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哥谭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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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噜。
咕噜噜。
奶白奶白的蒸汽,将窗外灰霾的雪天都染上温暖的热度。
咕噜咕噜,粥煮好了。
南丁格尔把一只难得完好、有着瓷蓝色小花点缀的碗盛满粥、垫上隔热的布块,双手捧给波西。
然后把一只丑巴巴的大碗怼到阿尔杰手上,顶着一头被他揉乱的卷毛气哼哼:“自己盛!”
红发少年出乎意料的没有和她抬杠。
他沉默的站起身,沉默的盛粥,再沉默的喝掉。
——粥很烫,但他没等多久,像是自虐似的灌下去,动作快到让人来不及阻止。
小夜莺终于注意到了阿尔杰自从接过她手里热狗之后就开始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因为喝粥喝的太急,少年的嘴唇红彤彤,眼眶却也红彤彤,脸别到一边:“……没什么。”
南丁格尔“啪”的把抹布一摔瞪向他,波西也担忧的看过来。
——他们一点都不怕阿尔杰会憋着事情不说,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藏得住秘密的人。
过了十几秒,雀斑少年果然一抹脸,开了口。
“两个消息。”
他赤红着眼睛说。
“第一,韦恩企业要建立韦恩救助中心,专门收拢未成年流浪者,统一住处统一管理,说不定还有上学的可能!”
“上西城已经确定被划在救助范围内,而且、据说、身体有残疾或者患病的人都有可能拿到医疗补助。”
“——不管这是不是那个布鲁斯·韦恩的作秀,我们都要争取,波西的病很可能有办法了。”
南丁格尔脏兮兮的小脸露出喜色,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为担忧:“上面那群人……”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
在哥谭,人口是什么?
人口就是垃圾,但人口也是金钱。
甚至,要是没法从韦恩企业那边下手……
他们可能直接选择强制、威胁、藏匿、控制大部分乞儿。
“这不是重点。”
红发少年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把声音压得更低。
“韦恩的动作很隐蔽,他大概是想突然搞个大事、展现一下富豪的慈善什么的……这样救助中心名单上的人数肯定不能不好看!”
“这是我偷偷听来的消息,要不是我今天想扒一个韦恩企业白领的钱包——嘿波西你别看我,我不会被抓住的!——要不是我今天干了这单还听不到这个呢。”
南丁格尔倒是完全不觉得阿尔杰扒人钱包有什么不对。
她才六岁,虽然脑袋里总是有一些神奇的记忆和画面,她的三观也依然是被哥谭打磨而成的。
在充满阴霾的环境下,在哥谭腥臭的罪土里……
一个孩子的心性,就像是找不到阳光的植株一样,只能扭七扭八的放肆生长。
如果不是有波西拘着,南丁格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长成什么样。
所以,小姑娘只是眼巴巴的瞪着阿尔杰:“说重点!”
“哦重点重点……总之,瘦子杰克那群蠢货肯定来不及反应,其他那些乞儿就更不用说了。”
少年脸上的雀斑都因为激动而愈发明显起来:“我们掌握了先机,就有了巨大的优势!”
“所以,我们的重点是……”
“要确保那张名单里有波西!和你!”
话音刚落,一旁的墨发少年波西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好事,但你最开始为什么要吞吞吐吐……”
阿尔杰眼神闪烁着,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紧张的喘着粗气,伸出大手,用力的抓住了小姑娘消瘦的肩膀。
“小鸟,我知道你总有办法——安迪和麦克手下那群小兔崽子怕你怕得不行——总之,用上你那些毛茸茸的小秘密,让韦恩企业注意到你们的存在。”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是毛毛躁躁、没轻没重的。
南丁格尔的肩膀被抓的生疼,但她并没有心思去在意这一点,她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漏洞:“……那你呢?”
“你想,做什么?阿尔杰?”
她伸出细瘦的像是鸡爪子一样的手指,用力的戳在对方脑门上,一字一戳。
“——不准、绝对、不准、冲动做事!”
“我一点都不想给你善后,别想!”
六岁的小姑娘凶起来凶的很,但这次,永远都热衷于和她打打闹闹抬杠的小伙子却收起了锋芒。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消息了。”
他难得严肃又正经、毛茸茸的红色眉毛皱起来,神情是完全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复杂难辨。
——像是多日跋涉的旅人终于卸下了行囊的轻松。
——又像是被希腊诸神惩罚的西绪福斯,将巨石快推到山顶后,明知它会在抵达的前一刻落下,又拼命期待它能真正抵达的绝望与希望。
“我要离开啦,小鸟。”
“收容中心不是我要走的路。”
“虽然你又脏兮兮又坏脾气还总是和我对着干,但这几年能和你做家人,我觉得太挺不赖的。”
南丁格尔:“……喂!”
她被这个突然的消息弄的有点懵,下意识看向波西,期望他能说点什么。
——即便今年以来波西被病痛困在狭隘的棚屋区,他也依旧是三个人中的大家长和主心骨。
然而,被小姑娘寄予厚望的亚裔少年只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低声质问:“那你的路是什么呢?阿尔杰。”
“你知道答案不是吗?”阿尔杰望向窗外,“我的路……在哥谭。”
窗上有笔触精致和稚嫩交错的花纹,那是两年前南丁格尔和波西一起画的——阿尔杰只负责找来合适的玻璃,他说他对这种文艺兮兮的事情不感兴趣。
就好像现在,他要推了那更轻松的、好走的、甚至有可能取得受教育机会的路,独自迈上哥谭泥泞的罪土。
南丁格尔倔强的反驳他:“这里就是哥谭。”
阿尔杰却道:“不,不是——”
他指着窗外、隔着生锈的铁栅栏、跨越破烂的棚屋区,那灯红酒绿的黑街。
代表着“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的冰山标志,被做成霓虹灯的形状,随着夜幕的降临亮起来。
“——那里才是。”
他说。
“无尽可能的哥谭。”
……
“无尽可能的哥谭……”
……
“那无尽可能的哥谭……”
……
“嘭!”
一只六棱形杯身的玻璃酒杯被甩过大半个酒吧。
“哐当”一声,砸到吧台墙壁挂着的日历上,四分五裂。
黑领结的调酒师身手优雅又灵巧的往旁边避了避,慢条斯理的从西服口袋里抽出素色手巾,擦了擦并不存在脏污的衣袖和衣领。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那手巾的角落里有一枚深蓝色丝线绣出的蓝鸟图章,与吧台正中央、藤蔓标志里围绕着的那只如出一辙。
不过,哥谭的调酒师可以有灵活的闪避,哥谭的日历却不可以。
四溅的酒水泼满了日历纸,将那行油墨打印的“Jan,01,2010”浸得透亮。
“球……嗝……球进了!哈哈!”
这声醉醺醺的、肆无忌惮的嚎叫,显然是那只破裂酒杯的主人发出的。
“再来一杯!”
这个在一月份的寒凉温度里只穿着件背心、露出满胳膊肌肉疙瘩和狰狞纹身的大汉朝吧台挥手,指向调酒师。
“小白脸!对就是你小子,老子叫你呢,再来一杯!”
被叫了小白脸的调酒师脸上笑容的弧度变都没变。
他慢悠悠把擦拭过“污渍”的手巾丢到吧台下的垃圾桶里,自顾自叫来清洁人员收拾吧台,完全没有“再调一杯酒”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显然充满了挑衅。
壮汉自觉面子被拂,酒精和毒·品的效用齐齐作祟,也不知道是哪个催化了哪个……
这会儿,他只觉得四周的酒客们都在看他好戏。
他没来哥谭之前就恨透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如今来了哥谭,满脑子都是要在这块犯罪合法的地界大展拳脚。
今日要是不找回场子,那就是出师不利的坏兆头!
总之,等他拖着发沉的脑袋站起身,脑子里就只剩下“要给那个不长眼的小子点颜色看看”这个念头了。
“……别他妈搞事!”
带他来这里的另一个纹身同伴比他清醒一些,伸手就要拽他。
“我带你来哥谭可不是让你连累我的,这里是’哥谭夜莺’的地盘,她的酒吧都不让……”
话没说完,正打算闹事的壮汉就乐了:“哥谭的夜莺?嗝……那是谁?西区的顶级流莺吗?”
仿佛自觉说了一个极其精妙好笑的色.情笑话,纹身大汉嘎嘎嘎的笑起来,像喝多了健谊可乐的打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笑太大声了的错觉,他觉得周围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就连伸手拉他的同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手。
——这让他心中充斥着“我掌控了场面”的虚荣,掺杂了几分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的不安。
笃、
笃、
笃、
仿佛有谁在敲门。
不。
好像是高跟鞋的声音。
鞋跟和木地板。
……女人?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拂来一丝冰凉的暗香……
以及,温度。
一个高挑性感的阴影从晦暗的灯光后压过来,冰凉的手轻轻巧巧扼上了他的脖颈。
“嘿,我仿佛听见有猪在学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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