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恋恋不舍地张望着小心肝的身影消失在农田尽头, 随后下了树,向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它身周的气势毫不收敛, 散发着大青山之主的威严。
树梢的鸟儿“喳”一声飞上天空, 丛林间的小兽匆忙走避, 其他进化动物躲在自己的地盘,一动不动,避免激怒这只阴险又记仇的滚滚。
它!超凶!
熊猫揣着一身黑白花儿,信步走在这片属于它的森林中,如同帝王出巡。
它左爪掰一颗最鲜嫩的竹笋, 啃两口, 扔了;右爪抓住一只没来得及跑掉的竹鼠,肆意玩.弄一番, 也扔了。
在竹笋美妙的口感和竹鼠的抖抖抖嘤嘤嘤中,滚滚找回了尊严和自信。
——我!滚滚!绝对能把小心肝拐回家!
——天天撸毛!挠痒痒!捏肉垫!
——想撸哪里撸哪里!想怎么撸怎么撸!
它又啃了会儿竹子,有了主意。
用人类的话说,想要把小心肝骗回家, 就要投其所好, 用小心肝最需要的东西来勾引他。
但是小心肝最需要什么呢?
——不知道。
熊猫眨眨眼, 抖了抖身上的黑白花儿,朝着林间的某个方向大步走去。
——它需要一个卧底!
——一个萌萌哒、惹人怜爱、第一眼就能激起小心肝保护欲, 顺利潜入青山村内部的卧底!
——这个卧底不但萌,还要怂, 这辈子都不敢和它抢被小心肝撸毛的机会!
凭借进化动物的直觉, 滚滚几乎是瞬间就找到了可以利(欺)用(压)的对象。
……
“噼里啪啦!”
不久后——
大青山的某一处鸟飞兽走、树木剧烈摇晃、落叶满地, 完全沦为了两只高级进化动物的战场。
一场鏖战后,最后的胜者当然还是大青山之主——滚滚。
失败者站在连草皮都被刨平了一层的树林间,垂下头,舔了一口渗血的皮毛,用充满警惕的目光望着这只打遍大青山无敌手的黑白花儿胖熊——
“嗷?”
“吱。”
滚滚思索了一下,拿胖墩墩的黑爪拍了一下面前这只兽的额头。
“嗷呜!!!”
它的行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抗,然而力量的差距在眼前放着,即使屈辱、即使不甘,失败者依旧身不由己地变化了身形,在滚滚满意的目光中缩短四肢、身体变成了幼兽般的圆滚滚,就连叫声都变得奶声奶气。
“喵嗷!”
它愤怒地抬起头大叫,伸爪就挠。
可惜这番挣扎在滚滚的面前可以忽略不计,它发挥大青山之主的心胸,宽容地无视了幼兽的冒犯,一爪子捞起它,往嘴里一叼。
“喵嗷嗷!”
这下,幼兽的叫声不止愤怒,还带上了惊恐。
然而叫声很快飘散在了耳旁掠过的疾风里。
滚滚叼着自己千挑万选的卧底,一路狂奔,来到了隔离大青山和小青山的山坳旁边。
它把卧底放下来,用一只前爪按住,黑眼圈严肃地对上一张萌萌哒的猫脸。
——很好,是人类会喜欢的款。
“吱!”熊猫严肃道。
精神力和卧底在半空中一触,传递了它要表达的意思。
——山的对面林子对面有个青山村,弄清楚,青山村里那个最可爱的人类想要什么,然后告诉我。
“喵嗷?”
——怎么接头?
“吱。”
——就在这儿。
“吱。”
——怎么混进去知道吗?
“喵?”
“吱吱吱。”
——卖萌。
黑白花儿滚滚抬起两只熊掌,露出肉垫,做出一个“小拳拳捶你哦”的动作。
“喵嗷!”
——明白!
和滚滚一起暗搓搓窝在树林里的猫科动物不光理解了对手的意思,还举一反三,抬起一只后爪,优雅地扭头舔了舔毛。
“吱!”
——对!就是这样!
目送卧底从眼前的石头上一跃,走向对面的小青山,滚滚心里突然有点怀疑。
——朕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这只死猫真的不会和朕争夺小心肝的宠爱吗?
——不管了朕是国宝,虽然是大灾变之前封的。朕这么可爱,就不信抢不过一只猫!
——但万一小心肝是猫奴呢?听说他们人类里面有这个品种。
“……”
左思右想,越来越不放心自己的选择,滚滚妒火中烧,望着卧底越来越远的背影,差点儿把面前的石头给挠秃。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卧底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从优雅迈步,到小跑,再到飞速狂奔。
但毕竟它兽小腿短,很快就被身后一股恶风追上。
“喵嗷嗷嗷!”
长长的尾巴被一只熊爪拽在掌心,一阵天旋地转后,卧底有如一只流星锤,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砸向对面的农田。
“扑通!”
落水声传来,它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形象尽失地冲对面狂吼:“喵喵喵嗷嗷嗷嗷嗷嗷嗷!!!!!”
“吱——”
滚滚警告地叫了一声,吹掉掌中的尾巴毛,眯起眼,朝农田的方向指了指。
——免费送你过去,不谢了。
——熊猫牌快递,值得信赖!
然后它就一转身,动作敏捷地回了林子。
卧底悲愤地回头看去,只看到一个黑白花儿的圆屁股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它再一低头,看到自己的尾巴尖尖——秃了。
“喵嗷!”
为了讨人类的喜欢,这只贱熊不光免费送它坐了熊牌快递,还特意把它扔进了距离农田有一段距离的引水渠里。
——卖国求荣!
“喵嗷!”
——兽界耻辱!
“喵嗷!”
——好一只刁熊!
“喵嗷!”
“喵嗷喵嗷喵嗷——”
临近黄昏,人迹罕至的引水渠旁回荡着一只小猫咪凄厉婉转又催人泪下的控诉声。
·
苏澈喂了鹅,又指导它们走了几圈正步,见天色已经擦黑,便赶了鹅子们回到后院的鹅棚,自己也回到了屋子里。
他呼吸着青山村清新的空气,精神世界一片舒畅,感觉自己的状态比起刚来时恢复了许多。
看着窗外的月光,苏澈不由心想——
“阿铮此刻在哪里呢?”
“我好不容易来到了他所在的世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他重逢?”
“……”
也许德鲁伊的本性就是顺应自然,略微惆怅了片刻,苏澈收回思念,拿出一本小册子,准备在睡前研究一下《种田的艺术》。
——这是下午的时候节目组发下的参考书。
他心想:想阿铮做什么?反正他不管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还能从直播里看到我。倒是我,明天就要种田了,我的金坷垃还没有着落呢。
……
可惜,翻遍了300页的《种田的艺术》,就连《养鹅的艺术》都大致翻了一遍,苏澈也没找到关于金坷垃的丁点儿记录。
果然,他心想,能够亩产一千八的农药,就像是教皇陛下珍藏的皇冠与权杖,不光轻易摸不到,就连看一下都是奢望。
但苏澈没有放弃,他打算明天拜托陈静瑛上网查一下相关资料。
作为一名变形是鹿的德鲁伊,苏澈最大的好处就是像梅花鹿一样天真乐观想得开。
——挚友找不到就先不找了,等他看到直播以后自投罗网。
——金坷垃没有,那就自己研发。反正要不是怕产量太高引起怀疑,自然之力往麦地里一输,就如同打了几吨鸡血,小麦一年二十熟都不是梦。
心态非常的佛系。
……
保持着这种佛系的心态进入睡梦中,也许是白天想了太多次金坷垃,这天晚上,苏澈梦见了月光森林,以及月光森林中树荫如盖,足足有几十人合抱那么粗的生命之树。
顾铮和梅花鹿并肩站在树下,望着树冠的目光满是惊讶——
“这么大的树……要长这么大,得用多少金坷垃才行?”
“什么是金坷垃?”
“金坷垃就是……”
一张一合的嘴唇渐渐模糊,从眼前消失,再一恍神,苏澈面前是精灵长老隐含悲伤的视线。
他面前是一副树叶编织成的棺椁,洋溢着生命力的鲜花和绿叶包围着其中的人,而躺在绿叶间的黑发男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你真的决定了吗?艾欧希尔。”
苏澈看到自己低下头,银色长发流水般淌入绿叶之中,和黑色短发缠绕在一起,如同从一开始就这样密不可分。
他替棺椁之中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坚定道:“是。”
“人类的寿命只有几十年,如同露水般短暂。”精灵长老苦口婆心地劝说:“而我们有数千年漫长的生命,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关于他的记忆就如同水滴般从你生命的叶子上划过,晨曦下稍纵即逝,不留一丝痕迹。”
“我承认您的说法。”精灵艾欧希尔垂下眼,轻声道:“但顾铮对我来说不是露水,是阳光,失去了他的陪伴,再漫长的生命也会干涸如沙漠。”
“……”
精灵长老报以一声长叹。
“我祝福你。”
他注视精灵一族最出色的德鲁伊变身为矫健的公鹿,驼起来自异世的男人,一同走向精灵母树。
生命之树感受到了艾欧希尔的意志,从宽广的枝干上投射下万道碧绿璀璨的光栅,将他们笼罩在内。
精灵长老静静凝望着这场树葬的现场。
即将转身离去前,他问:“艾欧希尔,你后悔当初与这个人类一同从月光森林离开吗?”
精灵的身影没入碧绿的光影中,然而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出枝叶笼罩的范围内。
“不。”
艾欧希尔……苏澈回答道。
生命之树盛开出一朵莹白的小花,落在他与顾铮相握的掌心。
花朵印刻在苏澈手中,而绿叶镌刻在顾铮手背。
精灵长老的余光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随后如释重负。
生命之花的含义是:愿来世还能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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