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眼见着过了半个多时辰墨鱼还是没有变回来,看着墨鱼,就跟对着镜子似的。只不过墨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比起她来要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也许是表象换了的缘故,苏尚彤总觉得墨鱼的眼睛不似以往那般清澈了。
“墨鱼,你难受么?”
对面的“苏尚彤”摇摇头:“不难受。”
苏尚彤以为是解药的量少了些,便把一瓶子解药都给了墨鱼,让他吃下去。
这解药苏尚彤自己也吃过,没什么作用,就跟糖丸似的,也不难吃。
墨鱼接过药瓶,怔愣了一会儿,才打开瓶盖,把里面的红色小药丸尽数吞了。
苏尚彤足足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墨鱼还是没有变回去。她才真的有些着急了,心想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去找自己的师父了。
虽然她不大愿意让师父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可若是师父可以救墨鱼,她那些所谓的秘密也不值什么了。就怕,连师父都想不出法子!那以后,墨鱼岂不是要一直顶着她的面相过活了?
看着对面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苏尚彤尤其怀念墨鱼之前那张满是脏污的面庞,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
“墨鱼,你难受吗?不难受的话,我带你去找爷爷可好?”墨鱼一直管无为居士叫爷爷。
从针灸房去无为居士那里,顺着一条小溪,穿过一片草丛就可以了。溪水很清澈,倒映出的面容要比苏尚彤房内那菱花镜中的还要清晰。可苏尚彤现下并没有心思去瞧自己的样子,她一心只想着要怎么跟师父解释这件事。
她身后跟着的墨鱼却是开心不已,跑跑跳跳,左看看、右望望,猛地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却是“啊!”的惊叫了一声,摔下了小路,掉到了溪水中,那模样甚是狼狈。
谁知,在他掉下水之后,周身的幻影居然淡开了去,墨鱼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苏尚彤大喜过望,赶忙跑下去把墨鱼拉起来,也不顾哗啦啦的溪水沾上了裙裾、湿透了鞋袜。
“墨鱼,你怎么样?”苏尚彤帮墨鱼整整衣衫,也想知道化身丹解去之时墨鱼是否感觉有异。
“疼!”墨鱼说着还把裤腿撸的高高的,让苏尚彤看他腿上被青紫淤黑的伤处。刚刚那一摔,竟似磕到了膝盖骨。
苏尚彤怕他疼得很了,也不敢去碰那伤处。只扶着墨鱼,让他把大半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两人一行,慢慢地去了无为居士那里。
墨鱼只是腿伤了,可无为居士却是一脸凝重。不但给他号了几次脉,还问了他好多次疼不疼。最后,才拿出药膏来,让苏尚彤帮墨鱼包扎好。
待得墨鱼不再叫痛之后,无为居士才又拿了一支拐棍给墨鱼,教他如何去使。见他行走无碍了,便对苏尚彤说:“徒儿,我有话吩咐你。”
苏尚彤见师父不若往日一般,让墨鱼留下来。即便如今墨鱼带着伤,师父还坚持让他离去,也知道师父怕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回身对墨鱼招招手:“墨鱼,今日紫玉刚包了饺子,你先尝尝去。”
“姐姐,去。”墨鱼似乎想让苏尚彤一同去。
“墨鱼,听话,你先去尝尝饺子好不好吃,姐姐马上就去好不好?”又说了好多诱哄的话,墨鱼这才一个人慢慢拄着拐离去,还不时的回过头来望苏尚彤,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待到墨鱼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无为居士方才一脸凝重地开口:“墨鱼身上恐怕被人下了蛊。”
苏尚彤有些不信:“师父,你不是想说这是你刚刚号脉看出来的吧?那样,我可不信。墨鱼中了千金之毒到谷中前后,徒儿都替他把过脉,脉象与常人无异。若是一次,还可能是徒儿判断错了,可两次均是如此,应当不会出错。”
无为居士笑道:“可见你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那本《苗疆秘术》。那书上说,中蛊之人脉象必与常人无异,否则,蛊虫未曾醒觉便会被人引了出去,岂不是徒劳?所以,这蛊毒是不能通过脉象探出来的。”
“那师父是如何得知墨鱼中了蛊的?”
“我本也对蛊不精通。可当年师弟中了蛊毒,被折磨的形销骨立,我便苦读了许多有关苗疆蛊术的书籍,其中以你那本《苗疆秘术》中的介绍最为详细。我也从上面找到了师弟所中之蛊,是一种名叫‘九缺’的蛊虫。这蛊不像其他的毒蛊一样,直接就要人性命。须是得中了九年之后,方才醒觉。而醒觉之后,只要有养蛊之人的鲜血喂养着,中蛊之人也会无碍。可只要断了鲜血,便会立时发作起来,让人生不如死。如此,每日发作一次,直到宿主死去,蛊虫便会自己消亡。”
“那师叔的毒是如何解的呢?我听说是师祖道济师傅好不容易才寻到的法子。”苏尚彤听孙大夫的口气,怕是道济师傅为了解他身上的蛊废了好一番心思。每日发作一次,可想师叔当年吃了多少苦头,难怪如今谈蛊色变!而孙大夫那蛊毒既然都能解,那墨鱼身上的蛊定然也能有办法解了。
无为居士叹了口气:“当日师父遇到一对苗疆迁来的夫妇。发现他们之前竟是养蛊为生的。后来得罪了本地的某个教派,这才逃到中原来了。这对夫妇有一只绿色短笛,吹奏的时候并不发出声响,可那蛊却能听到,会循着那笛音爬出来。可这催音之术是不外传的,这对夫妇帮师弟解了蛊之后,便离去了,再也没有消息。若我判断不错,墨鱼身上的应是和师弟当年中的是同一种蛊毒,只怕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被下了蛊。”
“那怎么办?”苏尚彤有些着急,“师父,那墨鱼的蛊毒何时会发作呢?”
“如今已经发作了!你就不奇怪墨鱼今日为何会喊疼吗?我知道之前你拿他练针,连扎了他几日的合谷穴,他都未喊一句疼,而今日他膝盖上的伤势看着可怖,其实并不严重。他见人就喊疼,可见是蛊毒发作了。而且蛊毒发作之时,会在筋脉中游走,我那时已经发现了异样,便指着他身上细微凸起之处问墨鱼疼不疼,他俱都答疼,若指着其他地方,他都说不疼。可见是中蛊无疑。我也探到了那蛊,应该跟师弟所中的是一种。只是不知如何才能解去。”
苏尚彤有些不敢置信,墨鱼的蛊居然今日就发作了!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从今日开始就要日日受着那噬心之痛,直到死去?她不愿意去信:“师父,你说墨鱼蛊毒今日便已发作,可我听师叔说,蛊毒发作之时,疼痛难忍,连坐起来都困难。为何墨鱼还能走路呢?”
无为居士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这也是我不敢肯定的原因。虽说师弟不比墨鱼健壮,可毕竟也是年轻力壮之时,何况,师父每日都会熬些止疼药予他服下,却也能疼成那样。而墨鱼,只是叫了疼,行动间一切正常。可他血脉里的确是有蛊,或许是另一种与师弟所中相像的蛊也未可知。如今你每日都好好看着墨鱼,若有空闲便去研习那本《苗疆秘术》。为师再去看看别的书上,可有记载什么有用之法。”
苏尚彤从无为居士屋里出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些冷。一低头,才发现她的鞋袜、裙角俱都湿了,如今黏在身上,甚是难受。
赶着回去换时,却听见那溪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像是个男人。
山谷之中来了生人!这个认知让苏尚彤很惊恐。
此时天也不大黑,苏尚彤决定悄悄的过去看一下。她由于每日都吃那希露丸,不但脚程快,而且行走之间发出的声音极轻。
到了墨鱼今日摔下去的地方,她才看到草丛中仰面躺着一个男人。
虽然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苏尚彤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拉着她的手,请她吃饭的大哥哥。
如今,他面色苍白,发丝凌乱,头上的束冠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衣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胸口还插着一支只见羽梢的断箭,伤口处还在汩汩的往外流着血。
苏尚彤不敢移动他,飞快的跑到附近的针灸房拿了针和止血药。
替他拔出断箭,并止了血之后。苏尚彤又回去给他搬来了一床被子,方才离去。四月的天,虽白天已经不会冷了,可夜里还是得盖上被子的,更何况那么露天席地的。
回屋的时候,墨鱼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笑眯眯的很开心似的:“姐姐,饺子,好吃。”
苏尚彤看他如今还笑的这么开心,实在不愿去想他明日蛊毒发作时候的情形。
“墨鱼,你还疼么?”
他摇摇头。
“墨鱼,你今天到底是哪里疼,能指给我看看么?”
墨鱼虽然像是乱指了一气,可是苏尚彤却看清了,那是书中所说,蛊虫最爱的走向。师父说的没错,墨鱼果然被下蛊了。不知墨鱼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身份,竟有这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还都是些残忍至极的法子。不但有从小就给他下蛊的,还有恨他到那般,连千金之毒都用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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