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意衡下楼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像是怕不小心摔了它,又像是怕被人偷了去。
他快步走到楼门口,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才松了口气,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打开微信,又看了一眼那个好友申请,已经两三天之前的事儿了,自己一直不通过是不是显得太没礼貌?
尽管这么想,他也没有立刻添加好友,而是把手机揣起来,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白砂糖。
回来的路上屈意衡还在想那件事,姚湛为什么突然加自己好友?
两个人十五年来没有任何联系,那天的见面,是个意外,上床更是原本并不在计划内的事。
屈意衡并不觉得姚湛对自己有意,他也自觉对姚湛无心,毕竟当时姚湛穿戴整齐离开都没问一句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这事儿他们都没提,彼此的关系显而易见——萍水相逢打个炮。
这叫什么?一/夜/情。
他们相距上千公里,连长期发展的炮/友关系都不好实现。
屈意衡想不到姚湛加自己的理由,他一直困惑着,直到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才一时冲动,点了添加好友。
他盯着对话框看了差不多有半小时,之后把手机放在枕头下面,一整晚,他睡得不踏实,几乎一个多小时就醒一次,醒来就拿着手机看时间,顺便也看看有没有人给自己发了微信。
当然是没有的。
姚湛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关于微信这事儿,不是姚湛故意吊着屈意衡,而是他真没看见。
这天他夜班,傍晚的时候来了几个食物中毒的孩子,他们整个科室都忙得团团转,甚至把白班的大夫都给叫了回来。
那几个孩子情况不太好,家长在外面还闹,搞得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直到天快亮才全都消停下来。
姚湛在单位食堂吃了口饭,回去换了衣服,准备下班。
这会儿他一摸口袋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最后在一摞病例下面找到了。
他拿着手机钥匙钱包出了门,心说得赶紧回去睡一觉。
姚湛平时忙起来根本不带着手机,都是下了班到了车上才翻看记录。
过去这一晚上,没有来电,没有短信,没有缴费通知,至于微信......他看见十几个小时前屈意衡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大前天在杨侃那儿发的好友申请,三天了,对方才加他。
姚湛倒不是小心眼的人,就是觉得或许自己有点儿逾越了,那天俩人做完,他是忘了要个联系方式,可屈意衡也是真的忘了吗?还是根本没打算要?
他想起邵威跟他说的那件事儿,有点儿搞不懂屈意衡。
但人啊,谁能搞明白谁呢?
他都有点儿想不起来那天为什么突然想加屈意衡的好友了,过了那个冲动的劲儿,现在一时间竟然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既然是自己主动加的人家,那就应该先说句话。
他措辞半天,发了个:我刚下班。
“有人给你发微信!”窦郁聪咬着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叫姚湛啊。”
屈意衡从洗手间冲出来,又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
“嚯,什么重要人物?”窦郁聪低头继续吃饭。
屈意衡正在洗手间照着镜子给自己剪头发,他不想去理发店,因为理发店的人话太多。
头发剪了一半,窦郁聪说姚湛发来了消息,他放下剪刀就冲了出去。
现在,他顶着剪得乱糟糟的头发站在洗手池前面,低头看着姚湛发来的那句“我刚下班”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你还吃不吃饭啊?一会儿凉了。”
窦郁聪在外面催屈意衡,但相比于让他哥出来吃饭,他更期待看看他哥到底能把那头发剪成什么鬼样子。
不过,好在屈意衡那张脸长得好,估计什么糟心的发型都撑得起来。
听见窦郁聪的声音,屈意衡回了魂,他思前想后,也不问对方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个时间下班,就直接回复了一句:辛苦了。
他发完,放下手机,快速把剩下的部分剪完,然后用水冲了冲,擦着头发出去吃饭。
窦郁聪这会儿都要吃完了,见他哥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
“还行啊,”他说,“倒不至于像狗啃的。”
屈意衡没搭理他,坐下吃饭。
“那个姚湛是谁啊?你女朋友?”窦郁聪八卦地问,“你终于开窍了啊?”
“不是,我同学。”屈意衡抬眼看他,“这名字,像女的?”
“那倒没有,就是想不出来除了女朋友你还会跟谁联系。”窦郁聪笑他,“你这整天深居简出的,怎么突然跟同学联系上了?”
“巧合。”屈意衡不想再跟他聊这个,低头吃饭。
窦郁聪看出来他不想说,也不问了,又给他倒了杯豆浆,唉声叹气地说:“我不想去上班。”
“那就不去。”
“啧,跟你真是没法聊天。”窦郁聪站起来伸懒腰,“买的酒还没喝呢,我失恋的痛苦情绪还没发泄,终于周五了,晚上你陪我喝酒,我需要倾诉内心的苦闷。”
“开车注意安全,出门钱包钥匙手机别忘带,晚上你要是回来得太晚我就睡了。”
“......好的,父亲。”
屈意衡瞪了他一眼:“别闹。”
窦郁聪走了,屈意衡自己坐在餐桌边吃饭,突然想起手机被他丢在洗手间没带出来。
他放下杯子,去拿了手机,发现姚湛又发了信息过来。
五分钟前了,姚湛问他还什么时候去那边。
以前,那座城市对他来说意味着自己的中学时代,他能想到的大部分是为了考试焦头烂额的时光,当然,只有那么几次他想起了自己跟姚湛干的那些事儿,不过那只是装点他过去的星星似的点缀,他从来没有太在意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想起那座城市,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那天酒店的大床,还有姚湛紧贴在他耳边发出的呼吸声。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直到吃完饭才回复姚湛说:不知道。
接下来的一整天对于屈意衡来说都有些特殊,平时他吃完早饭就钻进屋里画画,有时候画接的稿子,一张图没多少钱,但至少够吃几顿饭的,有时候他就随便练练笔,想到什么画什么。
最近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他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重要到影响他的人生,但是,很重要就是了。
可今天他一直没时间想那个,因为断断续续跟姚湛发了一天的微信。
屈意衡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话都不愿意说,更不愿意打字,他觉得用手机发信息太麻烦太累,如果真的有事就打电话两句话把事情说清楚,没事儿的话就不要闲聊。
可是他破例了,因为姚湛破例了。
两人的微信往来不算频繁,隔一小时一条左右的频率,不至于耽误他们办正事儿,但实际上,因为这个,屈意衡一天几乎什么都没做,而姚湛的觉也睡得支离破碎。
一天下来,没聊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三言两语,都是疏远的客套话,但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聊了下去,都觉得自己挺无聊,可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乐在其中。
晚上六点多,窦郁聪回来了,手里又拎着两提罐装啤酒。
“你今天心情不错?”他一进来就看见屈意衡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嘴角有些许的上扬。
屈意衡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机,去接啤酒。
“又买这么多?”
“对啊,要不怎么喝醉?”窦郁聪进了屋,背包还没放下,门铃就响了。
他穿着拖鞋又跑到门口,接过外卖,关门回来。
“烧烤。”他让屈意衡在客厅的茶几上铺好餐垫,把烧烤放上去,兄弟俩坐在客厅,吃着烧烤喝着酒。
屈意衡酒量好,窦郁聪向来都知道,但他们俩很少一起喝酒,跟一个喝不醉的人喝,没意思。
但今天,窦郁聪的目的不是灌醉屈意衡,而是灌醉自己。
从一开始他就不怎么吃东西,就是喝,一大口一大口地喝,喝得急了啤酒顺着他嘴角沿着脖子流到了衣服上。
“你慢点喝。”屈意衡说,“衣服脏了。”
“脏了就不要了。”窦郁聪说,“这衣服还是跟那个狗B一起买的。”
屈意衡挺佩服窦郁聪的,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这家伙,一个人,知道自己相处六年的男友出轨之后竟然可以为了不影响工作状态而强忍了好几天,直到确定第二天不用上班才决定发泄。
这是魔鬼吧?
屈意衡皱眉看着他,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他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对他来说,窦郁聪不算是别人,尽管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是真的当对方是自己最后的家人。
窦郁聪喝得衣服前襟都湿了,他捏着易拉罐说:“哥,我觉得特别/操/蛋,他为什么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呢?”
窦郁聪说:“我那天出差回家,家里干干净净的,还挺开心,结果竟然在枕头下面发现一条我从来没见过的黑色丁/字/裤。一开始我以为是他的,买来跟我搞情趣,那天晚上我就穿上了你知道吗?真他妈恶心啊,我现在想起来还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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