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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奶奶可不耐烦去应付马大肚,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跟小孙孙交流交流感情,再不济指导二孙子做些好吃的也行,犯不着把时间花在讨厌的人身上。
林爷爷看了眼神情冷淡的老太婆,屋内马大肚还在叫唤:“林叔,林婶,你们快来看呀,林老二他欺负我们母女俩……”
林老头沉着一张脸,往堂屋走,若是再让这女人胡说,林家的名声就不用要了!
“崔队长呢?他怎么没来?”
林老头脸色难看,有崔队长在,马大肚至少还收敛些,况且崔队长这人最会做表面功夫,跟他这种伪君子还能谈得下去。这马大肚,光会胡搅蛮缠,她女儿跟她一个德行,挑唆、构陷无一不做!
马大肚见林老头进屋,心里有几分自得。这谈话呀,就得跟能谈的人谈。他们上次找林老二,可谓是失算了。但也没办法,卢书记不在村里,他们没法直接找到他本人。
“连军他有事,这两天不在家。”
马大肚说起自己的丈夫崔连军,脸上洋溢着骄傲和幸福。
这有男人和没男人,生活还真是不一样。有能力的男人和没能力的男人,给女人的感觉又不一样。马大肚现在都懒得想起前头那个窝囊王大头了,或许她和王大头成亲后,王大头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早死,还了她自由身,使得她不受束缚,能和连军在一起。
不在家?林老二眼睛闪动,他今天早上去后山砍柴,看到一个神似崔队长的人影。不过,听马大肚的语气,崔队长似乎不在村里?
马大肚的声音,打断了林老二脑中一闪而逝的疑惑。
“林叔,这鞋子是连军买给妙棋的,要十八块咧。现在被你家大丫弄成这样,没法穿,怎么着也得赔吧?”
马大肚依旧笑嘻嘻,林叔是长辈,她说话时很客气。连军是队长,她这个做媳妇的,不能给连军丢脸。
崔妙棋配合地朝林老头扬了扬手上开胶的鞋子。
林老头眉头轻皱。乡下地方,俩孩子打架,只要伤得不重,大人一般都不会打上门来。但崔妙棋和大丫她们的情况不同,毕竟弄坏的是一双十八块钱的鞋,没那么容易就能揭过去。
“你想怎么赔?”
林老头问道。
林老二闻言,不满地叫了声:“爹!”
他和媳妇一年到头顶多挣个一百六七!二丫在省城读初中,要花钱;傻儿子凤纲现在不傻了,等过段时间得带他去小学报名,得花钱;大丫岁数不小了,嫁妆也是时候准备了,这也要花钱。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生活过得紧巴巴的。哪里有什么闲钱赔这十八块的鞋子!
林老头瞪了林老二一眼,林老二顿时不敢说话了。
他即使再混,也不敢在老爹面前混。当然,爹默许的时候,除外。
马大肚虚抱着肚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还特地酿跄了一下,把身边的林母吓一跳。
在门口偷看的林凤纲眼神一暗。马大肚现在的做法,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若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林家出了什么事,林家人脱不了干系。虽然马大肚娘家在山旮旯,她出事,娘家不顶用,但还有崔队长。要知道,崔是林溪村的大姓,只有王姓和卢姓能和他们争一争。
“林叔您还真是个讲道理的。”马大肚笑了笑,说道:“这鞋,我和连军结婚那天,妙棋第一次穿,到现在,统共穿不到半个月,我也不要多,十七块!”
“十七块!”林老二听怒了,“你怎么不去抢?”
马大肚看都没有看林老二一眼,她等着林老头的回话。
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肚皮上抚摸着。若林老头敢说个“不”字,那可不怪她不客气了,直接就装肚子疼。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带人到林家讨说法,那时就不是十七块钱的事情了。
林老头放在身体旁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这是在欺他林氏一族没人!
说起来,林氏以前是林溪村的一个大姓,但是后来因为战乱和瘟疫,林氏元气大伤,只剩下林老头这一支。林氏没落,旁姓逐渐壮大,最终形成了现在崔、卢、王三姓鼎立的局面。
林老头刚回村里的时候,还隐隐受到排挤,直到后来林老二娶了卢哑巴,情况才开始好转。林老大也在卢家的支持下,当上了生产队的小队长。可即使这样,林家和崔家也是没法比的,人数就摆在那儿了。
一股无法控制的怒火朝林凤纲袭来,他略微愣怔了一下,立刻在脑中努力回想刚才看到的蚂蚁,那娇小可人的小东西,这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重生后,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受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林凤纲看了看身旁两个人,奶奶一脸厌恶,姐姐则一脸愧疚。
他想了想,凑到林菲菲耳边,小声地说:“姐,你去找王贫协和陆队长来,就说爷爷被爸爸给气晕了。”
林菲菲震惊,她看看爷爷,再看看爸爸,最后看看弟弟。爷爷并没有被爸爸气晕呀!
林奶奶在林凤纲刚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一亮,神色一喜,等再看到大丫一脸疑惑的时候,顿时冷了下来,睨了她一眼,“你弟让你去,你就去。”
奶奶都如此发言了,林菲菲自然不敢耽误,飞快地跑了。
堂屋里,在马大肚隐隐的威胁下,林老头不得不给出了答案:“成,我们赔。”
十七块钱,林家还是出得起的。若不是现在局势不稳,他们林家何至于如此憋屈!老婆子常常说,她现在活得不舒坦。的确是不舒坦,他们林家明明坐拥金山银山,可是每一次他们想要补贴家用,都得小心翼翼的,唯恐被人发现了。
马大肚和崔妙棋得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鞋子乡里的百货大楼的确是标价十八,但是崔队长认识人,十块钱就买到了。况且这鞋子只是开胶,拿去补一补,最多只花个两三毛钱。
就在她们母女俩暗自得意的时候,林凤纲走进了堂屋。
“爷爷,等等!”
一时间,堂屋所有人的视线,都看朝他看了过来。
林凤纲不紧不慢地说:“赔,当然要赔,但是赔十七块钱就不合理了。”
崔妙棋不虞地盯着林凤纲:“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一边玩去!”
林老二和林母看到儿子进屋,忙想让他离开,这崔妙棋就是害得儿子昏迷了七天的罪魁祸首!
林凤纲坚定地摇摇头。
他往崔妙棋的那边走了几步,崔妙棋警惕地往后退。上次林凤纲昏迷的事情,她还没有忘记。万一这次他再出什么事,岂不是又要赖在她身上?
林凤纲见状,也就没继续往前走。
他只是想拖时间,等王贫协和陆队长来,“我姐说,是你先用石头砸我姐的。”
“你姐胡说!”崔妙棋大声地反驳,“是你姐先用拳头打我的,我肚子都淤青了!”
听到崔妙棋说她肚子淤青了,林凤纲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这个浅笑被崔妙棋看到了,她勃然大怒,“好你个傻子!竟然敢嘲笑我!别以为你会说话就不傻了,你林家祖上肯定是干了大大的坏事,报应到你和林二傻身上。你现在只不过是回光,呃,反正就是回光,以后肯定会更傻!”
崔妙棋不识点墨,回光返照这个词,她听村里的知青偶然说过,但她也只记住了前面两个字,后面两个字却记不清了。
林凤纲被崔妙棋的愚蠢弄得哭笑不得,他上辈子离开林溪村,到外面闯荡后,就没遇到过像她这么蠢而不自知的人了。
林凤纲逗着崔妙棋拖延时间,等他看到林菲菲带着两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时,神情突然变得严肃。
“你和我姐打架,弄坏了鞋子,按理来说,你和我姐都有责任,是也不是?”
林凤纲突然发问,崔妙棋没有任何准备,愣住了。
马大肚刚才还乐意看女儿指着林三傻骂,她正好也可以出一口恶气,但林凤纲突然的转变,令她暗叫不好。
林凤纲没有等崔妙棋回答,兀自说道:“你俩一人一半责任,十八块钱,平分到两个人身上,每个人九块钱。一双鞋有两只,你的鞋子只坏了一只,也就是四块五毛钱。还有,这鞋你穿过了,穿过的鞋,按照旧货算,得掉一半价,就是两块两毛五。这鞋子只是开胶,鞋面和鞋底还好好的,这样一来,钱还得少一半,就是一块一毛五分……”
还没等林凤纲说完,马大肚就抱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嚎叫:“哎哟,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林凤纲不慌不忙地给爷爷使了个眼色,无声地说道:“装晕。”
林爷爷福至心灵,捂着脑袋,痛苦地□□:“我的头,我的头……”
说完,他就晕了。
利眼的林老二早就在一旁候着了,等亲爹一晕,就赶紧扶住,并指着马大肚和崔妙棋,高声叫道:“你们把我爹气晕了!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撞死在你们家门口!”哼,威胁人,谁不会!比狠,比心眼,他林家一样不缺!
林老二沾沾自得,三儿不愧是他儿子,像他!聪明!
马大肚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操作!这一家人太不要脸了!林老头那晕装得真像,若林老二没能接住他,他肯定是直接摔地上了。她可不敢摔,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着呢,这赌她赌不起!
崔妙棋指着林老头,气得手指直打哆嗦,她这些年,坑过不少人,可就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用自己以前用烂的方法威胁,真有够憋屈的!
“这是在干嘛呢!还不快把人送去卫生站!”
王贫协和陆队长的出现,使得堂屋内的气氛为之一滞。特别马大肚和崔妙棋,开始慌张了。
“这事情,我都听说了,马大肚,你这事干得不地道!等崔队长回来,我会跟他说说!”
王贫协和陆队长站在屋外,听了一会儿了,林家二小子果真像传言说的那样,不傻了。他算的那些,他们都听明白了。马大肚讨要十七块钱的赔偿,的确过了!
林老二把林老头送去卫生站了,林凤纲站在家门口,目送着马大肚和崔妙棋灰溜溜地离开。
林菲菲拉着弟弟的手,没好气地朝她们的背影咒道:“这马大肚怀了孩子也不好好休养,最好摔一跤,直到出生都得躺床上养胎!免得出来蹦跶。还有崔妙棋,攀上崔队长,就忘记亲爹,哼,最好王叔晚上到她梦里,找她讨个说法!没得这样当人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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