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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元幸就收到了回复——
“不客气,小元幸。”
还留在远原地的元幸看着狭小一块的手机屏幕,看着来自“开心先生”的短信,觉得心里头被逐渐填得满满,里面不止有开心和快乐,甚至还有幸福在里面。
“对了。”元幸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又给对方回了短信。
远在车上的王愆旸,手机又是“叮——”的一声——
“那个,你是枕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呀?”
里面还有个错字。
元幸不知道开心先生刚刚在帮自己的时候,已经将他的全部信息印入脑海了,他的小脑瓜似乎也无法从曾用名事件引申到自己的本名上,这才傻傻地问。
而王愆旸似乎是觉得这小孩太好玩了,不逗一逗可惜了,于是就没说实话。
“因为我是有魔法的开心先生,我知道每一个受到我庇护的小孩的名字。”
他自认为说了一段很梦幻的话,但元幸并不懂什么叫“庇护”,看不懂这后半句话。
元幸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个字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不回别人的消息不礼貌。
只好回了个“好呀。”
简单易懂不会打错字,又能萌混过关。
王愆旸直接在出租车上笑出了声,好什么好呀。
左右还没到公司,路途无聊,王愆旸便调整了坐姿,专心致志地逗元幸——
“什么好呀?”
但是这次王愆旸没有听到“叮——”一声,也没有收到短信,一直到他回到公司投入工作,这才收了心思。
而元幸那边,从市残联出来后已经近一个半小时了,他依旧在大街上,不知道是四处晃悠还是想走回家。
元幸双手揣在口袋里,嘴唇紧抿,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步,脸上的情绪看不出到底是失落还是委屈。
刚刚他在市残联附近正在给开心先生发短信,收到的每一条短信里都带着满满的开心,但开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
他正在想该怎么解释自己发的那条“好呀”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号,电话号码十分眼熟。
手机是新换的,之前的短信记录也都没有了,但如今已经是月末了,这个号码是不会迟到的,雷打不动。
不过这次,不是短信,是电话。
元幸当时就有些紧张,他知道这是家里的电话,每个月给奶奶汇款的时候都会见到这个号码。可他来京三年,每年的春节都留在京城,三年都没再回去过,家中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一直是短信,全都是要钱。
最开始来京城打工元幸吃不饱穿不暖时,没有电话,也没有要钱。
后来元幸慢慢找到了一点小活计,有了些微薄收入,依旧没有电话,但开始向他每个月要个一百两百左右。
即使这样,元幸在最开始也经常会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发短信,就像是在报平安一样,即使没有回应。
直到元幸在火锅店内安慰下来,并且告诉家里他一个月能有好几千块钱时,金额变成了五百,大半年了终于来了一个电话。
如果是刚离开家的元幸,肯定是兴高采烈地接了电话,但是现在元幸不知怎么地,莫名地抵触。
同时还有直觉带来的恐惧。
电话打了三个过来,元幸终于接了电话。
自从家里开始要钱以来,他一直是把钱打给奶奶,每次发短信也是喊奶奶,但电话里的声音却是那个身为他父亲的人。
元幸一听,立即就浑身发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他小时候见过父亲许多丑陋的模样,包括对母亲的拳打脚踢,骂他是个小扫把星和在自己头顶扬起的巴掌。
太多太多,以至于元幸长大后还十分害怕自己的父亲,害怕自己哪里没做好就换来一顿训斥。而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即使他现在智力倒退,记忆模糊,但那份恐惧和疼痛是一直刻在心灵的淤青内的。
元红铭的声音似乎一直没变,一直带着醉醺醺:“星星啊,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吗?”
元幸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还,还没发的。”
“这样啊。”元红铭那边声音听起来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稀里哗啦地相撞,反反复复。
元红铭一手摸了块麻将,一手打着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发呢?最近天冷,你奶奶生病了,家里没钱给你奶奶买药了。”
他深知元幸的软肋,拿捏得到位,这话一说,元幸的声音果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奶,奶奶怎么了?”元幸忙问。
“生病了啊,星星你给爸爸汇钱过来,爸爸好给奶奶买药。”元红铭没好气地扔出去一块他不想要的马甲,“啧。”
“要,要多少钱?”
元红铭看了看堆在一边的欠条,报了个整数:“两千块吧。”
元幸抿了抿唇,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要留给房租大半,除去吃穿用度,还要给家里500,这个月还买了手机,手上可挪用的钱只有几百块,根本没有那么多。
除非把留给房租的钱给拿出来。
上个月月末交了房租后没几天就发了工资,他留了2000的房租出来存在枕头下的信封里。
那边元红铭没听见元幸说话,继续道:“你奶奶咳嗽大半个月了,一直没好。星星,你想想你小时候你奶奶多宠你,现在她生病了你都不给她看病吗?”
元红铭又说了很多,□□不离十地都在说瞎话要钱。
终于元幸咽了口口水,断断续续说:“...好,好,等等明天,我就去。”
“哎呦。”元红铭摸了张不错的牌,正高兴,“这才是我孝顺的好儿子啊。”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留给元幸“嘟嘟嘟——”的忙音。
结束通话后的元幸心里堵得慌,手脚冰凉,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吹得还是因为刚刚和父亲的交谈,总之十分不舒服,以至于他忘了开心先生的短信。
入夜,王愆旸走出写字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习惯性地朝停车场走,到了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开车,无奈只想掏出手机叫了辆车。
等车的过程中他裹了裹自己的大衣,今日白天时一直有大风,虽然冷了些,但吹散了雾霾和厚重的云层,此时夜空中明月高悬,月光洒了一地,拖长了他的影子。
“明天又要下雨了啊。”王愆旸盯着月亮外层的一圈月晕,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继续在夜空中流转着,突然看到了与月色遥遥相对的一颗星星,孤零零地悬挂在一旁。
这让他一下就想到了元幸的曾用名,以及当时自己心中所想。
小星星,一颗孤单的小星星。
手机震动,司机的电话打了过来,王愆旸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位置后挂掉电话,但没有收回手机。
月光和星光齐齐在屏幕上舞蹈,王愆旸翻出那封没有得到回应的短信,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随着“叮——”一声,陌生号码有了名字,一个带着星光的名字。
来自:小星星。
短信内容:谢谢你,开心先生。
时间:2018年12月24日,16:03.
*
圣诞节当天,距离18:30下班时间还有一刻钟时,吴小毛给公司每位员工都发了平安果,圣诞帽等礼物,其中有一小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是他特意拖国外的朋友人肉背回的。
“老板这么大方啊。”员工笑嘻嘻地吃着巧克力,“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什么时候小气过哈哈哈哈。”吴小毛拍了拍胸脯,然后又轻咳一声,“的确有阴谋。”
前几天公司刚和京城当地一家慈善机构达成了合作,对方催的紧,想赶在过年前把项目上线,吴小毛只好贿赂员工并且压榨员工。
“别打我别打我,今天只是前期准备,准备完就能下班回家过圣诞节约会!”吴小毛一边躲着员工扔过来的糖纸果核,一边大喊,“加班费!有加班费的!我出四倍!”
安抚过员工后,吴小毛这才拿掉头发上的糖纸,哀叹老板不好当。
新项目的策划是王愆旸昨天赶出来的,只有一个初步方案,还有一些需要完善的地方需要他去和王愆旸商量一下。
但运营组的办公室里不见他的身影。
“王总监呢?”吴小毛问,“你们见到他人没有?”
一个运营组的小姐姐从电脑后探出头:“王总监说他是不会加班的,已经下班去吃火锅了。”
事出有因,王愆旸去火锅店也是有原因的。
昨晚回家后,王愆旸一直在意元幸没有回复他的短信,在意之余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小傻子是不是因为出了什么事,这才没有回复短信。
但赶到火锅店,王愆旸转了好大一圈也没有发现元幸的身影。
无奈之下他询问了一名店员:“请问你们家一位叫元幸的店员在吗?”
“你是他朋友吗?”这名店员略微诧异地打量着王愆旸。
“算是。”王愆旸点了点头,“我找他有一些事情,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吗?”
只见店员摇了摇头:“不知道,他请了好几天的假,往后的几天应该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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