负。他可以说话，会开心也会生气，还会跟小神仙打架。”
罗刹听白泽谈及两人幼年之事，心中震惊，他没想到白泽都记得。
白泽和他不同，他念着白泽，因为白泽对他来说太不一样了。
他不受欢迎，别人都躲着他，只有白泽愿意靠近他。
但白泽不一样，白泽是人见人爱的祥瑞之神，必定见过众多神仙，也肯定经历过很多有趣的往事，怎么会记挂着这点小事？
况且，他与白泽的一面之缘已时隔久远……
他原以为，白泽早就不记得他了。
他也做好了准备，就算白泽不记得了，那段幼年的过往他仍会固执地独自怀念。
在罗刹震惊之时，又听白泽说：“他跟你一样，都是邪气所炼。不过，他身上没有神性，这一点与你不同。”
“……既然你觉得不同，为何还要问我？”罗刹微微侧身，掩饰心中的起伏。
“原本，我以为你们不同，但方才阎君王焱对我谈及你的许多事。”白泽顿了顿，“我觉得你与他很像。”
罗刹有些紧张，又有点惊喜，白泽真能认出他？
“至于你身上的神性，”白泽想了想，“或许是你后来炼成的。”
是的，全被白泽说中了，白泽一点也不傻。
罗刹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避开白泽直视的目光，极力掩饰心中因为狂喜而引起的一丝慌乱。白泽记得他。
白泽从回忆中抽离，笑道：“难怪我一见到你就倍感亲切，原来是旧时好友。当年我们非常投缘，就和现在一样，那时你谁都不愿接近，就只和我玩。”
罗刹听白泽提及幼年往事，真是百感交集。
那段记忆对罗刹来说极其珍贵，他从来不曾同旁人提起，恨不得用上琉璃宝器将它裹藏起来，待得夜深人静时，再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独自回味。
现在，就这么突然地被白泽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出来讲，罗刹努力维持的稳重清明终于有些乱了。
“我没有认出你，你也没有认出我。”白泽惋惜道，“我现在比幼时大了许多。六界只剩一只白泽，你是不是根本想不到是我？”
罗刹眸子一动，这回白泽猜错了。他早就知道唯一的白泽就是他牵挂的那个。
白泽神君才是不知道的那位，他不知道自己找他已经找了很久很久。
“故友相逢，我们也化解了误会，你怎能就此离去？”白泽喜笑颜开，抬手一挥，在洞内摆起桌椅，配上了好茶。
“道友，我们好好聊聊。”
罗刹一言不发，随着白泽走回山洞，状似淡定，其实心思纷乱。
方才还独自伤怀，突然被白泽带入旧友重逢的情境中，大悲大喜，一时理不清头绪。
这边，白泽重逢故友，心情愉悦地给罗刹倒茶。
他见罗刹太过淡定，似乎对当年之事没有什么反应，忍不住确认似地问一句：“你当年去过的，对不对？”
罗刹实在不习惯把那段往事挂在嘴上说。他目光投向别处，没答是，也没答不是。
白泽觉得道友性格内敛，便不再追问，已经是一副要开始叙旧的架势了。
他问：“你如何修炼成现在的模样？”
还没等罗刹想好如何答复，他又追问：“你身上的神性是如何炼出的？流光溢彩的非常好看，当年你还没有……”
白泽后面说的话，罗刹已经不太注意了。他乱糟糟的脑子一听到白泽询问神性来由，顿时如临大敌。绝对不能让白泽知道！自己对他的那些执念，罗刹羞于暴露。
绝对不能暴露！
白泽却好奇得要死，问问问，问个不停。他觉得自己与罗刹缘分匪浅，而且他能闻出罗刹身上神性的味道，实在很有趣。所以，神君问来问去，竟都绕着罗刹最不想提的神性问。
罗刹被他问得心虚，脑中更乱了，很想伸手捏捏眉心，硬生生地忍住了。
白泽等着他回答，目光炯炯地盯住他看。
罗刹死撑着一副淡定的模样，总之是不能再让白泽问下去了。
他稳了稳心神，才不紧不慢道：“你所说之事，我……不记得了。”
白泽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罗刹：“四万多年前的事情，太过久远，谁会记得？”
白泽难掩失落：“当真不记得？”他又有些不服，“我就都记得。”
罗刹心中一动，忍了忍，又说：“你所言之人，未必是我。”
白泽皱眉：“何意？”
“我化形之后，忘了很多事情。”罗刹试图转移话题，“又或许当年你的故友根本不是我。”所以，不要在问我神性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告诉你我身上的神性与你有关！
白泽却摇头：“我直觉，一定是你。”
罗刹心里一颤，还真是一根筋的白泽。
白泽见他似乎不愿谈及此事，想起王焱提过罗刹凝出身形前后貌似发生过什么事情，就连王焱也不太清楚，而且知情的老鬼仙也都讳莫如深。
白泽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再纠结。
“你一定吃过很多苦。”白泽面露怜悯，不疑有他，已经脑补出小罗刹为了化形饱受挫折，最终化形成功却伤了脑子的可怜往事，“罢了，我都知道，王焱说的是真的。”
罗刹见白泽一向明朗的神色突然流露出悲天悯人的哀怆，不由得眉角一抽，王焱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放心。”白泽伸出手，安抚地摸上罗刹的手背，“有我在，我会慢慢让你想起来。”神君眼神坚定，已经给自己设定了个新任务。似乎是为了表决心，白泽还把罗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捏了捏。
罗刹被捏得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愣住了。
与昨夜白泽化出兽形抱住他时的感觉不同，此时肌肤相触，罗刹觉得被白泽摸着的地方有种令人心悸的陌生温度瞬间蔓延他全身，似是要将他吞没，让他沉溺其中。
这陌生的感觉，比被别人从背后偷袭，或是被太上老君丢进炼丹炉都更令他胆战心惊。
堂堂罗刹鬼帝，风里来雨里去地见过了多少大世面，但……被人捏小手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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