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被僵硬地岔开, 魏苏慎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给自己提了个警醒。
方杉身子前倾一些，盯着屏幕上的资料：“这女孩可不简单。”
讨债公司可不会怜惜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心狠手辣一些的, 直接把人抓去抵债都是可能的。
“她哥欠了这么多钱，然而她却能安稳无恙生活到现在。”
除了工厂里那次，阿瑟收集来的信息没提到过类似的事件。
“何况她哥哥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安排绑架？”
魏苏慎平静道：“问问绑匪就知道了。”
方杉扬眉：“不是还在警察局关着？”
魏苏慎语气含着些别的意味：“他会说实话的。”
方杉反应了几秒，郑重其事道：“请宿主端正态度, 别用一副大佬的口吻说话。”
魏苏慎微微颔首，至于听进去了几分不得而知。
方杉：“虽说一开始是我糊涂犯下了大错, 但我会负责任，前提是你得听话。”
魏苏慎觉得这话听上去异样，转念一想, 活脱脱就是渣男酒后乱性, 半安抚半威胁的语气。
方杉还在给老虎顺毛：“所以宿主要乖一些。”
魏苏慎由着他去, 眼神莫测。
“成绩专业第一，年年奖学金，在学校里经常被嫉妒的女生欺负……”方杉感兴趣道：“玛丽苏的标配，她都有了。”
再说魏烨教训完小胖子觉得不解气，方才碍于姜美玲在, 不便出口训斥大儿子, 此时阴沉着脸上楼, 准备就最近的事‘好好’谈一下, 结果刚站在门口，就听到争吵声传出——
“我看是符合你的标准，”魏苏慎的语气带着讥嘲：“就这么迫不及待另攀高枝？”
方杉冷漠：“你要是真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何况当初也是你自愿的……”
魏烨只觉得信息量太大……自己那从小就不可一世的儿子，这是被渣了？
正想着，房门突然打开，魏苏慎眼中寒意凛冽，摔门而去，方杉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追出来，边追边道：“我还是爱你的。”
正走到楼梯口的小胖子一脸莫名：“出什么事了？”
魏烨语气中含着一丝欣慰：“你哥被绿了。”
话一出口，看到小胖子身后的姜美玲，魏烨收回后面想说的话，姜美玲一反常态没有计较，而是笑着道：“我看他是故意演这一出给你看。”
魏烨像是一怔，面色陡然变得不好。
和姜美玲料得分毫不差，猜到魏烨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留在家中只有白白挨骂的份，魏苏慎索性找个借口出来避避风头。
工厂收拾干净后，曾经陈旧腐朽的味道随之散去，方杉找了片空地坐下：“应该在这里再加上一张床和生活用品。”
他有预感，魏苏慎被逐出家门的日子不远了。
闻言，魏苏慎正在做道具的手指一僵，零件没有对准，哗啦啦洒在地上。
方杉佯装没看到这一幕，仰头闭着眼，仿佛是在闭目养神。
过去很久，忽然睁开双目，眼神叫人琢磨不透：“陈冰樱……”
魏苏慎重新整理好零件，开始拼凑，状似没有听到他的念叨。
方杉偏过头：“查一个人很容易，但谁都无法确保资料真假，我们所看到的也许只是对方想让你我看到的。”思索稍顷后道：“不如去问问？”
魏苏慎总算搭理他：“问谁？”
方杉咧着嘴笑了：“死人。”
郊外的月亮似乎都魔怔了，躲在云层后迟迟不肯出来，坟头全是枯草，碑上的字迹都被灰尘掩盖。
方杉摇头：“才一年就已经成了荒坟，怕是许久都无人来祭拜。”
也不能怪陈冰樱绝情，任谁在大好时光被一堆债务缠身，都会愤愤不平。
陈酆唐。
魏苏慎首先注意的却是亡者的姓名，从笔划上说，的确符合方杉的要求。
方杉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还剩多少苏爽度和打脸值？”
魏苏慎：“不到五十。”
他基本没有结余，日常任务的分值都用在了进入各个世界。
方杉：“加上这次，够不够七十？”
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但随着执行进度，还是会给出分值区间。
魏苏慎；“差不多。”
方杉点了点头：“那便好……开始挖吧。”
魏苏慎隐约捕捉到了他的念头，也不废话，两人合力抬出棺材。
方杉扶着棺木边缘，神情认真，又暗含一丝警告：“这样漏洞钻一次就行了，千万别跟着我不学好。”
魏苏慎‘呵’了一声，方杉不再废话，让他重新选择进入第一个去过的异世界。
一样的深夜，然而这片土地上皎月熠熠，闪闪从罐子里露出头，感觉到一丝亲切。
魏苏慎站在土丘上，看到远处有驱鬼师在追逐恶灵，他正好站在一片逆风的土坡上，月色下，寒意刺骨。
棺木停在光秃秃的空地，魏苏慎虽然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方杉的眼睛在盯着他，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活人无法带入世界，死人却可以，对么？”
方杉：“而且一个世界有其运转的规则，不可能再随机刷新任务，这就是漏洞。”
魏苏慎：“就是说只要我想，可以随意选择一个任务世界终老。”
“想多了。”方杉没好气道：“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世界规则排斥，时间久了，弄死你。”
“……”
恶灵的嘶吼被风吹来，听着十分骇人，方杉推开棺木，同时道：“试想我在宿主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宿主会是什么感受？”
魏苏慎沉默。
方杉：“同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宿主就是外来者，出去了再进来，还赖着不走，岂不是找死？”
魏苏慎轻轻吁出一口气，从相遇至今，方杉带他钻过不少漏洞，一次比一次夸张。
方杉边忙活着把尸体残骸抬出，边叹道：“宿主以后一定要做个好人，别像我一样。”
面对令人窒息的操作，魏苏慎问出重点：“招魂？”
方杉点头：“你所在的世界没有灵气。不存在三魂六魄之说，只能换个世界试试。”
说着，忍着心痛拿出一副画卷摊开，画上，有几只栩栩如生的丹顶鹤，仿佛下一刻便会飞出。
魏苏慎目光一紧，缓缓吐出两个字：“道具。”
方杉讪讪笑了笑：“都是一次性消耗品，不值一提。”
魏苏慎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难怪当日你在修真界能混得风生水起。”
方杉轻咳一声，咬破手指，画卷上的丹顶鹤翅膀似乎动了一下。随着血液流淌，方杉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丹顶鹤的翅膀彻底被染红了，它轻轻拍了一下，光芒笼罩住残骸，一片雪白的羽毛落下。
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混着咸腥味的夜风，一张俊朗面容出现。
“陈酆唐。”方杉试着叫了声。
男子把目光转向他，眼球上浮着淡淡的青光，点了点头。
方杉心中一叹，一般的残骸即便换了个世界，也不易被招魂，除非是死后怨气滔天，不愿轻易离去的那种。
“打听点事，关于你妹妹的。”
陈酆唐的目光瞬间从浑浊变得像毒蛇一样危险。
方杉没有将他的变化放在心上：“想必你们的兄妹情谊也不深，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个留下无数外债自杀，一个自死后就没来祭拜过。
“想知道什么？”陈酆唐的语速很缓慢，露出的笑容似乎还带着一些乐趣：“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方杉不说话，等着他提条件。
陈酆唐喃喃：“我要风光的活一次。”
方杉没有骗他：“死而复生，无能为力。”
陈酆唐极其失望，方杉望着他，目光柔和几分，略一迟疑竟是将真相告知：“其实你原本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
“何意？”
方杉又在胳膊上割了道口子：“虽然不能助你重生，不过可以体会一番逆袭的热血。”
丹顶鹤从画中飞出，簌簌羽毛抖落在陈酆唐身上，他几乎完全被覆盖。
陈酆唐一动不动地浮在那里，闭着双目，仿佛魂魄被勾走了。
魏苏慎：“你做了什么？”
方杉：“让他身临其境，感受我们在前两个世界经历过的。”微笑着侧过脸：“幻境里，他会分不清真假，甚至把自己当做是你。”
魏苏慎能感觉到方杉对待陈酆唐外宽待，能让他拿出道具，打听消息是一方面，其中未尝没有补偿之意。
时间没有因为夜晚的黑暗而停滞，过去许久，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陈酆唐才重新睁开双目。此刻，他看方杉的目光十分复杂：“如果没有醉酒误事……”
方杉并未否认：“你就会真正成为这些故事中真正的主角。”
陈酆唐的视线掠过方杉，停留在魏苏慎身上，他从前见过魏苏慎几次，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走到哪里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命运……”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无尽的嘲弄。
陈酆唐重新看向方杉，忽然平静了下来。
方杉抿了抿唇，他原以为陈酆唐会冲过来质问自己。
“你知道吗，”陈酆唐指着魏苏慎：“当看到他经历的那些，我的心中是何感受？”
方杉：“愤怒，不甘。”
陈酆唐摇头：“那是没经历之前，如今，虽死无悔。”
连魏苏慎那样的存在都屡屡被坑，倘若是自己，说不准连第一回合都撑不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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