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子到小院, 千盏花灯齐放,笼罩着整个院子, 周围已经有好多人群围过来观赏。
“又不是庆贺你们的, 是给你们师娘过生辰, 用得着这么高兴吗”信石泼冷水说道,他就看不惯这四个小子得意的样子,他和楚道年相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个待遇。
四子一起冲着信石翻白眼,这人绝对是嫉妒。“师父在城墙外,还为我们唱状元曲呢”
“状元曲是你们师父和你们师娘的定情曲,别自作多情了。”信石凉凉的说道。
楚尘牵着紊缕的手, 一盏一盏观看状元曲。“来生, 我一定投生一个好人家, 那时候, 夫君身披状元袍, 到我家提亲可好”紊缕伸手摸着上面的图画,“真好,我也想成为图中的女子。”清清白白的和夫君相逢,嫁于夫君, 生一对胖娃娃, 恩爱两不疑。
楚尘不知该如何答应,那一世,还会是他吗状元曲里的男子何等幸福,娶的佳人, 没有苦涩,满满的幸福。“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为自己而活,不要做一个为情而困的女子,可好”紊缕受了两世的苦,来世一定会幸福
“好”没有夫君,她为谁而困紊缕眼中思绪隐没在心间,今世她很幸福,不能在贪求了。
楚家小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收集楚道年花灯的人,看到花灯,才知楚道年原来已经来到京城了。
“楚先生,不知这些花灯是否还是一两一钱”商贾问道,这不是楚夫人生辰时间,可是看到楚夫人一席红衣,不觉想到楚夫人每年生辰都会穿上一身红衣。
“这是你要问徒儿,与我和夫人无关”楚尘和紊缕绝然于世,似乎瞬间就将羽化登仙。
四子不解,询问才知其中典故,一两一钱卖了状元曲,为师娘积福。
信石又开始重操旧业,当起掌柜子,“楚道年,记得一月一千两工钱”卖了花灯的钱,正好可以付他工钱。
楚尘点头答应,似乎又回到在钱塘的日子,没有固定时间都会有人守着,参加紊缕生辰,没想成今日宾客却是祝贺他徒弟考了状元。
大家选完灯笼后,到四子面前恭喜,这是从第一次一两一钱开始,大家养成的习惯。
京城有些不明白的人,跟着商贾学,到四子面前恭贺夺魁。
四子从无措到坦然接受,看着师父与师娘含笑看着他们,今日他们像孩子一般笑了,真好师父送他们的贺礼真好,这一生,他们收到最好的贺礼。
京城的夜市上多了灯火照耀,形成一个独特景色,络绎不绝有人从楚家小院走出,回首看着小院,想着四子在他们说祝贺词的时候,对他们说的话,真心祝福楚夫人和楚先生白头到老,长长久久。
皇上拿着楚尘送来的水利书,感慨万千,此子不为朝廷所用,实在可惜了。
楚道年是四子的师父传了出去,有些带着孩子来拜师,发现人走院空,谁也不知夫妻二人到哪里了。
楚尘回首望着京城,带着紊缕继续远行,有生之年,希望带着紊缕多看看外边世界。楚尘背着紊缕走了很多地方,领略各地风俗。
自那日晚上之后,他们就没有见到师父和师娘。四子每日下值后,都会绕道小院,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师父和师娘。偶尔听到有人谈论一个男子背着一个女子走到哪里,他们知道这二人一定是师父和师娘。
师父曾经说过,有生之年希望多背背师娘,怕老了,背不动了,徒留遗憾。
四子陆陆续续娶了妻,他们成婚之日,重要的人没有参与,一生的遗憾,一想到时常能听到师父和师娘的消息,心里是高兴的,至少知道师父和师娘还在人世间。
又过了几年,楚尘哄着紊缕喝完药,药力加重了很多,楚尘心里明白,赵太医说的大限已到。
小肥猪没有办法阻止,他知道这样强行挽留紊缕,只不过让紊缕多受些罪罢了可是看到紊缕多活一日,脸上的笑容多一日,她想要活着,多陪陪楚尘,天道不公啊你看到没有,这个女子生生世世没有做过残害他人之事,为何要遭受这些苦难。
楚尘带着紊缕回到钱塘看了大哥大嫂,驻留几日,有继续北上。“我们去看看徒儿如何”
“嗯”紊缕无力躺在楚尘怀里,最后的心事了却,她也该走了。
小黑这几日守着两人,不在调皮捣蛋,乖巧的蹲在哪儿,一刻也不离开两人。
有一日,四子经过小院,老师再不回来,他们就要下放外地做官,这一生不知是否有机会再见面。
四子看着小院里没有灯火,就知道师父还是没有回来,在他们转身的时候,一条大黑狗窜了出来,扑倒子夏。
四子看着耳朵残缺、没有尾巴的黑狗,小黑回来了,师父与师娘一定就在里面。今日已晚,明日再来拜访。
小黑见到故人十分欢喜,子夏要带着小黑回府,小黑回头望着小院,呜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小院里,它要守着主人。
四子立于小院门前良久,才回府。心中欣喜,脑海中想了好些话,相与师父和师娘说,一夜未睡
第二日,四人请了假,怀着激动的心来到小院门前,不知怎么进入小院,是该抱怨师父抛弃他们这么长时间;还是诉说他们对师父师娘的思念。
他们推开小院门,来到小院,师父蹲在哪儿扇着蒲扇煎药,表情格外沉重,“咳咳”楚尘捂着嘴,怕惊醒屋里的人,脸憋的通红,抬头间,看到四子,笑着说道,“你们来了”
“来了”四子看着师父消瘦的身子,宽大的袍子几乎贴在骨架上,脸色暗黄,精神糟糕透了,还是他们当初见到的人吗
“我们小声些说,你师娘还在睡觉”楚尘让他们谁便坐。
“嗯”四子如何也没有想到,再见时,会是这般光景。
四子说了一下这些年来他们做过的事,楚尘说了一下这些年来他们到过的地方,看到的事,让四子帮他扇柴,到屋中片刻,拿回几本书,“你们有时间可以当闲书看。”
师父给他们的东西,怎么会当闲书看呢四子将书珍重的揣在怀里,看到师娘的那一刻,心中已了然,师娘所剩的时日不多了。
紊缕再次见到四子很开心,虽然说话有些喘息,精神好了很多,“师娘老了很多”她老的很快,仿佛昼夜间,已经垂老。
“没有,还是很漂亮”在他们心中,师娘永远是最漂亮的。
紊缕说些话就累了,楚尘伺候紊缕喝完药,哄着她睡下,带着四子到外边谈话为官之道他不在多说,说了一些生活琐事,时间已经不早,楚尘送走四子。
这已是最后一贴药了,楚尘熬完药,信石又来了,老友见面,已非昔日。信石成长的很快,依然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大男子汉。
信石看到紊缕,劝楚尘珍重,看到楚尘现在模样,十分难过,心里很了解楚尘此刻心情,两人谈论很久,相约明日再聊。
楚尘终于把人都送走了,抬头看着手腕上的佛珠,当时主持送的,只是希望来事紊缕能够投生到好人家,能够幸福。
楚尘端着最后一贴药,紊缕终于解放了,都是他太自私了,强留着紊缕活着,他忘却了紊缕受到病痛折磨。
紊缕不忍喝完最后一贴药,喝完之后,她们真的要与夫君永别了。
“乖”楚尘像平时一样哄着紊缕喝药,他心中十分不忍,真的好受。
紊缕颤抖的捧着药碗,一行青泪落于碗中,“我舍不得”这是紊缕第一次说任性的话她望着楚尘,痛哭,本以为已经没有泪水,这一刻泪水全部涌现出来。“真的舍不得如果下一世找不到夫君怎么办”
“为夫也舍不得,先喝了药,我编了一盏灯,指路灯,由它指路,娘子一定会等到道年的。”楚尘看着紊缕一口一口喝完药,悲痛欲绝,强忍着泪意。枯瘦的身体为紊缕穿衣净面,背着紊缕一步一步往屋外走,“为夫老了,险些背不动娘子了。”
“到时候我们夫妻相扶相持走着可好”紊缕看着眼前的灯火,笑了,希望它真的能为她指明,带着她找到夫君。
“好”楚尘将紊缕放下,让她靠在树上,“娘子跟着它走,一定会找到道年。”
“嗯,夫君千万不要骗我”紊缕笑得像孩子般,手指伸向灯火。
“嗯”楚尘坐在灯火下,扶着琴,再次唱起状元曲,这是最后一次吟唱,声音中多了愁苦与无奈。
紊缕目光由楚尘慢慢移向灯火,听着熟悉的旋律,含着笑容,真好来世她一定会找到夫君。
楚尘看着紊缕闭上眼睛,抱着琴痛哭,哽咽唱完状元曲,温柔的注视紊缕,呼吸已停止。
菩提树上的铃铛与香囊断裂,坠落地面,铃铛已成哑铃,香囊已经褪色。
小黑呜咽的守着两人,不离不弃,它不知道什么了,为什么主人不动了,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
四子到小院的时候,这次小黑没有来迎接他们,他们有些疑惑,到院子中一看,跌坐在地上,不是他们看到的这样,爬上前抹着师父身体已经僵硬,师娘也是。
师父温柔的注视师娘,师娘笑着闭上眼睛,昨日还在的人,今日怎么就这样没有了呢
四子悲痛欲绝,抱着师父师娘的尸体痛哭,把他们合葬在一起,墓碑上刻着状元曲。
四子想法设法领着小黑,可是小黑守着院子不愿离去,站在那儿,注视着指明灯呜咽。
他们颓然坐在院子中,脑海中依然清晰浮现师父逗弄着他们,师娘坐在窗户下含笑看着他们,不说任何话。
他们耍宝似的逗师娘开心,每日和师父学习,都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可是现在没了,人没了
“你真是一只蠢狗,人都没有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想到师父以前的嘱咐,如果他们不在了,一定要照顾好傻狗,原来那时师父已经料到会有这天。
小黑被四子抱着离开小院子,每日小黑都会偷偷遛到这里,他们就会把它抱回去。
信石带着孩子到楚道年夫妻墓前,“这就是你干爹干娘”
孩子懵懂的看着墓碑,干爹干娘怎么躺在墓碑里。
他已步入中年,最好的伙伴已经没了,他还讲继续奋斗。
丰哥儿、安哥儿来到京城赶考,到小叔和小婶坟前叩拜,匆匆一别,没想到再次相见,就是天人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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