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溪山下,掩映在绿树间的民舍冒出一缕缕炊烟,远处山脚的一大片水田黄澄澄的都是谷穗。
这时候天没全黑,丰收时节,天没全黑前,多的是三五成群的农人在稻田里收割稻谷。
“吃饭了——”一户农家传出女子悠长清脆的叫声,两个在院子里玩耍的一个少年与一个孩童听到声音立即放下手里的玩意儿往厨房跑去。
跨进厨房门槛时,跑在前面的小孩儿不知怎的,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跤,身后的少年一脸紧张地将小孩儿接住。
可他自己也踩到了那滑腻处,两人仰倒摔成一团,那小孩儿被少年抱着,有那少年当垫子缓冲倒还没事,少年这一摔却昏迷不醒。
厨房里的妇人听到声响以为是两个儿子在玩闹,便笑骂道:“大柱小柱你们两个浑小子,别闹了,快些进来,娘今日炖了肉呢,谁来晚可就吃不着了!”
谁知,门口传来小儿子‘哇’的一声大哭。
妇人心头一跳,急忙放下锅铲跑出去。
看到她,小儿子才算找到主心骨,大哭着道:“娘——呜呜呜呜嗝,你快看嗝看三哥,他刚才抱着我摔在地上,然后、然后就不动弹了,呜呜呜呜呜——我叫他,他也没反应……”
妇人一下子也慌了神,但丈夫时常不在家,她里里外外操持,经的事也不少。
慌了没几秒便很快反应过来:“小柱,你快些跑去村头请梁大夫来!路上见着人,便请他们帮忙去跟你外祖家说一声家里出事儿了!”
“好!”小孩起身拔腿就跑,跑出去没多远,他这慌慌张张眼圈通红的样子被邻居撞见了,便被拦住问。
小柱一抬眼,见到拦住自己的是隔壁家婶子,这婶子经常跟他娘一块儿做针线,还常给他果子吃,小柱便将事情告知婶子,请她帮忙。
这婶子一听急忙叫上自己家的汉子,套上牛车往溪尾村赶去。
秦煊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拿东西戳自己的嘴,他心想着,难道有圣母心泛滥的人在给我喂东西吃?不对,末世里,哪有什么好心人,不会在给我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不过,我都快饿死了,随便什么东西吧,只要能入口,就吃它!
嗯?这味道……苦中带甜,到底是什么东西?秦煊努力地想挣开眼睛,但那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任他如何努力,依旧睁不开。
“娘你快看!吃了吃了!”小柱趴在窗前紧张地盯着三哥:“三哥愿意吃药了!他眼睛还在动!太好了,三哥不会死了!”
小柱摸了摸自己藏在口袋里的碎瓦片,他原想着,三哥是为救自己而昏迷不醒,若是这回三哥真醒不过来了,他便学那戏里的好汉,用那破瓦片引颈自刎,一命偿一命。
现在三哥活过来了,他也不用死,小柱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他藏起来的饴糖还没吃完呢。
如今三哥昏迷不醒,他也没心情吃,若是死得这么早,可就白瞎了自己攒这么久,没舍得吃的饴糖了。
后半夜,秦煊终于斗赢自己的千斤重眼皮,入目的是一片漆黑,入耳的是一阵小呼噜声。
有人!他借着月光警惕地侧头看向小呼噜声传过来的方向,只见那处有一团小小的拱起,那拱起处还一起一伏,很有规律,仿若人在熟睡中的呼吸频率。
以秦煊末世行走十几年的经验判断,那拱起之物,应该是——一个熟睡的小孩儿?
自己的住处怎么会有小孩子?在末世十几年后,人类的出生率下降,小孩子珍贵得犹如末世前华国的大熊猫。
一旦有人怀孕,怀孕的女人就会被基地高层接走小心保护,这个小孩……
就在秦煊思索之际,半夜内急的小柱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迷迷瞪瞪的,习惯性地推了推身边的人:“三哥,我尿急,你跟我去茅房吧?”
被他推了推的秦煊:“……”三哥?是在叫我?
秦煊自小便是孤儿,听收养他教了他一身本事的师父说,当年他突然出现在山门前。
而师门的山门前是一片悬崖峭壁,他出现在山门前时脐带都还未剪断。
所以,他哪儿来的弟弟?
“三哥?”
“嘘——”在他们房间打地铺的王淑琴点起油灯,小柱才想起三哥还病着呢。
他赶紧捂住嘴让母亲抱自己下床,王淑琴本想让小儿子跟他外祖母去隔壁睡,可他觉得是自己害了三哥,非要一直陪着他三哥。
而此时的秦煊额头满是冷汗,他刚才居然没有发现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存在,大意了!
“娘,三哥好像醒了!”被抱着从秦煊身上过去的小柱不经意间一看,发现自己三哥眼睛睁得老大!
王淑琴急忙放下小儿子,端着油灯看向躺在床上的三儿子:“大柱?真醒了!太好了,梁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你渴不渴?饿不饿?娘给你拿一碗粥吃好不好?”
粥!!!!!
原本还想着慢慢观察这两个人,搞清楚他们为什么叫自己大柱的秦煊,听到这个字立马将什么暗中观察全都抛到脑后:“渴!饿!好!”
“好好好,能吃得下东西就好,娘这就给你端粥来,这粥一直在锅里给你温着呢,就担心你半夜醒了肚子饿……”王淑琴絮絮叨叨地说着,转身给秦煊盛粥。
盛好粥,王淑琴坐到床沿用哄三岁小孩儿的语气说:“来,娘喂你,张嘴啊——”
“我,我自己来。”看着王淑琴眼中的喜悦与疼爱,从未享受过母亲关怀的秦煊,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拿过碗勺,直接用勺子划拉着粥就往自己嘴里倒,这粥入口微烫,温度正正好,一碗入腹,暖心暖胃。
秦煊在王淑琴目瞪口呆的眼神下,舔了舔嘴唇,厚颜无耻地把碗递过去:“还想吃。”
一瓦罐的肉粥被秦煊吃下去一半,最后若不是王淑琴担心他撑坏不给吃了,秦煊能一顿干掉这一瓦罐肉粥。
上辈子,在末世吃多了那些末世前连猪食都不如的食物,这一罐肉粥在秦煊看来简直是人间美味!
吃过粥,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重新睡下,脑袋泛着钝钝的痛,他在吃粥的时候观察过,现在这具身体不是自己在末世时的身体。
秦煊便猜想,自己应该是在末世中饿死,然后借尸还魂了。
然而在再一次睡着,接收到原身的记忆时,秦煊发现,自己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
原身大名也叫秦煊,在原身的记忆里,他能看到,如今的原身跟自己少年时期长得一模一样。
但原身似乎有些痴傻,在原身的记忆中,他看到时常有人当面说原身是傻子,或叫他傻柱,而原身只知道傻笑。
一个游历山河的算命老先生曾路经坪溪村,王淑琴好心搬出凳子让他在门口大树下乘凉歇脚,还给他水和一些食物。
那算命老先生便跟她说,她那三儿子生魂不齐才会痴痴傻傻,待生魂归为,便会恢复正常。
而曾经,秦煊的师父收养秦煊后,见他食量过大,那胃就像个无底洞,也曾请一老友给秦煊算过,师父那老友也说他生魂不定,才会食之不饱。
如今想来,他现如今这奇遇,应当是命中注定。
所以,这个六岁的小屁孩儿还真是我弟弟……
秦煊看着一大早就抱着一小罐红糖来馋他的小柱,这小家伙把那小糖罐子放在他床头后,又跑去拿了一个小罐子,这会儿正在分糖。
“三哥,这次你救了弟弟,对弟弟有恩,这些糖便多分你一些。”六岁的小屁孩儿装着大人老成的模样对秦煊如是说。
“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弟弟就要随你一起去了,咱们可拜过把子的,你还记得不?就戏里那个拜把子,”小柱学着戏文里不知道是关羽还是张飞的模样,语气激情轩昂:“哥哥!我们兄弟二人,不求同年同学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用这个?”秦煊举了举刚才小柱拿给自己看的长条形破瓦片。
小柱对那破瓦片还挺得意:“这可是我在碎瓦堆里找好久才找到的碎瓦,用老长时间才磨成的大宝剑,厉害吧?”
秦煊竖起大拇指:“厉害!”
王淑琴端着药碗进来恰好听到他们的话,随即毫不留情地没收了小柱的大宝剑:“成天瞎想,今后不准再做这个东西!”
小柱顿时从手握大宝剑的英雄变成蔫头耷脑的小可怜:“哦……知道了,娘。”
“来,大柱,把药吃了吧。”
乌漆抹黑的药汁看一眼甚至能感觉眼睛跟着泛苦味,秦煊都能想象到这玩意儿放进自己嘴里的感觉,醒来后吃了好几顿正经饭。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嘴巴现在处于奢侈阶段,恐怕接受不了这么可怕的食物。
儿子苦着脸皱着眉,王淑琴那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娘给你加了甘草和饴糖,不苦的。”
“苦……”秦煊看着小柱手里的饴糖,半晌蹦出一个字,小柱小朋友十分上道地表示:“我再给三哥一颗饴糖,三哥你一口气喝完药,再把饴糖塞嘴里,就不觉得苦了。”
“好。”又骗到一颗糖,秦煊立马答应了,一手拿着糖一手捧着碗,深吸一口气,把药倒进嘴里,咽下,塞糖,一气呵成。
吃完药没一会儿,药效起作用,他开始昏昏欲睡,看到他犯困,小柱便道:“三哥你睡吧,我出去玩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秦煊点头:“好,哎哟……”
“咋了咋了?”小柱见他‘哎哟’又着急起来,想出去喊娘,秦煊眼疾手快拽住他:“没事没事,就是脑袋还有点儿疼、有点儿晕乎。”
小柱立马为他三哥心疼了,摸摸三哥的脑袋,用他娘哄他的语气和方法哄他三哥:“不怕不怕,大夫都说了,吃过药就能好,我再给你一颗饴糖,你睡醒就吃,吃完就能好啦!”
“好!”秦煊飞快将糖罐子举到小柱面前,单纯的小柱特地从自己那糖罐子里找出一颗最大的放进秦煊那个罐子。
“小柱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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