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药是星星自己熬的,饭也是小家伙踩着板凳做好的。
到了晚上,陶乐把星星哄睡之后,照旧毫无睡意地盯着帐顶。
过了片刻,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有冷风把窗户纸吹得呼啦作响。
陶乐从床上爬起来,拉了拉被角给星星捂结实后,盘腿坐在了床沿儿上。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窗户缝门缝里渗进来,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黑沉沉的厉鬼。
打头的厉鬼道:“女娃子,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们都知道了你的秘密。”
陶乐抬头正瞅见飘在半空中的块儿哥,鬼气浓重到比其他厉鬼的颜色黑了几个度。
另一个厉鬼嚷嚷道:“块儿哥回去时我们都瞧见了!挨你一顿打,比吸十年灵气还管用!”
陶乐问:“所以你们都是来挨揍的?”
“对!”领头的厉鬼呲了呲牙做凶恶状:“识相的话就乖乖地过来,我们现在可不怕你了。”
丧尸好歹豁着半边脑壳或者肠子拖地,您这披头散发呲着白晃晃的牙能吓唬到谁?
陶乐盘腿坐在床沿儿上,一只胳膊托着下巴,半晌没有理他们。
厉鬼们叽叽喳喳骚动了一会儿后,为首的叫嚣道:“咱们奈何不了这女娃子,就冲那小娃娃去!我就不信他不揍咱们,揍了咱们,咱们就和块儿哥一样,白天也能出来了。”
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黑雾翻腾着猛地扑向了星星。
正在这时,后方的块儿哥骤然化成一团黑影冲进了浓重的黑雾里。
为首的厉鬼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撕掉了半边肩膀,块儿哥抡圆了胳膊将他扔出去,接着扑向下一个厉鬼。
被块儿哥撕掉胳膊的厉鬼会瞬间长出新胳膊,只是身上的黑雾会稀薄许多。
瞧见块儿哥凶猛的模样,不少厉鬼吓得四处逃窜,哀嚎着咒骂着他翻脸不认人。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剩下了稀稀拉拉几只鬼气稀薄到可怜的厉鬼。
块儿哥一脚将他们踹出屋子,吼道:“要是再敢打这小娃娃的主意,等着魂飞魄散吧!”
说完他又看向陶乐,苦恼道:“祖宗您看,我都按你说的做了,我们这群鬼东西和平相处了几百年,这因为您……”
陶乐冲他勾了勾手指:“行了,你可闭嘴吧。”
刚刚商量的时候,是谁一叠声地答应“好好好”,打架的时候还笑得那么欢乐。
又挨了陶乐一顿揍的块儿哥,痛并快乐地嗷嗷着在地上打滚儿。
星星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有些懵懵的,他慢慢地翻了个身在床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星星抬起胳膊往旁边摸索了一会儿,身旁的位置空着,被窝都是凉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小家伙眼圈一红鼻头一酸,扁了扁嘴巴还没哭出声来,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星星听见声音后侧了侧脑袋,陶乐走到床边俯身揉了揉他睡得乱蓬蓬的头发:“醒了?”
星星瓮声瓮气地问:“你去哪儿了?”
“嗯……今天带你去镇上吃好吃的好吗?”
陶乐拽了拽自己衣角上被火星子燎破的洞:“我本来想煮米饭的,结果……锅烧穿了。”
鬼知道为什么锅会被烧穿?!
星星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糯糯道:“我闻到了饭烧糊的味道,你是不是把水烧干了啊?”
陶乐一脸懵逼:“哈?要加水吗?”
米饭不就是把米倒锅里,然后盖上锅盖烧火就行了?
加水干什么?
加水不成粥了?
星星仰着小脸愣了愣,而后笑着软糯糯道:“娘亲不用管,以后我做饭就好。”
陶乐上手捏了捏他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觉得这脸蛋上没多少肉,小下巴也太尖了点儿,得把星星养胖一些。
想把儿子养胖又没钱的陶乐,看着儿子穿好小衣服扎好丸子包之后,就要带着小家伙出门去镇上赚钱了。
刚到镇上就碰到了出来买东西的姜大福,大福兄弟热情地问他:“大妹子,你娃娃的病怎么样了?”
陶乐晃了两晃牵着星星的手,星星甜甜答道:“谢谢叔叔,我的病已经好了。”
姜大福乐呵呵地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星星抱着陶乐的腿往他身后缩了缩。
陶乐道:“大哥,等我找到活儿干,一定先把借你的银子还了。”
姜大福“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道:“这事不急,你一个女人家带个娃儿也不容易。”
他一抬眼正瞅见陶乐袖角破了个黑糊糊的洞,再看了看陶乐那盈盈一握的细腰,还有他身后瘦小的孩子。
姜大福……姜大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大福兄弟支支吾吾半天道:“俺们武馆里正好缺个洗衣做饭的厨娘,王大妈家里有事不干了,你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可以来俺们武馆洗衣做饭,工钱俺们绝对不会亏了你的。”
今天回去就给那老是偷东西的王大妈撵走……
说完他看陶乐没动静,又急忙道:“厨娘有单独住的屋子,你可以带着娃娃一起住过去。”
今天回去得磨着师父腾出来一间屋子……
大福兄弟啥都考虑好了,眼巴巴地瞅着陶乐。
早上刚把锅烧穿的陶乐厚着脸皮拒绝道:“多谢大哥了,我一个女人家住你们武馆还是不太好。”
洗衣做饭什么的,他估计是点不亮这些技能了。
这时,躲在他身后的星星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娘亲,洗衣做饭星星会的,可以赚钱养你。”
陶乐被小家伙的话暖得心花怒放,一把将他抱起来道:“去给你买好吃的。”
和大福兄弟告别后,陶乐带着星星去买包子吃。
付钱的时候,卖包子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紫衣女子突然把手伸进胸口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个钱袋子。
老板:……世风日下,眼要瞎了。
陶乐把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到星星手里,腰间挂着的葫芦突然晃了晃。
块儿哥道:“祖宗哎,咱能不能把钱袋换个地方放”
陶乐屈指敲了敲葫芦:“你知道个屁,放这儿不容易丢。”
前面不远处,有一处面朝街的大宅子,院墙足足有四五米高,门口还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陶乐牵着星星的手从石狮子面前经过时,朱红色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道士服的男人被护卫从里面推了出来。
道士爬起来就往门上扑:“别啊!这病我真能治!你得先让我做法七七四十九天啊!”
护卫使劲啐了他一口唾沫:“呸!让你在这儿混吃混喝七七四十九天,我家老爷都饿死了。”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那道士气得对着禁闭的门也啐了一口唾沫。
觉得不解气,又猛踹了一脚朱红色的大门,而后拍了拍身上沾的土,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陶乐。
道士打量一番陶乐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问:“你也是来给李复佑治病的?”
这边葫芦里的块儿哥道:“看到那大院子上空的鬼气没?这宅子铁定闹鬼。”
陶乐抬头看了看,这宅子上空确实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道士见陶乐不答话,正了正帽子嗤笑道:“看你也不像是同道中人,听我一句劝,别为了这一千两银子犯傻,李复佑不是得了病,是惹了不该惹的东西。”
说完,他气得又转身踹了一脚身后的大门,愤愤道:“李复佑你不识真神仙,敢把我赶出来!擎等着阎王爷取你的狗命!”
陶乐侧了侧身子,看着怒气冲冲的道士从他面前甩袖而去。
星星拽了拽他的衣角道:“娘亲,走了。”
陶乐扶了扶豁边儿的斗笠问:“星星,要是有一千两的话,够咱们用多久”
星星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数得头有些懵,他歪了歪小脑袋道:“好久好久。”
陶乐敲了敲腰间的葫芦:“大块儿,探探消息去。”
块儿哥不情愿道:“祖宗哎,我是鬼,这大太阳得给我晒得魂飞魄散咯。”
陶乐把葫芦解下来在手里颠了两颠:“你不是不怕太阳了吗?晒散了多少回头我给你补上。”
说完往后退开两步,抡圆了胳膊一使劲给手里的葫芦隔着围墙抛到了院子里头。
星星身边突然一空,他紧张又茫然地抬手在空中摸索着:“娘亲?”
陶乐牵着他的小手把他背到背上道:“咱们买了锅回家。”
新买的锅是陶乐根据星星的指挥,和了泥巴手忙脚乱地糊到灶台上的,糊好后凑合着还能用。
晚上星星睡着后,块儿哥回来了。
大宅子的主人李复佑是镇上有名的大户,前段时间突然就吃不下饭了。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饭塞到嘴里卡在嗓子眼儿里就是咽不下去,只能喝水,已经饿得皮包骨了。
块儿哥道:“那小姑娘就趴在他背上掐着他的脖子呢,当然咽不下去饭,那李老爷饿得就剩一口气儿了。”
李复佑一晚上喝醉了酒,把一个小丫鬟拖到花园里折磨死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偷偷地给小丫鬟的尸体拖到假山后埋了。
小丫鬟死后变成了厉鬼,终日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吃不下饭,想饿死他。
块儿哥“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道:“我瞧见那小丫鬟了,小小年纪可怜的很,比我死得都惨,等会儿……”
“好像没有我死的惨”块儿哥挠了挠头疑惑道:“我是咋死的来着”
这大块儿头想了半天没能想起来他是怎么死的。
陶乐坐在床沿儿上踹了踹他,块儿哥疼得“嗷嗷”两声捂着屁股飘出去好远。
陶乐道:“看见从那窗户缝儿飘进来的鬼气没?”
块儿哥转身看了看,抬手一把揪住了那一小撮黑雾,窗户外传来一声惨叫声。
“大顺?你来这儿干啥?”
大顺哭着说:“块儿哥,你抓着我肚子上的肉了,松手啊!”
块儿哥慌忙松开手,问道:“你来干什么?又打那娃娃的主意?”
大顺捂着肚皮委屈道:“不是,我没打那小娃娃的主意,你前两天说好的给我带话儿本,话儿本呢?”
块儿哥转头对陶乐笑了笑道:“这是我一个傻乎乎的朋友,他没有坏心思。”
解释完又隔着窗户凶巴巴道:“快走!我不打你。”
窗户那边儿的大顺震惊又委屈:“啥?!你还想打我?!”
还没等块儿哥开口,大顺就哭着消失了。
块儿哥转头看陶乐,陶乐悠哉悠哉地在床上躺下了:“明天好好办事,等赚了一千两,话儿本想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天,陶乐带着星星敲响了大宅子的门。
护卫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凶巴巴道:“干什么的?”
陶乐道:“来救你们家老爷的。”
护卫打量他一番冷笑道:“这几天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连身行头都没有还想装神仙啊?”
陶乐道:“年轻人,你还没有发现我正在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和你说话吗?”
护卫一愣,随机脸色大变,震惊道:“传,传音入密?!”
他“呼啦”一下猛地把门打开,手忙脚乱地对着陶乐作了一揖,又惊又喜道:“大,大仙稍等!我这就请我家夫人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提着裙摆急匆匆地奔过来,到了跟前猛地刹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遍陶乐和他身后的星星。
正当她怀疑犹豫时,陶乐道:“夫人,本座在山中修炼多年,不久前刚下山历练,路过此处看到贵府上空鬼气缭绕,厉鬼嘶鸣,特来此拜访。”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来,吹得陶乐紫衣飘飘白纱拂面,世外高人般的仙气扑面而来。
李夫人热泪盈眶大呼道:“大仙啊!救救我相公吧!”
陶乐道:“好说好说,我们赶了许久的路,我这徒儿修为不够,没能剔除凡人的口腹之欲,现在腹中饥饿多时,夫人可否备些饭菜啊?”
李夫人含着泪呜咽道:“可以!”
星星一脸懵懂地被陶乐牵着手往院子里面走,来之前娘亲嘱咐他到地方只管吃饭,别人问什么都不要出声。
小家伙眨巴眨巴大眼睛,没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一群人簇拥着陶大仙往正厅去,刚走到长廊,陶大仙突然“咦”了一声。
“咦”完轻描淡写地一抬手,不远处假山旁的一个葫芦猛地颤了两颤,径直飞到了他的手里。
众人目瞪口呆,亲眼目睹仙术,心中对陶大仙更为信服。
陶乐:“大块儿,配合的不错。”
陶大仙敲了敲葫芦对众人道:“看来是我与贵府有缘,这本是我装仙泉的葫芦,昨日忽然刮来一阵怪风,葫芦被怪风卷走不见了踪影,我找遍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寻到,今日在贵府寻到了。”
众人激动地应和道:“对对对!有缘!有缘!”
陶大仙慈爱地看着他的小仙童吃得肚皮滚圆,吃饱了后,李夫人颤巍巍地开口道:“大,大仙,可否去看一看我夫君。”
陶大仙牵着小仙童随着李夫人拐进了一间屋子,刚抬腿迈进屋子,陶乐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男人,以及他后背趴着的面目狰狞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衣不蔽体,满身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下/体甚至鲜血淋漓。
一团黑雾从葫芦里面飞出来,飞到半空中变成了块儿哥的模样。
块儿哥飘到床边拍了拍那小姑娘的发顶,小姑娘双手紧紧掐着床上男子的喉咙,僵硬地转了转脑袋看着块儿哥。
李夫人瞧见陶乐半天不出声,战战兢兢道:“大仙,我夫君能好吗?再饿下去他就饿死了啊。”
陶乐沉默半响道:“给我准备一个空白的牌位,一只笔,一件十岁左右小姑娘的衣服来。”
李夫人虽然疑惑,但是依言照办了,等东西送过来,陶乐将牌位递给李夫人道:“写,肖虹儿,生于乙亥年三月初三。”
“肖虹儿?”李夫人疑惑道:“那是谁?”
听见这个名字,床上瘦如枯竹的李复佑突然猛地痉挛似的抽搐起来。
他背上的肖虹儿咧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掐着李复佑脖子的手背青筋暴起。
李夫人写完了牌位,按照陶乐的话将牌位供了起来,最后在牌位前烧了那件衣服。
肖虹儿伤痕累累的身体突然被一件嫩黄色的衣裙遮盖,她转头直愣愣地盯着陶乐看了半响,而后浅浅抿嘴对他笑了笑。
陶乐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李复佑,几乎瘦成一把骨头的李复佑瞪大了突出的眼球,惊恐地看着他。
陶乐却抬手一把抓着他的衣服将他拎了起来,李夫人犹犹豫豫几次想上前,却含泪捂着胸口止了步子。
陶乐拎着李复佑对李夫人道:“躺久了,先起来通一通气。”
说完拽着李复佑一顿猛甩,李复佑本来就呼吸困难,这几下被甩得直翻白眼。
李夫人含泪问:“大仙,这……这通气要通到什么时候啊?”
陶乐指了指牌位前插着的那三柱香道:“等香烧完,香灰给他兑水灌下去。”
说完他朝着门口那五大三粗的护卫招了招手:“你去给你家老爷挂树上去,看到没?就院子里那棵最粗的树。”
护卫腰间别着棍子,愣了愣询问似的看向李夫人。
李夫人颤巍巍道:“挂。”
片刻后,李复佑被挂到了树上,随风飘荡,众人看见陶大仙在树下站着,仰着头似乎在与谁对话。
又过了片刻,三柱香烧完了,李夫人亲手将香灰兑了水递给陶乐,陶乐掐着李复佑的下巴给他灌了下去。
众人只见那陶大仙灌完水将碗一扔,抡起拳头狠狠往李复佑后背砸了一拳头。
李复佑猛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完之后从那破烂嗓子眼儿里深深地吸进去一大口气,瞬间如获新生。
众人惊叹不已,李夫人猛地扑上去抱住了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复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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