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香不懂自家主子怎的今日忽然就视七皇子为洪水猛兽了,明明前些日子还腻歪的很,小嘴巴总是念念叨叨着‘七哥哥怎么怎么’,如今却闭口不提。
不过这些私事,奴才们终究没有嘴巴去说什么,唯有当不曾看着。
今年的千秋节举办的一场盛大,盖因今年乃是皇帝的本命年,四十有八岁矣。加之皇帝正值壮年,励精图治才能使得如天下太平,迎来盛世。
顾娆选礼物格外用心,她又瞧了瞧伏画手中托着的小乔檀木盒,上头刻着精美的花纹,最顶端镶嵌一颗红玛瑙,一看其中就是贵重物品。
皇帝皇后还不曾出场,后妃们也讲究排场,来的并不特别早,顾娆算是比较早的一批人。进场后由着接引太监带领入席,跪坐在软座上,顾娆首先环顾整个食案,摆放着六道精美的凉菜和三道点心,边儿上摆放着一壶果酿。
“伏画。”顾娆唤了一声。
伏画立马上道的把檀木盒送上,顾娆双手抱着当宝贝,细心的放置在自己腿边,最后还冲伏画眨了眨眼睛,嘿嘿笑两声。
伏画一下子被主子逗笑,掩唇露出笑意。
月前主子因为七皇子与她们发了火,从那之后庆熙宫再无人敢在心里轻视七皇子,可如今瞧着这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七皇子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通传,顾娆立刻收了傻笑,抿起粉唇低头安安分分,眼角余光瞧见那片藏青色的衣袍,小太监还低声与他说这话。男女七岁便不同席,自然祁连朔并不与顾娆在一处,只不过……这位置巧得很,就在顾娆对面。
顾娆发了会儿呆,那太监就传了不少人了,零零散散的许多大臣都已经抵达正苍殿。下一刻,太监的话可就叫顾娆打了个激灵:“左丞相、左丞相夫人、丞相千金到!”
女主来啦!
顾娆装作不经意间的抬眸,望向正苍殿的殿口,那一扇宽大的足以遮住整个殿门的屏风后,映出一道清丽的身影,光影绰约间,人从屏风后绕了过来,为首的是蓄着黑胡子的男人,其后是年纪不过四十岁左右的成熟女子,妆面精致,眉眼含着笑,却仍旧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
最后进来的,便是左丞相千金,云浅音。
来者着流彩暗花云锦月裙,两肩处带着水绿色的垂肩,衬托的肌肤雪白。耳上带着青曦耳坠,发间插得是涟沐玉簪,双尾头钗使得秀发服帖,发尾与后腰处微微摆动几下,大约是察觉到有人注视她,抬眼便瞧了过来。
美目流盼暗生姿,桃腮带着浅浅笑意,虽含辞未吐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气息。
顾娆都有些呆滞,歪着头盯着她看个不停。
恰逢云浅音与顾娆的席子相隔不远,中间隔得人也不多,云浅音略略屈膝,开口:“浅音见过熙乐公主,公主万安。”
这一道柔润动听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顾娆回神后小脸微红,顿时觉得有些丢脸,“丞相千金免礼。”云浅音,这生的是否太美了些?
顾娆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顿时苦哈哈下来。
云浅音主动道:“臣女头回见到熙乐公主,倒是有些诧异。”
顾娆好奇,“何意?”
“外人皆传熙乐公主张扬跋扈面目可憎,今日浅音一瞧,却发觉大为不同。熙乐公主生的娇憨可爱,眉眼灵动多姿,不仅不面目可憎,甚至叫人心生欢喜。”云浅音说着,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
这人说话倒是中听,但是居然敢直接把‘张扬跋扈面目可憎’这四字说出口,叫顾娆略略感到惊讶,但仔细一听,却也说不出毛病来,反而衬得云浅音言语真诚,半分不掺假。
于是顾娆微微撅了一下嘴巴,“云小姐也对本公主心生欢喜?”
“公主很可爱。”云浅音莞尔道。
顾娆并不计较,真实的感受到来自女主的温柔与体贴,大约她方才是注意到她摸脸的动作了吧,特意说话来夸她的,云浅音容貌太盛自然会招人敌视,她会说话,可以很微妙的让人对她不生厌,也能赢得别人的好感。
这种高情商的女人,很难得不到好男人的爱。
顾娆对云浅音生不出什么防备与厌恶之情,看小说时她便极为喜爱女主云浅音,全文下来,对她的各种心理路程,如何成长,了解的算是比较透彻,这种女性,是很完美的。
但顾娆并不打算将自己牵扯进原著剧情内,是以不再与云浅音说话了。
端起果酿,顾娆小小的饮了一口,转开目光一下子就撞进了祁连朔的眼眸中,他大约也是无意间瞧过来的。顾娆猛不跌被呛了个正着,小脸憋得通红,脸庞顿时火辣辣的,伏画跪下来给顾娆轻柔的拍着后背,顾娆水眸低下。
祁连朔席下的手微微收握了一下,随后又舒展开,移开目光瞥向身侧,李鸣跟着俯身过来,“殿下?”
咳嗽完了,顾娆也没吭声,又过了好大一会儿,还是有些不大舒服,于是顾娆瘪了瘪嘴巴有些不大高兴,耷拉着眉毛伸手便要去拿席上的金丝绒糕吃,伏画忙靠近过来,“哎,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没来,宴席不曾开始,您还不能用。”
顾娆缩回手,“可是我嗓子有些不舒服。”
话音刚落,席间的小道上过来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手持一个木托盘而来,到了后将托盘上的白瓷碗放下,低声道:“熙乐公主,这是七殿下着膳房做的金丝琼露。”
七皇子?
顾娆懵了一会儿,太监却拿着托盘离开了。
伏画地低语:“公主,您瞧还热乎着呢,想来七殿下还是惦记着您的,纵然闹了别扭,也不曾一直不搭理您。”她跪下主动将汤匙放进小碗中搅拌了两下,清透的浅金色的琼露中,燕窝透明瞧起来分外可口。“您不是嗓子不舒服么,快喝些压一压。”
顾娆一听这话,就嘟囔:“我才没有……没有跟七哥哥闹别扭。”只是这话底气有些不足。
顾娆说着,抬头望向对面,祁连朔却面色如常,看也不看她,好似这回事不是他吩咐过来的似的,顾娆一下子推开瓷碗,赌气道:“你看他。”
伏画感到好笑,“公主可是委屈了?”
顾娆底气足,也真的委屈:“就是委屈!”他、他还老是吓唬她,更过分的是,居然咬她,他是属小狗的嘛?!
这厢伏画正给顾娆顺毛,温柔的哄着。那边祁连朔瞧见顾娆一副要掉泪珠子的委屈模样,微微蹙眉有几分不悦。
李鸣自然也将那头收尽眼底,“殿下……”他感到尴尬,又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嗯?”祁连朔偏过头。
“殿下您……您是否……跟……跟熙乐公主闹别扭了?”李鸣牙一咬,把后半句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祁连朔过了半晌才语气怪异的回答:“没有。”当然不是闹别扭,只是欺负过头把小家伙给吓回去罢了。
李鸣听到这回答,顿时沉默了下来,他回想起月前祁连朔横抱着熙乐公主从皇子所出来,小姑娘当时被吓得哆嗦着话都说不出来,却硬是不敢反抗他,脖颈一侧留下还挂着血迹的咬痕,祁连朔语气轻描淡写,被兔子咬了。
连‘凶手’都被他给缉拿归案,提着耳朵交给了庆熙宫的人。
可……提到兔子……就……
别人不知,但他身为祁连朔从小就在的小太监,是晓得‘兔子’对祁连朔代表的含义的。七殿下五岁时,二皇子殁了,死因是被下毒,当日全部证据直指岚贵人,当晚岚贵人便被关押,七殿下跟着急转直下,数位皇子跟着欺负他,将他关进了花畜房。
两天两夜,五岁的皇子,还有两只还不曾被移走的……
活兔子。
岚贵人被扣押,皇后娘娘所出的二皇子殁了,全都是关键时刻,又哪里有人会关注这个罪妃之子,没有吃没有喝,花畜房的奴才们还以为花畜房空了,两日都不曾来人来探查。
七皇子饿到极致时,吃的是什么?
温顺的兔子怎会突然咬人,熙乐公主脖颈上的咬痕到底是怎么来的,李鸣都不敢保证,他说了两句见主子不愿再搭理,就跟着不说话了。
只是,主子咬了熙乐公主,是把她当做兔子了么?
思及此处,李鸣忍不住把目光放在祁连朔的背影上,熙乐公主是什么,口粮?
李鸣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主子并没有表面上的那般无害,难不成是那次花畜房事件给主子留下阴影了?让他的心理发生了改变?
越想李鸣越觉得自家主子可怜。
一点也不可怜的祁连朔此时此刻,多瞧了两眼终于来了的几个皇子,三位已经成年的皇子都已经入座,四皇子祁连岄正在祁连朔身侧,他儒雅的撩起衣袍坐下,“七弟来的可真早。”
祁连朔没有说话,眼神也不往他身上放。
“七弟可还因为那件事与自家哥哥计较呢?”祁连岄温声询问。
祁连朔手指摩擦着酒杯,淡淡开口:“不曾,四哥尽管安心。”
两人说的何事,彼此心知肚明。
“没有便好。”祁连岄一双桃花眼泛起笑意,他收了扇子交由身后的太监拿着,移开目光后道:“魏海,把本殿给娆娆带的东西送过去。”
魏海瘸着腿,应下后,动作麻利的离开。
祁连朔听到顾娆的名字,眼眸一眯,端起酒杯微微饮了口,目光放平,果不其然瞧见魏海到了那小东西跟前,献媚似的打开盒子,下一刻她惊喜的睁大眼睛,欢快的拿出来,那是两支裹着透明糖皮的糖葫芦,颜色鲜艳欲滴,外头裹着一层瓜子仁,颗颗硕大圆润。
酒杯被在空中停滞了许久,过后祁连朔缓缓放下,垂下视线重新倾倒了一杯,眸中阴骘的神色被遮挡住。
顾娆兴高采烈,一手握着一根糖葫芦,笑弯了眉眼看向魏海:“你去回了四哥哥,宴后娆娆请四哥哥吃海棠酥。”
魏海讨好顾娆:“哎,奴才定然如实回禀,我们四殿下专门到玉锦楼停留许久买来的糖葫芦,能得您一个笑脸儿啊,殿下必定高兴呢。”
顾娆听了这话自然也开心,点了点头,之后冲看过来的祁连岄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
顾娆拿着一根糖葫芦啃的欢快,也没忘了另一根,转头吩咐伏画:“伏画,你将这一根妥善放好,待会儿本公主要送给母后用。”
“哎,是,公主。”公主有孝心,伏画也跟着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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