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上元, 元月的后半个月一眨眼就没了。
至此,白飞飞肚子里的孩子也怀了将近八个月了, 日常生活变得比之前艰难不少。
卢惊绿看着她因为月份变大而愈发水肿的脚,心中既是担心又是恐惧。
她肚子里的孩子比白飞飞的要小三个多月, 现在怀相还不算特别明显,但已经开始方方面面地折腾她。
那等这孩子再大一点,她还不得被折腾崩溃?
最先注意到她近来不对之处的是怜星。
于是怜星就劝她, 千万放宽心, 别钻牛角尖。
“你们现在在移花宫呢。”怜星说, “有我和姐姐在, 肯定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你们姐妹俩的医术, 我自然是相信的。”卢惊绿道。
“那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嘛。”怜星拉着她的手说, “该吃吃,该睡睡, 想得太多, 反而不好。”
卢惊绿知道她说得对,可情绪这种事,要真能人为控制, 那现代社会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焦虑和抑郁选择自杀的人了。
琢磨了好几天后,她总算想到一个迫使自己冷静的办法——
她把每天早上在绣玉谷的散步活动换成了练剑。
当然, 如今她怀着孩子,自是不能像当初还在白云城主府时那样, 全身心投入到剑招里, 浑然不管其难度。
现在的她, 最多就是举着软剑,在不动内力的前提下,练一些最基础最简单的招式。
为此,她还特地去请教了怜星,想让她这个精通医术的高手看一看,在这种范围下练剑,会不会影响身体。
怜星想了想,说这个她不能给准话。
“我的剑学得乱七八糟的。”怜星的理由是这个,“当年学了三个月,我师父就让我别再碰剑了,免得糟蹋剑。”
“啊?”卢惊绿委实没想到,武学天赋如此厉害的怜星,居然不怎么懂剑。
但怜星自己并不当回事,不仅笑嘻嘻地说了出来,还揉着下巴建议她道:“这样吧,你去找姐姐看看,她喜欢剑,剑法也好,肯定比我看得更准。”
卢惊绿:“……”
她沉默片刻,实话实说道:“我不太敢去找你姐姐。”
怜星很惊奇:“为什么呀?我姐姐又不会吃人。”
卢惊绿:“我和她接触太少了,她平时也不大搭理我和飞飞呀,我真的……真的不太敢。”
怜星想了想,说既然这样,我陪你一起去吧。
“姐姐她真的没那么可怕。”一谈到邀月,她的语气似乎也染上了些许无奈,“她就是看上去凶了一些而已。”
卢惊绿听着这个形容,心想你对你姐姐真的滤镜很深,她看上去何止是凶了一些哦,你真的没看移花宫内的侍女一看到她就下意识瑟瑟发抖吗?
另一边,怜星还在继续:“但姐姐的想法其实特别好猜,你多跟她接触一下就会知道,我绝对没有骗你。”
卢惊绿:“好、好的……”
两人去到邀月练功的地方时,邀月大概正好刚练完剑,准备回屋休息。
她看到怜星和卢惊绿过来,皱了皱眉,率先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怜星就在边上,卢惊绿听到这样冷硬的语气,大概会立刻摆手表示没事,然后火速走人,以免被邀月看不顺眼。
但怜星没这么多顾忌,怜星直接笑着答道:“我没事,是阿绿有事找你。”
邀月:“?”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目光也随之移至卢惊绿面上。
卢惊绿被她看得呼吸一窒,差点说不出话来,最后被怜星拉了一下袖子,才想起来要开口。
卢惊绿道:“是这样,之前你们说,怀孕虽然应该小心,但也不可日日躺着倚着,所以我就想,我不如每天花半个时辰练一下剑,只练招式。”
邀月立刻问道:“怎样的招式?”
那些太过夸张的,需要消耗太多力气的,对孕妇来说,是相当危险的。
卢惊绿一共就练了几个月的剑,要她口头描述自己学过的基础招式,实在是有点为难她。
于是她就干脆问邀月:“我演示给你看?”
邀月干脆地说了好。
之后怜星退开两步,方便她舒展身体。
卢惊绿深吸一口气,握紧自己那柄软剑,把从前学过的剑诀上,最简单的那些动作练了一遍。
整个过程里,邀月都没有出声打断她,待她练完,惴惴不安地看过去时,邀月才开口道:“如果只是这几个招式,那你放心练罢,不会有问题。”
卢惊绿高兴极了:“真的吗!”
她最近被移花宫上下喂得脸圆了一圈,方才又练了剑,这会儿停下来,面上泛起丝丝红晕。
这模样落在邀月眼里,颇像一颗快熟的苹果。
于是邀月便多看了她一会儿,末了嗯了一声,说真的。
卢惊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不自觉地扭头想去找怜星,想着既然问清楚了,她们就走吧,别在这继续打扰邀月了。
可她伸着头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怜星的踪影。
邀月看她一直东张西望,也猜到她是在找自己的妹妹,便道:“怜星走了。”
卢惊绿:“那、那我……”她想说那我也告辞吧,可惜还没说出口就被邀月打断了。
邀月道:“你就在这继续练,我看着你,以防万一。”
卢惊绿哪敢拒绝,只好默默洗脑自己,就当边上的邀月不存在,然后战战兢兢地开始练。
半个时辰后,她练完停下,以为自己可以走了,邀月却问起了她的剑。
邀月道:“这柄剑不错,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卢惊绿:“……是我那位恩人给我的,他说这柄剑很适合我。”
“的确适合。”邀月语气淡漠,但说的话其实还挺温和,“配的剑诀也适合,他挺有眼光。”
“是。”卢惊绿垂着脑袋应了一句,“他真的教了我很多。”
“但还没教完。”对面冷若冰霜的美人笃定道,“你若想继续往下学,等生完孩子,我可以教你。”
卢惊绿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半路出家的剑法基础,居然还能让邀月说出这样的话来,以至于一时忘了表态。
邀月等不到她的回答,不由皱眉道:“莫非你不想继续往下学?”
卢惊绿这才反应过来,抱着剑认真道:“当然想。可我资质平平,怕是……怕是会让大宫主你失望。”
邀月不以为然:“有我教你,你不用担心这么多。”
她都这么说了,卢惊绿要是再推拒,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于是卢惊绿郑重道:“既如此,我便提前谢过大宫主了。”
“无妨。”邀月摆了摆手,总算准备回屋去了,但在转身之前,她又补上了一句,“往后你就直接来这里练,正好我练完功,可以看着。”
卢惊绿:“……好、好的。”
离开的时候,卢惊绿很是恍惚,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只是被带来求助了一下邀月而已,求助完之后,居然就要开始每天都去找邀月了。
不过今天和邀月说了比之前两个月加起来还多的话后,她的确没这么怕这位大宫主了。
怜星和白飞飞得知此事,都很惊讶。
尤其是怜星,她直接哇了一声,道:“能让姐姐主动开口说想教你,阿绿你一定很有用剑的天分。”
卢惊绿:“是吗?”
怜星连连点头:“小时候我不是学剑学得糟糕吗,后来我师父让我别学了,我偷偷找姐姐,希望她可以私下里教我,她完全没犹豫就拒绝了我,还让我别再和手里的剑互相委屈了。”
想象了一下年幼的邀月一本正经打击妹妹的模样,卢惊绿不由得笑了起来。
之后一直到白飞飞怀胎十月准备临盆,卢惊绿每天都会去找邀月,在她的监督下活动筋骨,避免因为怀孕手脚抽筋,回头到了要生的时候,用不上力气。
白飞飞武功底子好,生孩子没遇上什么太大的艰难险阻,整个过程很是顺利。
早上发动,一个时辰后,孩子就落了地,在产房里发出嘹亮无比的哭声,可见很是健康。
卢惊绿与邀月怜星等在外面,听到这道哭音,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怜星第一个起身,说要进去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卢惊绿:“我猜是男孩。”
怜星:“要是个男孩,那可就稀奇了,咱们绣玉谷里,可是一个男的都没有的。”
邀月嗯了一声,道:“所以最好是女孩。”
卢惊绿没敢出言打破她的期待,只好先随她们进去看白飞飞和孩子。
白飞飞虽然生得很顺利,但这会儿也累得满头大汗,一张脸素白着,一看就知道脱力得厉害。
她见到她们三个进去,主动抬头道:“是个男孩。”
邀月果然很遗憾,但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怜星见状,立刻开口道:“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没想好的话,我们可以帮你一起想。”
白飞飞垂眸思索片刻,道:“简单一些罢,就叫阿飞好了。”
怜星:“???”这也太简单了?
最边上的卢惊绿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抿起唇角,朝还在襁褓里的飞剑客看了过去。
刚生下来的孩子脸又红又皱,其实并不好看,但那样小小的一团躺在那,还是足够人看得内心一软。
阿飞出生后,移花宫上下变得更忙了,一方面是产妇的新生儿都需要很多的照顾,另一方面,卢惊绿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有些该准备的事项,必须开始准备起来了。
卢惊绿自己不用操心这些,在邀月怜星以及白飞飞的勒令下,只管好好补充营养,好好休息。
但就算是这样,随着预产日期一日日接近,她还是紧张得不行。
最后那一个月,她每天都在想,万一她到时候难产,那要怎么办?
邀月很是霸气地表示:“有我和怜星在,哪怕难产,也一定会保你们母子平安的。”
怜星:“咦?姐姐现在不盼着阿绿生女孩儿了?”
邀月:“……男孩也还行,阿飞挺乖的。”
可惜大宫主这一回又事与愿违了。
六月底的时候,晚了半个月才发动的卢惊绿顺利诞下了一个女儿。
当初的场面再现,只不过这一次躺在床上的人成了她,而与邀月怜星一起坐在那边高高兴兴看新生儿的人换成了白飞飞。
白飞飞还试图把自己简单粗暴的取名方式挪过来,道:“你们说,就叫她叶绿如何?”
卢惊绿:“……不了吧。”
“那你说叫什么?”白飞飞问,“我觉得叶绿挺好听的啊。”
其实真的挺好听的,卢惊绿想,但是以后要怎么跟女儿解释,因为你爹姓叶,你娘我名字里有个绿,所以你就叫叶绿了。
……这也太敷衍了!
思索半天后,她有了主意。
“叫叶绿素吧。”卢惊绿一本正经道,“小名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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