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真从有些迟钝的赵纯手中一把夺过车钥匙,打开车门便坐上去, 一句废话都没有:“你, 坐副驾驶去。”
赵纯懵逼脸:“卧槽, 你有驾驶证没?就敢开我车?”
“撞坏了赔你。”辛小真不耐烦, 这车还是她给赵纯买的呢。
不知怎么,赵纯实在有些发不出火, 像是偃旗息鼓,盯着她片刻,灰溜溜地从副驾驶座上去, 正想问你要干什么, 就感觉车子一个猛冲, 紧接着一个急刹, 再然后, 平稳地起步了。
惊魂未定的赵纯赶紧把安全带系上:“真是信了你的邪, 你会不会开车啊?”
辛小真瞥他一眼:“我比你惜命。”说完,她莽撞地开着车冲进地下停车场。
赵纯被她转弯的车技震惊到了,车安全停下时,他感觉自己身上有些发抖, 还在喘气,手心死死抓着安全带不敢动弹。
辛小真双手按在方向盘上说:“抱歉,太久没开车了。”
她学车后,开车的次数屈指可数, 无论去任何地方都有司机接送。
“走吧。”她开门下车。
“喂!去哪里?”
辛小真抬手摇了摇车钥匙:“跟上。”
赵纯跟着她上了电梯, 期间一直借着电梯里的光低头打量这个到自己锁骨高的女孩子, 心里古怪极了,他不止一次觉得这女生很奇怪,她的态度、语气……就好像,好像大家认识了很久一样。
辛小真上楼,输入密码,开门。
赵纯在门外犹豫了下,进去了:“你什么意思啊?”
“鞋脱了再进来。”辛小真倒了两杯水,坐在沙发上,“你过来。”
“巧克力豆,拿去吃。”她把一盒小零食丢在赵纯面前。
赵纯:“……”
看他不动,辛小真也没说什么,问:“为什么离家出走?”
“谁告诉我离家出走了?乱猜些什么。”赵纯说着,扫了眼她的家,很冷清。
“跟你妈妈吵架了吗?”
赵纯僵了一瞬,接着一下站起,像是准备离开,辛小真叫住他:“回来,坐下,回答我,为什么跟你妈吵架?”
赵纯回过头去,正好对上她的目光,那种像是能洞悉自己的目光,道:“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啊,所以才问你啊。”一句“纯纯”,在她嘴里辗转许久,也没敢唤出声。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目前是死是活!冷静了些,辛小真看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找不到地方住,你可以住在我这里。”
“笑话,我会找不到地方住?”
辛小真知道他如果去住酒店,以大嫂家里的人脉,分分钟把他找出来,哪怕去他的朋友家住,也并非绝对的安全,最关键的问题是,辛小真不敢叫他一个人乱跑,对她来说,赵纯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无论他表面上多么凶恶、暴戾,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可以睡在沙发上。”倒是有心想把床让给他睡,只怕赵纯东想西想,好在沙发柔软又宽敞,睡着绝不委屈。
赵纯没答话,扭头看向窗边的那架大三角钢琴:“钢琴是你的吗?你会弹?”
辛小真“嗯”了一声。
赵纯比方才放松了不少,嘴角抿出一丝玩味的笑:“弹得好听,我就留下。”
“你想听什么?”辛小真在琴凳上坐下。、
“随便吧,别敷衍我就行。”
上辈子,她家庭教育上比较严苛,什么都学,不过这也是因为她的爱好广,所以才能学下去。但赵纯和她不一样,他小时候很不乐意学习,什么都不爱学,只喜欢玩,所以赵晋城认为他很不合,后来和妻子离婚,孩子被前妻带走,慢慢就“学好”了。
如今看来,一点也没学好,那说话的语气让辛小真一听就想抽他。
打开琴盖,她双手放在琴键上,弹了一首巴赫《C大调前奏曲》。
奇妙地,赵纯平静了下来,她的琴声里有股熟悉的亲和,让他感觉……这个女孩子像一个人。
晚上,辛小真点了鸡汤的外卖,她的生活技能为零,这么多天都是靠着外卖活下去的,赵纯倒也没有嫌弃:“你一个人住吗?”
“嗯。”
“你家里人呢?他们不管你吗?”
辛小真掀起眼皮看着他:“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赵纯想了想:“也行。”
辛小真说:“我家庭很奇怪,我继父长期虐待她的妻子……还有我,所以我受不了离家出走了。”
赵纯露出了意外的模样,踟蹰了下,说了自己的问题:“几个月前,我有个很亲近的家人出了意外,在病床上昏迷了很久,可是我不知道,她没有告诉我。”
辛小真心头也是一跳。
这个亲近的、昏迷了很久的人,应该是……自己?
赵纯:“该你了。”
辛小真:“他们现在正在闹离婚,下周二开庭。”
赵纯微微垂首:“她死了,我刚知道,可是我妈妈扣下我的护照,甚至不让我去参加她的葬礼,见她最后一面。就是因为,她……”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了话头。
辛小真手指轻颤。
赵纯说着又想抽烟,摸了下没找到打火机,满脸的焦躁。辛小真看着他几秒,把打火机给他:“去厕所抽。”
赵纯去了卫生间,辛小真坐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看见赵纯的手机就在旁边,犹豫了下,拿过来,想找到赵晋城的电话打过去,赵纯现在的问题很严重,她没办法解决,只能联系大哥。
可是赵纯的手机有密码,试了一个没对,辛小真就没试了。
她不该动赵纯的手机的。
把手机放回原位,辛小真也进了房间,给赵纯找了干净的睡裙和被子出来,赵纯看见后,眉心都在跳,青筋暴起,提起粉红色的宫廷长裙:“你让我穿这个???”
“都是新的,洗了没有穿。这件是我衣柜里最宽松的裙子,你洗完澡换上,拉上窗帘谁也不知道。”
“老子死也不穿这种东西!!!”赵纯把裙子丢开,像耍脾气的猫。
辛小真进去睡觉前,说了句:“你如果想回家,就给你爸打个电话。”
“不!!死也不!!!”他暴跳如雷。
辛小真十分无奈,小时候的赵纯就是这样,最喜欢说的一句是“Never”,他打小就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妈妈,二哥总喜欢逗小纯:“纯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小纯总是说:“喜欢真真姑姑。”
半夜,辛小真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赵纯暴躁的吼声:“……凭什么管我去哪里?我不要你管!”
“停啊,卡停了吧,我没钱还不能活了?我就是去流浪街头,也绝对不会回家的!!”
“是,是,我恨不得你去死好了!”说完,赵纯就狠狠把手机往地上一砸,他的苹果机瞬间碎裂成玻璃渣。
心脏愤怒而剧烈地跳动着,赵纯猛地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抬头,就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以一种他很难理解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辛小真。
两人对视几秒,辛小真的目光从他红通通的眼眶上,缓缓落在被他的身材撑得紧绷的粉色宫廷裙上。
霍逍看着她:“听见我的名字很吃惊?”
辛小真连忙收回视线,摇头,语气平静地说:“只是觉得霍先生的名字很耳熟,可能是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你的名字。”
“哦?你还看财经杂志?”
“偶尔会看,《经济学人》、《环球财经》什么的。”其实她根本不看,是她家里哥哥会看,她也只知道这些杂志的名称而已。辛小真佯装平静地翻看起放在旁边桌上的拍卖册,结果一下就翻到了自己托付给左菀,让他拿给拍卖行拍卖的那条价值不菲的项链。
下意识抬头,霍逍也翻到了同样的页码,并且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地很快翻过,而是低头认真地看起了项链的文字介绍来。
看他的表情,像是在沉思,辛小真心道完蛋,这是霍逍当年送给她的,现在被自己转手拿去拍卖行卖不说,而且偏偏还正巧撞上正主。
这也太倒霉了!
她犹豫地心想,自己要不然现在通知拍卖行,说项链不卖了,但已经叫霍逍看见了,想来不是自己反悔不肯卖掉就能结束的事。
追责起来自己怎么解释?有谁会相信借尸还魂这样的事?而且自己虽说和霍逍是未婚夫妻关系,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却从未见过面。可以说是素昧平生,家里倒是发过未婚夫的照片给她,但是和亲眼所见的区别非常大。
她还记得那张照片,是个长相普通的路人脸,见过既忘,现在想来,她甚至合理怀疑家里发给她的照片根本就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悔婚。
终究没能想到,她和霍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辛小真心乱如麻,面上倒是不显,只是落在霍逍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很喜欢这条项链吗?”
“啊?”她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有翻页,“是啊……我有一条同款。”
霍逍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上次见你戴过。”
他城府太深,辛小真扭头看他的表情,却是什么都看不出。
音响里传来拍卖大厅的声音,拍卖师展示了第一件拍品,是李苦禅的画作,曾在天承拍出过一千三百万的价。
今天拍卖会上的这幅,也是这位大师的代表作之一,只是尺寸较小,是一幅写意的花鸟图。起拍价三百万,若换做从前,辛小真定然毫不犹豫地加价拍下,她第一爱好是收藏珠宝,第二爱好是收藏画作,将它们展示在自己的画廊里。
只是现在,她压根没有欣赏画作的闲心,只想立刻离开。
霍逍不知是兴致来了,还是怎么,问她:“你觉得这幅画值多少?”
辛小真愣了下,旋即回答:“李苦禅擅画禽鸟,现在这个价,与他的在美术史上的水平名气不符,他的画有很高的价值上升空间,五百万到六百万拍下,都是不会亏的,况且也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她家中便有几幅李苦禅的画作,是早年爷爷的收藏品。
霍逍听完她的话,若有所思地点头,开始加价,很快加到七百万,霍逍还在继续,辛小真忍不住出声:“霍先生……”
霍逍抬手,示意她先不说话,接着放下手去,楼下拍卖大厅出现他的加价,八百万。
成交了。
“你认为这个价买这幅画,亏了吗?”霍逍侧头问道。
“倒也不是亏,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不是为了炒画,出于收藏,我认为八百万并不算高。”李苦禅的作品价一直上不去,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的作品存世量有六千余幅,因为太多而贬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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