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影圈一姐04

    本来嘛,这种没实锤的料吹个几天就过去了,还不至于让俞雅紧张。

    没奈何王阑太紧张,非催着她把事情搞定再说。无知屁民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一有人恶意引导就更容易脑洞突破天际,捕风捉影能直接当成真材实料,道听途说能说成信誓旦旦,三人成虎的悲剧不要太多,更何况背后还有人虎视眈眈着要把俞雅推下水。

    一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嗡已经是件很烦的事了,这世上还多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狗仔与试图一举成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记者,跃跃欲试着给你找麻烦。要俞雅天天看到自己的名字跟毒品挂钩她也恼火,所以只能在谣言深入给别人发挥的舞台之前,找点办法直接把根源给切断了。王阑提到的那个禁毒宣传片是个很好的机会。

    俞雅了解到,这档禁毒节目是国家禁毒委、中国禁毒基金会联合央视策划,以“毒品离你有多近”为主题面向全社会的一场大型节目,节目组将会邀请一系列缉毒英雄、禁毒志愿者、社工组织、戒毒所宣教人员讲述发生在他们身边真实且震撼人心的案例故事,旨在向观众展示毒品对人身心的巨大摧残以及禁毒工作开展的必要性。在这基础上,作为先期宣传扩展知名度提高社会影响力的短片,重要性毋庸置疑。

    而这种短片,一般请的是德艺双馨的老戏骨,以及实际人物真人本色出演,偶尔也会请些知名度较广的演员来客串,不过这个其次,身份人品行为等才是重中之重。虽说不至于像政审一样严苛,但是也绝不会闹出隐藏的吸毒者去出演禁毒片子这种乌龙。

    以俞雅的演技与地位来说,参演这种短片是大材小用。只要制作方想尽可能扩大知名度,有她作为噱头就都是事半功倍。而且她出演带社会公益性标签的短片与广告从来都是无偿的,别说物美价廉了,连点象征性的片酬都不用支付。

    俞雅想要参演这支短片的意图很明显,拿官方主流媒体的招牌直接把身上还不太分明的污水给彻底洗净了。虽然有些顽固的脑残会认为这也是欲盖弥彰贼喊捉贼的行为,但那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人还是有点头脑的。俞雅在常老头犹豫的时候,大致已经猜到自己面对的阻碍会是什么了。估计是这片子已经筹备了不少时间,主演与戏份偏重的演员大概都已经挑选得差不多,她这时候想横插一脚有些晚,单纯来个客串是没什么要紧,但又实在太埋没她的价值,必定要动动剧本,因而常老头觉得头疼。但他既然最后应下了,说明这事他决定扛了,面议则是透露有点小要求得让俞雅配合下。

    那还等什么!

    俞雅喜欢这种行事说一不二光明磊落的人,有长辈风范的一般都护短。常老头自然是不会在意她疑似吸毒这种谣言的,他本人在这圈子里最痛恨的就是各种阴谋算计鬼蜮伎俩,不好好拍戏演戏尽折腾些有的没的,对俞雅的信任叫他一点也不会把这些玩意儿放在眼里。

    江城的茶楼,地段有点偏,但人还真不少。半下午,老城里遛狗的逗鸟的提溜着小孙孙出来晃荡的,大多也是中年人与老人家。上到二楼的时候正见个茶博士从她面前走过,看到她猛一个侧身,极为俏皮地打了个千,才踮着脚尖跑走了。

    正中央的评书惊堂木一敲,听了两句讲的是杨家将,视线一扫,常老头坐在个角落里,一手端茶碗一手搭桌边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听得十分入痴。俞雅美得太过过目难忘,但这时代的化妆术能把人画到连爹妈都认不出来,常青也是直到人坐在自个儿面前才猛地意识到这是谁。

    眼睛一亮,下意识一拍脑门,勾着脖子往前看:“闺女,你这妆有意思啊”

    俞雅拿起桌上那壶茶嗅了嗅,竹溪毛尖,放下招来茶博士要了壶祁红,笑嘻嘻望着对面的人:“再这么叫要让我外公听到准跑过来打您——隔了辈啦。”

    常青眼睛一瞪:“哪错了!我可还年轻得很!你就跟我闺女一个年纪,管别人说啥,总之只准叫叔不准叫爷!”

    俞雅单手托下巴笑,懒洋洋道:“那常叔可千万别为难我才是。”

    “不为难不为难。”常青难得地看出有些紧张,放下茶杯,双手搓捻了一下颇有些讪笑,“剧本那里我已经帮你搞妥儿了,主演要演个瘾君子,你这种情况想来都不会愿意接的,有个女警的角色倒挺适合,戏份不多,但串联度广,准没错!”

    女警?俞雅点点头,觉得确实挺省事挺合适的,也就应下了,然后道:“还有呢?”

    “嘿嘿,”常老头笑得一脸奸诈,“我在老伙计那头可吹了牛了,我说我能请到小玉浓上台!大伙儿都不信,可怎么办呢?”

    当年她外祖父傅秋明雅号正是玉浓,这位先生桃李满天下,且傅派传人也不是没有出人头地的,但要论起小玉浓的称号,都还够不上,反倒是多年之后的俞雅,初登台就流传开了小玉浓的艺名。俞雅无语,这爬杆子上墙可上得真迅速:“我的常叔啊!您可真看得起我,我都九年没开嗓了!”

    “瞎话可别糊弄我,”常老头大手一挥,“再怎么也不信玉浓先生真能不管教你。这该做的功课要落了,他能打断你腿!”

    两人大眼瞪小眼,这时候茶博士来上茶了。常老头一把抢过茶壶,亲自给俞雅倒了杯茶,目光灼灼盯着她。俞雅瞧了眼杯中红茶,好半天才慢吞吞拿起:“……您先说您想听啥。”

    常老头一听有门,眼睛迅速亮得出奇,手按在桌沿上把脑袋拼命凑过去,神秘兮兮道:“来一出锁麟囊,如何?”

    俞雅一挑眉毛,有些犹豫:“程派?”

    常老头觉得她像是有推脱之意,急了:“程派的就不能唱?”

    程派艺术独具一格,与她傅派各有特色。锁麟囊算是程派的大成之作。这一派唱腔讲究音韵,注重四声,很有一番幽雅婉转、若断若续的风格。俞雅工青衣跟刀马旦,这戏当然能唱,但……“非要锁麟囊?”俞雅把茶又放回桌上,“不能是拜月歌?天门阵?实在不行贵妃醉酒也挺好的啊。”

    常老头脖子一梗:“就要锁麟囊!”

    得得得,你老大,你说了算。“您都这么说了,我还敢拒么,”俞雅只好喝了茶,“在哪唱?我可先说了,您不准给我宣扬得太开,不然我外公非得生劈了我,知道么常!爷!爷!”

    *

    张胜开了辆大悍马载着王阑小雯就过来了。

    常老头定的地点在个极雅致的私人会所。在江城排不上号,但只要是戏迷跟票友都对它耳熟能详。老板本人就是个三十多年的老票友,圈个地盘本来就是跟朋友们自娱的,后来慢慢做大且有了自己的一套经营模式连他都没想到。

    内里装潢瞧着古色古香,却也不乏现代化的高级设施。正位的戏台每日的装饰都各有特色,一般是根据上台者的名气来置备的。今日来坊中晃荡的旧客还来不及坐下,很多一看戏台就忍不住抓侍应询问:“三变塞玉银楼春——今个儿是谁登台?”

    牡丹可是最高级别的礼了,就算老板在戏剧圈面子挺大,这种级别的来这坊中出演也是难得一见,到底是请了哪尊大佛前来?怎么都没打出告示?

    侍应被问到皆是含笑不语,只言稍后便知,这种作态哪能不引起人好奇!

    偏偏今晚来听戏的客人还不多,雅座都寥寥无几,专人的包厢更是只开了两个。多数人左看看右看看,既有些庆幸赶上一波玄乎的,又抓心挠肺着想知道这到底卖的什么关子。有性急实在坐不住的已经跳起往后台跑——然后晕晕乎乎地走回来——剩下那些端着姿态的当然干不出这等事,但瞧着这情状实在是吃惊,瞧着淡定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了。

    常青常大导演得意洋洋地坐在几个老友中间,被恭维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老林啊,洗好耳朵听着,可不比你念念不忘的那出戏要差!”

    对此老友们也挺疑惑:“傅派说来唱念做打,一丝不苟浑然天成,出了名的稳、正、清,这锁麟囊,你要说能唱自然无人不信,但要说唱得精,唱得青出于蓝,这就说大话了啊。”

    常老头哈哈大笑:“换做傅派别的人,我当然不敢说,但要说到小玉浓,别忘了,她可还占了个‘奇’字啊!”

    这伙人坐得挺偏,声音又压低了,大喇喇谈着也不在乎旁人听到。但不远处上头就是个开着的包厢,薄薄一张画帘半遮楼台,里头坐了位先生,本是慢条斯理品茗看书,听到个人名的时候耳朵动了动,不由地掀起帘子探头往下瞧了眼,两秒后又悄无声息松开手。

    王阑小雯张胜在后台排排坐,瞪大了眼睛看俞雅上妆。这仨没见识的光知道俞雅出生戏剧世家曾是九城出了名的旦角,但还真没观摩过类似所谓的高雅艺术。这会儿就跟鹌鹑一样,一个比一个乖巧,唯恐惊扰到了她。

    俞雅闭着眼脑袋里回顾着整出戏。之前排练过,这坊间唱腔身段俱佳的票友还真不少,本来就还有专职的,随手就能拉起个班子,老板还屁颠屁颠跑过来占了个角——别说,唱起来还真不错。确定了陪衬的档次挺高,不会拖后腿,她就得想想到底怎么呈现这出戏了。

    锁麟囊是传统的程派戏,声腔唱词对她来说都没什么难度。程派人无论男旦女旦唱这出戏会刻意模仿开山祖师爷的唱腔,但俞雅毕竟是傅派出身,学得再像旁人也只啧啧称奇一番,如何叫人沉浸在她的戏中忘了旧有的壳子才是重中之重。她是何等骄傲的人,既然上了台自然就要唱到绝妙为止。这些年虽没在戏台上发展,但走南闯北各家的艺术也见识过不少,也算是有所体悟。至于如何融会贯通,那得靠天赋了。

    王阑跟小雯两个戏盲在角落里手忙脚乱搜索锁麟囊。

    “这算是悲剧还是喜剧啊,高材生?”王阑看得头昏脑涨。

    京大毕业的高材生小雯同学扒拉了一下脸蛋:“喜剧吧,毕竟曲折回环过来还是美满团圆……不过里头世态炎凉、坎坷命途也不少啊。”

    “小雅唱的是薛湘灵?”王阑忽然抬头,“话说这算是花旦还是青衣啊?”

    “青衣,”小雯肯定道,她的筛选概括能力明显比经纪人同志要好得多,“这跟咱行业有点不同哦。娱乐圈常说当家花旦什么的,在戏剧行业青衣跟花旦都是旦,但青衣才占主要位置,正旦嘛。”

    她看着看着不胜唏嘘:“这剧情也够反转的。千金小姐解囊相赠贫家女,富贵无常,因缘际会,六年后一个是逃难之人一个是富家夫人,反得对方相助……”她挺期待,“要说拍成一部长电影都够啊,一出戏不知道要怎么演。”

    王阑翻了个白眼:“反正咱听不懂。”

    小雯恨铁不成钢地瞥她一眼:“听不懂看词啊!这折朱楼写的够妙了,怪不得有这般地位,你看看——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倾刻分明。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看看,不是大彻大悟,一个曾宵衣旰食气派非凡的大家小姐怎么说得出来这种话!唉,反正我是说不出来的,要我家破产了……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王阑面无表情:“请别跟文盲穷逼说话。”

    雅座的空位置多的是,本来人还要少,这还是有人眼瞅着有热闹瞧悄悄把近熟之人叫来的结果。毕竟如果有大咖,早几天前就放出风声,现下悄无声息开了这么高规格的戏台,不知道的觉得有猫腻,知道的偷喜占了便宜。

    王阑等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正没人认识自己。

    而直到这戏开场之后,她们才知道,为什么俞雅进娱乐圈那么多人要痛心疾首。

    小雯看得目不转睛,头皮发麻喃喃:“我光知道赵绫罗倾国倾城,不知道现实中她也能这般袖然举首风华绝代。”赵绫罗就是俞雅出道作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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