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的做法让人不得不多想,只是谁也无从置喙。
傅老夫人即便心中不快,也没拦着几人前去,反倒再三叮嘱务必要留下好印象。
等到了以后她们才知晓,原来那日是玉宁小郡主的生辰,齐王妃只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到场的都是同辈的妇人和小姑娘,的确没傅老夫人什么事。
而今日来的人也都十分有眼色,话题只围绕衣衫首饰还有各家儿女,哪怕瞿氏从未进过名门圈子,倒也能够说上两句话,而朱氏本就是从她们中出来的,大家很快其乐融融,一片欢声笑语。
大人聚在花厅,女孩们则在一旁的小阁里叙话。
比起大人的察言观色,女孩们则没有多少顾忌,她们见玉宁郡主对傅家女孩不冷不热,言语间就多了一些刁难。
一位个子高挑,长着吊梢眉的女孩,突然提了嗓音问道:“我怎的从没听过有傅家,你们哪个知晓的,倒是说来我听听?”
正主就在旁边,却要从别人口中问询,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傅明珠脸上隐隐有怒气,倒是傅欢颜习惯了装傻充愣,只眼观鼻鼻观心,早把心神放到了其他地方,压根没将对方的挑衅放在心上。
这位叫向水清的姑娘,可不如她的名字来得清灵,作为伯府的嫡女,又是宫里那位贵妃的娘家侄女,她在贵女中间没少作威作福,等将来当了皇子妃,更是耀武扬威没少祸害人,几乎哪里有不好的传闻,都少不了她的手笔。
而玉宁郡主只不咸不淡地瞟了眼两人,既不帮腔也不阻止,自顾着同闵家的女孩儿说话,后者是齐王妃娘家的女孩叫做闵心竹,算起来是玉宁郡主的表姐,将来会被指给太子当正妃。
其余人见玉宁郡主不理会,不由得多了几分起哄的心思,当即就有人搭腔说:“向姐姐问得好,我也没听过呢,指不定是哪个犄角旮旯出来的!”说着就掩口而笑,一边又和其他人挤眉弄眼。
傅欢颜上辈子没少听酸话,这么几句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被人当着面一而再地羞辱,是个人都得有些脾气,不然人人都当你是软柿子,岂不都要捏上一捏。
想到这,她轻笑一声开口说道:“我来京城的路上听人讲了一个典故,曰: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然不知该作何解,不知在座的姐姐可知其意?”
那些千金们大的不过十二三,小的也就七八岁,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除却个别若有所思的,其余无不是愤而斥责:“你说的什么东西,根本听不懂!”
傅欢颜抿嘴一笑,不甚在意地说:“那便当我没说罢。”听不懂没关系,自然会有懂的人告诉她们意思。
旁边的傅明珠瞧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将脸上的不忿收了起来,她这会也想通了,犯不着跟一群无知的人生气。
就在这时,上首的闵心竹突然开口说:“这话我在一本书上瞧见过,大意是说一只青蛙住在井里从未离开过,它便以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但事实上,天远比它看见的要大得多,可惜它不愿意离开井底,也就无从知晓天到底有多大!应当就是此意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声音也跟着一静,许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瞪向了傅欢颜,而刚刚开口嘲讽的两人,此刻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模样。
傅欢颜感受到强烈的注视,不禁抬起头看了回去,而她那一脸无辜的模样,看得对面的人又多了三分火气,只是却无从发泄起。
“哼,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就听听这种歪理邪说了。”方才捧着向水清的女孩,再一次将矛头对准了两人,只是这回没人附和,让她又闹了个脸红。
玉宁郡主瞅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耐,对着闵心竹道:“整日里尽烦些这个,真是没劲透了,咱们出去走走吧。”说着便离开座位,朝着小阁外面走去。
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跟着出了门。
傅明珠看着落在最后的三妹妹,似笑非笑地开口说:“不知三妹妹哪里听来的典故,我一路跟着可都没听说过?”
“二姐姐忘了么?”傅欢颜边走边说,“那日二姐姐上岸玩去了,当然就没有听到了。”
“你——”傅明珠被她一噎,其余的话全都说不出来,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如今再次被人提醒,让她不禁恨得咬牙。
傅欢颜先一步出了门,见那些千金们全都散了开来,就信步走到了园中的小池旁。池中有各色锦鲤正徜徉游弋,她看得一喜,从旁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把鱼食,不时撒落一些,逗得鱼儿竞相争食,倒也有些意趣。
正当她兴致盎然观赏着锦鲤,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她出于本能地往旁边一让,就听得“扑通”一声响,池子里立刻传来了呼救声。
傅欢颜目瞪口呆地看着池中之人,对方正是方才说她“小门小户”的女孩,倘若她没有记错,应当是某个李姓少卿的千金。
听到呼救声,附近的丫鬟婆子立刻赶来施救,傅欢颜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真正的意图。
倒是要让人失望了,上回落水可是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敢走到水边来,又怎会一点没有防备。
事情很快惊动了花厅里的人,待那李姓女孩换过衣物,却是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指向傅欢颜说:“是她推我下的水!”
傅欢颜听了这话,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这等性情还真是如出一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她这边发着呆,有人却以为她默认了,瞿氏刚要上前问她话,一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女子突然快步冲了过来,伸手就是一推,口中嚷嚷道:“你这样的人也配待在这?简直欺人太甚!”
“颜儿!”
瞿氏想要扶起倒地的女儿,但傅欢颜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她不卑不亢地看着那绿衣妇人,仰着头朗声道:“我没有推人,是她自己落的水,至于为何会落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看不过眼,故而惩罚了她!”
“你胡说什么!”绿衣妇人还想发作,却被齐王妃示意仆妇拦了下来。
其余妇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信谁的。
傅欢颜压根没想过给在场的人留下什么好印象,故而说话也没有顾忌,她指着那女孩说:“我站在池边喂鱼,她自己想要推我落水,可惜没能得逞,难不成还要怪我躲得快,没让她如意么?”说着她摊开手心,露出剩下的小把鱼食。
李姓女孩立刻反驳道:“我没有,是她在说谎——”
“够了!”齐王妃低喝了一声,扫了眼在场的诸人,随后对着其余的女孩开口说,“你们哪个看见了,照实说来,玉宁你先说。”
玉宁郡主摇了摇头,指了旁边的闵玉竹道:“我同表姐在花坛边说话,并没有瞧见什么。”
其他的女孩也纷纷表示没看见,说:“我们离得远没在意,听到声音跑过去时,人已经在水里了。”
“是么,一个都没瞧见?”齐王妃一个眼神过去,其中几个女孩立马低下了头,她轻嗤了一声,朝那几名女孩的母亲看了一眼,又对府中的下人问道,“你们呢,也都没瞧见?”
方才递鱼食的丫鬟默默地低下了头,傅欢颜见了不由得弯起了嘴角,倒是她想得简单了,原来今日这一出还有玉宁郡主的授意。
她正想着今日不知要如何收场,耳边突然传来齐王妃的一声厉喝——
“让你们守着园子,却一个个玩忽职守,要你们何用!”齐王妃说到这,立刻对着身边的仆妇吩咐道,“去把侍卫叫来,把人给我拖下去!”
一听要叫侍卫来,那些下人立刻变了脸色,当场跪地求饶。其中一个婆子开口道:“王妃饶命,老奴看见了,是李家姑娘想要推人下水,结果失了手自己跌了下去。”
话音刚落,又有人说出同样的话来,不一会就有三人当了见证。这时候,方才的丫鬟也开了口:“奴婢只瞧见一个影子突然扑过来,傅家姑娘往旁边让了让,奴婢便听见池子里传来了‘扑通’声,一看是李家姑娘掉进了水里。”
齐王妃冷哼一声,朝着李家姑娘问道:“她们可有说谎,若是有一句不实,我立马让人杖毙了。”
绿衣妇人张着口还待辩解,那李家姑娘已经瑟缩着先开了口:“我……我只知道自己绊了一跤,其他的……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了继续追究的必要,孰是孰非在场诸人已然心知肚明。
齐王妃勾起一抹笑意,对着仆妇吩咐道:“李家姑娘身体不适,让人送回家里去吧。这几个人你记下了,每人扣半年的月俸,若是再有下次,直接撵了出去。”
那几个下人一声不敢争辩,连声谢了恩,便赶忙退了下去。
绿衣妇人面上挂不住,待要说些挽回的话语,不料齐王妃已经转过身子,摆明了不想听她多言。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众人再看傅家的女孩,不由多了几分探究。
可傅欢颜却不觉得高兴,反而对齐王府产生了排斥,这一点怕是谁也没有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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