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欢颜回头看去,对面的船上站着一个倜傥风流的青须男子,大半夜的摇着一把扇子,怎么看都像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却正是信义堂的老大麦信。
说起信义堂,经常走水路的人都有耳闻,他们就是这一带最大的水匪,只不过他们不劫货专收买路钱,若是乖乖交了钱,那便可以在这一路畅通无阻,否则丢货是小事,连性命都可能赔上。
有人吃了亏想找他们的麻烦,可没一个能成功的,信义堂还是信义堂,连当地的官员都要对其礼让三分,究其原因是他们在朝中有靠山,绝非一个区区四品官可以相提并论。
这会傅老夫人想拿官位压人,无疑是打错了算盘。
那麦信大声笑罢,也不管傅老夫人如何气急败坏,只将手里的扇子一合,一脚踏在船舷边的木桩上,用手支着下巴朝傅欢颜说道:“你这小姑娘倒是有眼光,不过你这些家人可靠不住,要不要考虑跟我混,我认你当个干女儿,将来也没人敢欺到你头上!”
傅欢颜见他不像说笑的样子,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瞿氏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又从丫鬟手中接过大衣给她披上,口中安慰道:“颜儿莫怕,都是娘不好。”
傅欢颜任由瞿氏抱着,可身上依旧冷得很,就像麦信说的,她的这些家人一个都靠不住。
她看向对面的麦信,想了想说:“你这提议倒也不错,可我已经认了淮阳侯府当干亲,再认干爹有些不合适。”
“淮阳侯府?”麦信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
傅老夫人一看,立刻大声道:“你们快把人放了,淮阳侯府同我们有亲,届时把事情闹大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她这话不说还好,麦信一听她的叫嚣,原有些松动的眉头立刻又皱紧了,须臾他嗤笑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地说:“便是淮阳侯府又如何,麦某人还真不吃这一套。来人!把那臭丫头给我绑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傅老夫人紧张地朝那头看去,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青紫的人被架了出来——此刻的傅明珠哪还有平日的光鲜得意,一张脸被打得肿成了猪头,若非那身衣服还能辨出来,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傅家二小姐,向来娇纵任性的她,如今也只剩下了害怕。
傅老夫人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然而事情还没完,麦信瞅了眼傅明珠,当下嫌弃地撇过了头,朝着傅老夫人说:“要我放人也可以,只是你们欺人在先,又糊弄我在后,怎么也得给个说法是不是?”说完这话,他老神在在地摇起了扇子,而旁边的手下立刻乖觉地给他搬来了一个椅子,另有人端上热茶给他暖手,一副仿佛看戏的模样。
傅老夫人一口老血梗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好不容易顺过气,连忙朝他开口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
“呵——”麦信二郎腿一翘,拿起茶盅啜了口茶,连连摇头叹气,“这茶叶老了,味道不行,得换!”
傅老夫人根本不明白对方打什么哑谜,待要再问,却见麦信突然暴躁起来,眼一瞪朝着手下喝道:“麻烦死了,直接扔水里去!”说完就要起身,准备回船舱。
这下傅老夫人是真急了,连忙大叫着让对方住手,可那些人又怎会听她的,两个大汉架着傅明珠,直接就要往船舷边拖。
“听说麦三爷的夫人喜欢各色宝贝。”傅欢颜朝着瞿氏开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够传进傅老夫人的耳朵里。
傅老夫人此刻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刻大声朝着快要走进舱门的人说道:“我这里有一盒东珠,拿它换人可行?”
麦信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口中却道:“区区东珠,也算宝贝么?”
傅老夫人一听愣住了,她手上是有些好东西,可比东珠贵重,又能讨女子欢心的,就只有一件,却是她压箱底的宝贝。
麦信见她犹豫,啐了一口,朝着手下喝道:“还不快点动手!”
“慢着——”傅老夫人被一激,立刻开口道,“我有夜明珠,拿它换总成了吧!”
“哦?那倒是少见,不过也得瞧过才知道,毕竟你们可没什么信誉。”麦信说着又坐回了原先的椅子上,而傅明珠也得意被拖了回去。
傅老夫人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让金妈妈赶紧去取了来。
不一会,金妈妈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傅老夫人将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
麦信瞧了,这才露出几许微笑,他挥了挥手,就有一个手下划着小舟过来取。
傅老夫人满脸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待麦信拿到夜明珠看了看,总算是点了点头,他将珠子往怀里一揣,嘲笑般开口说:“早识趣点不就没事了,好了,把人放了,咱们也快点回家睡觉。”说着便进了舱门,不一会就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
不一会,麦信的人将傅明珠送了回来,连同被打晕过去的魏泽,而甲板上的傅明義也在船员的帮助下悠悠醒转,一场闹剧就此告终。
傅老夫人忍着心痛让金妈妈给傅明珠检查了一下,确认她清白还在,才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一边是痛失宝物,一边又受了一肚子气,加上吹了许久冷风,一回到房间就晕了过去。
傅欢颜早在傅老夫人交出夜明珠时,便气力不支地倒在了瞿氏怀里,倒是避过了后头的一团糟乱。
…………
之后的一路格外的顺利,七日后,他们便到了毗邻京城的一处港口。
放眼望去,这处港口船只往来十分密集,不小船舶只能等在外面,待前头的船走了才能靠岸。
“这得等多久啊?”有小厮抱怨道。
这时傅老夫人从船舱里出来,见了眼前忙碌的景象,立马就对周义说:“左右也是等着,不如你们先把我们送去京城,回头再来此地也不迟。”
“这可不行。”周义一口拒绝,“咱们事先说好了,就送到此处,后头你们自己找马车。”
说完,他朝着码头喊了一声,立马就有人跑过来,不消片刻,原本拥挤的码头就给清出了一块。旁人见了刚要叫骂,一看船上“宝运”的标识,立马就闭了口——码头都是人家的,他们还争什么争呢?
傅老夫人见一个小小船老大都敢给她脸色瞧,不由得拉下了脸,当下就拿着旁边的小厮出气:“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找马车来?”
小厮大气不敢出,连忙应声跳上了岸。
周义冷哼了一声,招呼着伙计们卸货,根本没理睬傅老夫人的冷脸。
等他们卸完货,小厮还没有回来,傅老夫人不由得急了:“怎么回事,用了这么久还不见人?”
这会已经是晌午,要是耽搁下去,他们今天也不用去京城了。
金妈妈看了看,招手叫了另外两个小厮去找,然而等了老半天,三人却都空手而归。
“这马车行都要事先打招呼,咱们几个来来去去走了几圈,一个空马车都没有,不是载了客便是运了货,再不然也是被人定好的。”小厮为难道。
傅老夫人一听傻了眼,竟然连个马车都叫不到,那他们还怎么去京城。
这时傅明義朝船老大开口说:“你们来往卸货定然有马车,可否借我们几辆,回头多给你们一点报酬。”
周义瞅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没有,车子都是运货的,不是给人坐的。”
“你——”傅明義当即就要变脸,却被朱氏一把拉了回去。
傅欢颜想了想,开口问道:“请问大叔,这里去客栈要多远?”
“不远,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只是这会路上人多,浑水摸鱼的可不少。”周义说着往岸上一指,就见一个偷儿将一位货商的钱袋顺手牵羊,而货商忙着跟人说话,根本没有发现。
傅欢颜心道,这还真是麻烦,按说她那位三叔也该收到信了,怎么都没安排人来接呢?
就在这时,岸上传来一阵喧哗,傅欢颜抬眼望去,却撞到了一双熟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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