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到约定的时候再说不迟。”
陆向游回到曹府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他看着刘狸这么着急的样子,想着刘狸可能在早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着急得在门口等他回来,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怕是顾不上吃饭了。
陆向游看着这样的刘狸,想来在他卖茶的几十年之间都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心底有些熨帖,他忍不住关心道:“其他的倒是无所谓,你用过晨食没有?午食呢?”
“……还、还没。”刘狸经陆向游这么一提醒,这才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只不过他的温饱哪里抵得过曹操的名声重要,他见曹操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可谓是又气又急,道:“什么叫都无所谓,你现在才这么小,恶名就被传了出来,我可是听说了,那个胡车儿就是个泼皮,但也识得几个字,他还说要将你作为原型写进话本子里,只要洛阳有一家说书的酒楼,就有你曹操曹公子的事迹。”
距离这件事发生不过是半天一夜的光景,竟然就已经传播得如此有声有色,期间不论是曹操的形象还是胡车儿的形象都已经经过了无数个人的加工,陆向游听了都有些啼笑皆非。
陆向游之前听说过一个叫陈世美的人的故事,同乡的人去寻他借钱,他未曾借给同乡,只是请同乡放宽心,请了一顿酒肉,同乡没有借到钱,于是便恨恨地编了一个乡下的穷小子高中状元,娶公主弃糟糠之妻的故事,来恶狠狠地败坏陈世美的名声——
这陈世美的故事脍炙人口,倒是风靡了近百年,只是后来同乡回家一看,陈世美竟然已经早早派人给他家里送了银子,本来怕他赶路,想要留他两天,没想到同乡竟冲动地走了,同乡知道自己是错怪陈世美了,可是陈世美这个负心汉的代名词已经传扬了出去,名声也已经早已覆水难收,回不来了。
陆向游这会儿子的经历,倒是有点像那陈世美,洛阳城的百姓到底还是缺乐子看,所以一有什么故事,都能传得绘声绘色的。
曹操作为高官子弟,因为是宦臣的养孙,所以总是比真正的门阀世家要差些的,大家谈论起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至少讨论那些嚣张跋扈的外戚什么的要大胆不少。
陆向游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倒是牵着刘狸去了他院子里的那个小厨房,招来下人们给他弄了一餐吃食,刘狸面上的年纪到底也没有比陆向游大多少,他开智开得晚,也不知道什么弯弯绕绕,等到下人将油滚肉送上来之后,亮晶晶的色泽添上那香气,刘狸再义愤填膺都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先吃。”陆向游在宫里只吃了一点点早餐,之后又与曹腾闲聊了一会儿,肚子早就已经唱起了空城计,曹腾也没有怎么留他,让宫里人用车将陆向游送回曹府。
陆向游昨天出府见识的时间短,倒是还没见过这里的马车,加上早上曹嵩上朝也是徒步入宫,他便以为有律令说洛阳城里不能乘坐车撵。
后来陆向游问了给他驾车的车夫才知道,士大夫们上朝的时间早,当今圣上为了不让士大夫们有“扰民”的举措,所以在继位的第三年发布了士大夫只能徒步上朝的令法,若是平常时分,除却商贾之人不能乘坐车马之外,城里众人自然可以以车代步,华车出行。
要说这条令法颁布下来是福泽洛阳百姓的,大家也就是听听罢了,更深层的,还是桓帝在试探众位世家大臣和外戚们的态度,若是有异心或是不遵从的,桓帝会想办法让宦官们私下将这些人处理掉,有了杀鸡儆猴的人在,其他人自然不敢不遵从,免得被桓帝给悄悄地惦记上。
上朝,成了士大夫们不得不经历的苦痛,特别是如今入了冬,那就更难起了,不起又不行,大臣们只能呜呼哀哉地叹息了。
当今的汉桓帝刘志,十五岁的时候被外戚势力扶持着登基,如今已经是在位的第一十三年了,外戚势力虽然依旧强盛,但是桓帝本身也积累了一些力量,甚至有了将外戚势力压倒的趋势。
现在大臣们和外戚们的日子都不算是太好过,最好过的,便是宫里的那些宦官了。
宦官从来就知道审时度势,什么是好的,也就贴上去,个个都是练就了火眼金睛的人精,他们能够在宫内这么多年来都屹立不倒,这其中有一点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这一部分的势力,早就已经悄悄地向着皇权靠拢,互相取暖了。
曹腾这些宦官们都是依托皇权的宠信存在的,皇帝毕竟是皇帝,手上仍掌管着话语权,桓帝之前的一任皇帝是质帝,质帝可是被外戚给毒死的,桓帝有了质帝这个前车之鉴,自然小心谨慎,韬光养晦,慢慢地也扶了一点势力起来,吃食都要专门的人先验过,才敢入口。
也正是因为桓帝的成长与宦臣们的努力和忠心密不可分的缘故,所以宦官在皇宫内可谓是如鱼得水,深受宠信,桓帝缺不了这些宦官,所以多会用权势笼络,宦臣们自然也自大起来,作威作福的不在少数,像是曹腾这样清醒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陆向游知晓了许多东西,但是也不跟刘狸多说,陆向游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能让刘狸去澄清,坏了这全洛阳城的百姓所营造的“反派形象”。
再者说刘狸只是一个七岁的稚儿,可他已经不是了,除却面上五岁多的身份,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精怪了,知道不能凭借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去跟胡车儿硬抗。
陆向游吃红烧肉吃得欢快,他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也安了刘狸的心,刘狸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不得不说,这油滚肉着实好吃,曹府养的厨子的本事都不赖,刘狸吃得小嘴周围还裹了一圈油,看起来喜感多了。
“阿瞒,你是真的有办法吗?”刘狸饭饱之后犹豫了很久才再次开口,现在离约定的时辰已经没有多久了,但他并没有见陆向游有什么准备,心里有些惴惴。
陆向游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有办法。”
陆向游补充道:“昨天的事情很多人并不知道真相,仅仅是因为讨厌权贵官府也就这么做了,无论我们做了什么,他们都可以说是我们以身份其他,那胡车儿也是机敏,可惜没有用在正途。”
“那、那怎么办啊?我们总不能差使别人去打他一顿出气吧——”
“那更是不行了,出手打人,不就可以被曲解成我们用暴力逼他们屈服了吗?”陆向游摸着自己的黑玉偷着乐,积分已经涨到2034分了,他自然开心,道:“事到如今,我们不说话便是,今天我去打他三棍,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你——你可真是——”刘狸气到跺脚,“包子!你可真是包子!外面都传你曹操的坏话,你倒好,什么也不干,就准备这么默默地受了下来,这不是包子是什么——”
“阿狸。”陆向游怕刘狸出去坏事,只好随便拉扯了一个理由,“你昨天可见到了那个老妇人?”
“见到了又如何?”刘狸气鼓鼓地问。
“你可见到那位妇人见胡车儿被众人当作偷儿摁倒在地的时候,有多么伤心欲绝么?”
“那与我们何干?胡车儿偷你钱袋,本来就是个偷儿,是他做的不对,他祖母的伤心,也合该怪在他身上才是,与你我有什么关系?!”刘狸叉着腰气道。
“我不忍心。”陆向游知道自己进到的世界不过是书中的模拟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合该是他代替惹了糊涂账的曹操上刀山下火海走一遭的事情,好名声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有或者没有,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没有了好名声,他的积分才能上涨,侧面而言,还是他赚了。
“菩萨啊菩萨,你可真是个活菩萨!”刘狸被他这句话说的泄了气,“随你罢,至少我知道真相便够了。”
“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便足够了。”陆向游知道小刘狸性子软,自然哄哄,嘴甜又不花他银子,怕什么。
刘狸果然拿陆向游没办法,小团子看着你的时候,真的恨不得去天上偷颗星星给他,更别提陆向游还说软话了,这本是陆向游自己的事情,他气不过,还让陆向游哄着他,这陆向游真是——真的是太软了。
刘狸胸前突然升腾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责任感——
想要保护他,刘狸想。
曹府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地将碗筷收走了,收东西的动作似乎温柔了一些,有的人还好奇地多看了陆向游急眼,最后只能在心里叹道:曹操和曹嵩这对父子,果然不一样,小少爷的心地还是好的。
陆向游和刘狸的谈话并没有避着府里的下人们,下人们自然也都听见了,这段对话就像是一颗种子,即使在对曹操非常苛刻的、负面滤镜非常浓厚的这个世界,也悄悄地深了根发了芽。
时间总是过得极快的,让人捉都捉不住,在陆向游和刘狸到达西市之前,西市早已被看热闹的人堵得水泄不通,因为地点恰好定在了二两肉的摊子前,霍大娘和二两肉的生意都好了不少,只不过霍大娘是不相信陆向游那样精致的团子能干出那样的事情的,心里藏着忧虑,虽然生意好了,但也不见开心了多少。
众人踮起脚尖朝着西市的门口望去,终于等来了陆向游和刘狸二人,而那胡车儿,却迟迟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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