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欢颜她们到的时候,淮阳侯府外面陆续有马车离开。
石榴拿着请帖下了马车,而傅欢颜依旧在和手中的九连环较劲,这时候对面的傅明珠突然低呼了一声,好像在说“怎么是他?”
片刻过后,石榴带回了一个仆妇,对方看了眼车内,继而对着傅欢颜说:“傅三姑娘稍等一下,软轿马上到。”
“呃……”傅欢颜有些意外,上辈子她先后来过几回,整个侯府占地颇大,走到后宅得要一炷香的时间,可每次她都是走着进去的,也没见哪个坐过软轿啊?
她回头看向傅明珠,心想对方可能知道,不料傅明珠抿着唇默不作声,似乎还在为先前的事不痛快。
没多久,两个粗使婆子抬来了软轿,先前的仆妇便招呼说:“三姑娘快上来吧。”
几人下了马车,傅欢颜一看只有一顶软轿,不由疑惑道:“我二姐姐……”
仆妇立马笑着说:“三姑娘不用担心,老奴会把傅二姑娘带到地方的,夫人想要见见你,这会已经等着了,还是先动身吧。”
听到这话,傅欢颜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傅明珠,后者凉凉地开口说:“三妹妹不用管我,尽管去吧。”
傅欢颜无法,只好坐上软轿,带着石榴先行一步,她心里很清楚,回头又少不了被傅老夫人一通教训。
侯府建有一半建在缓坡上,过了二门后便是一段斜坡,道路两旁种着四季花树,即便已经入了秋,各色花草仍在争奇斗艳,不远处是一片红艳似火的枫树林,远远望去美不胜收。
傅欢颜一路看着风景,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地方。粗使婆子刚将她放下,就有一个穿着华丽的丫鬟迎了上来,开口便道:“是傅三姑娘吧,请这边走。”说着便在前头带路。
几人穿过一道月拱门,绕过一片假山亭台,又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最后在一处绣楼外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丫鬟引两人到了门口,守门婆子立刻喊了她一声“春姑娘”。
傅欢颜跟着进了院门,远远听到有男子的声音,不由慢下了脚步。
这时一道声音从花丛后传来,紧跟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一株八棱海棠后走出来,傅欢颜便看到了小侯爷胥延光,还有藏在他身后的一个小丫头。
“民女见过小侯爷。”傅欢颜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算不得十分标准,却也符合她的年纪。
小侯爷眼里染上三分笑意,抬手道:“傅三姑娘无须多礼。”接着他转身看向了身后的小尾巴,道,“芷儿快出来,别调皮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后露出了一个小脑瓜,看起来四五岁模样,脸上带了好奇又有一些戒备地看向了傅欢颜。
小侯爷拉过芷儿,走上一步对着傅欢颜说:“这是我妹妹芷儿,她有些怕生,不过性子很好。对了,你先同我来,母亲说想要见见你。”
傅欢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不一会他们来到了楼上,在一处观景的屋子里看到了传闻中的胥夫人。
胥夫人听到动静,从窗口的软椅上回过头来,她如今还不到三十,一张芙蓉面上却带了点点清愁,许是还未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身上并未像其他贵妇那般披金戴玉,看着素净得很。芷儿一见她就跑了过去,偎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
小侯爷开口道:“母亲,这位便是我同您提起的傅家三姑娘。”
傅欢颜按规矩行了礼,胥夫人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又对小侯爷说:“谦儿先去招呼客人吧,别让人久等了。”
“是,母亲。”小侯爷揖礼告退,临走前朝傅欢颜笑了笑,大约是让她安心。
等人一走,胥夫人开口问道:“上回好像没见着傅家三姑娘,怎的没有一起过来?”这话看似随意,却也带着几分探究。
傅欢颜心想,这问题问得好,对方把她叫到这里,事先必然查过,而她落水之事并没有瞒着人,对方明知故问无非是觉得她同小侯爷的相遇并非偶然,指不定以为她多有心机呢!这么一想,她上辈子遇到这位胥夫人时,对方并没有给她好脸色,她当时还想不通,这会或许有答案了。
“民女上回抱恙……”傅欢颜顿了顿,见胥夫人脸上笑意渐淡,又继续说道,“祖母说要学好规矩才能跟着一起来,不然便失了礼数。”
生病了没有学规矩,因此没有跟着一起来,这样的理由也算冠冕堂皇,而且也是事实,若说她生病了不能出门,又为何去了百味楼遇到小侯爷呢?
胥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转而拉过身边的女儿,笑着说道:“芷儿平日里少有玩伴,傅三姑娘可愿意时常过来陪陪她?”
傅欢颜一听这话,心里有点摸不着对方的想法,是想让她答应呢,还是不希望她应下?她前世几乎没有听闻过这位芷儿姑娘,后来离了淮阳城更是一次没见过,而她刚刚一眼看过去,芷儿姑娘似乎很认生,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出门得要祖母和母亲答应,若是……”
胥夫人淡淡一笑,接口问道:“那你自己呢,可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傅欢颜朝着芷儿浅浅一笑,对方虽然怕生,但她看得出来,那双眼里澄澈得很,若只是陪玩对她也没有坏处,反而是胥夫人未必真想要她过来。
芷儿突然摇了摇胥夫人的衣袖,指了指外面,纯净无垢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祈盼。
胥夫人见了,脸上忽然一动,顿了片刻后,她转向傅欢颜说:“芷儿想要下去玩,傅三姑娘可否陪着一起去?”
傅欢颜欣然应允,比起在这里接受盘问,她当然更愿意和心无城府的小姑娘一起。
胥夫人便叫了立春,也就是刚刚那位“春姑娘”带她们下去。
…………
走出绣楼后,立春领着两人去了旁边的一个小花园,里面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水塘,两只孩童巴掌大的乌龟正慢悠悠地在里面爬着。
芷儿欢快地跑了过去,然后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她便蹲在水池边,托着腮一眼不眨地看着里面的乌龟。
傅欢颜跟着看了一会,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乌龟也没什么奇怪的,难不成是什么神龟不成?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它们吃饭吗?”
旁边立春听了回道:“米饭青菜、小鱼小虾,这些都吃的。”
“原来如此。”傅欢颜点点头,看向了旁边默不作声的芷儿,从她进来到现在,还没听芷儿开过口,她心里隐隐有些怀疑,便提议说,“不如我们来折乌龟吧?”
芷儿歪着脑袋想了想,点点头看向了一旁的立春。
立春连忙说:“奴婢这就去准备,两位姑娘先在此稍等一会。”说着她就往屋里去,而原先立在不远处的一个丫鬟过来接了她的班。
不一会,立春拿来一个簸箩,说:“傅三姑娘看看,还缺什么吗?”
“只要这些彩纸就好了。”傅欢颜看向芷儿说,“我们去亭子里吧。”
芷儿好奇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当先跑了过去,等她们到的时候,她已经像乖宝宝一样坐好了。
傅欢颜拿过两张彩纸,一张递给了芷儿。见芷儿巴巴得看着,她笑着说:“我们一起折。”说着她放慢了动作,等着芷儿跟上了才做下一步,其间立春想帮忙,被傅欢颜给劝住了。
到了最后,她们折了一桌子的大小乌龟,一开始的几只有些丑,后来就好了许多,乍一看还有几分似模似样。
芷儿玩得很高兴,比起一开始的怕生,她这会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手里拿着几只小乌龟,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这时候,一个仆妇走了过来,对着立春说了几句。立春转身对傅欢颜说:“姑娘得去学琴了,傅三姑娘等下跟着这位何妈妈,她会带你去找傅二姑娘的。”
傅欢颜点点头,和芷儿道了别,就准备跟着何妈妈离开,只是刚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拉住了。
“姑娘。”立春连忙上前想要拉开芷儿的手,但芷儿拽得很紧,抿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弄得立春左右为难。
傅欢颜对芷儿笑了笑,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纸船,说:“这小船可以给小乌龟坐,那样它们就能和水池的乌龟一起玩了。”
立春接过纸船,对着芷儿说:“姑娘不如去试一试?”
芷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被好奇心吸引,松开了手去拿小乌龟,而傅欢颜也趁机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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