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热火朝天,男人低沉的声音交错着女人清脆的声音,高高低低,似是争论,又不似争吵,屋里装着三顶吊灯,此时齐绽放,过于璀璨的光芒映在几净窗明的玻璃上,反射出这些声音的主人,个个疲态,那些个光鲜亮丽的打扮早就被黑眼圈抢去了风头。
看看时间,凌晨3点。
“人呢人呢,Miss Song人呢?”已经熬了两宿的朱皑皑爆发了,“躲哪去偷懒了,我们在这里要死要活,她这个品牌总设计躲哪里去了?”
唯一的男苦力姜丞呆滞地仰望灯光,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道:“轻点声,都几点了。”
“我去找吧。”工作室老幺虞是如一脸平静地起身,顺便问道,“有要加咖啡的吗?”
“要!”
所有人举手,虞是如推了推眼镜,转身离开。
休息室的门关着,还特意挂着“请勿打扰”字样的牌子,但对于她们来说,这牌子等同于:不要脸,老大就在里头,赶紧抓人!
虞是如端着一杯刚冲好的摩卡,敲了敲门:“颂姐,在吗?我进来了哦。”
里头没声音,她等了一会,推门而入。
屋里只打了一盏地灯,虞是如适应了好一会才看到有人靠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手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像是完全没听到她进来一般。
虞是如走到她身边,瞥见她突然按灭了手机屏幕,刚才一瞬间,她好像看到屏幕上是建筑大神单凛的新闻,她没多想,用平缓的声音说道:“摩卡,双倍巧克力粉,双倍奶。”
真的是小朋友口味了。
终于,那人抬起了头,地灯橘色光芒暖暖地散在她的面庞,她忽而弯起唇角,笑道:“小如如啊,谢谢啦,辛苦你了。”
虞是如也蹲坐下来,把咖啡递到宋颂面前:“姐,你才是辛苦了,别坐地上,地上凉,你这个月例假又要疼了。”
大前天还在B市帮着影后沈磬磬设计参加年底时尚慈善晚宴的造型,前天又飞到纽约采购布料,今天回到工作室,马不停蹄地交出五张设计稿,近期工作室接了一个活,为当红小生梵戈量做造型,量身定制出席华唯奖颁奖礼的行头,他们是女装品牌,接了个男艺人,有些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宋颂就是接下了,大家都在猜会不会是为后续推出男装品牌布局,她本人对此模棱两可。
就这样连轴转,是个人都熬不住,可宋颂还撑着,她对梵戈的设计特别重视,虞是如看来,有点重视过头了,平日里宋颂工作的时候也总是嬉皮笑脸的,这回少见的正经。来回几次沟通,对方已经认可了,反倒是她对设计方案不满意,还没确定方案,手稿堆了一地。
虞是如不忍道:“姐,要不先休息下吧。”
宋颂伸了个懒腰,宽松版的卫衣向上缩了缩,露出一小截平坦的小腹:“我这不已经偷懒过了吗,朱白雪又在那叫唤我了吧,唉,怎么就这么离不开我呢?”宋颂无所谓地揉了揉肩膀,站起来,“过去吧。”
虞是如觉得宋颂今天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可能因为她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样,所以当她有点心事的时候,就像是少了一味糖的咖啡,特别明显。可转眼她又笑眯眯地招呼虞是如过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老幺歪着头想了想,还是乖乖地跟了过去。
宋颂回到办公室,刚进门,朱皑皑就冲她吼了一嗓子:“掉厕所了吗,我刚打电话给曾总,他说赶过来救你。”
宋颂揉了揉耳朵,喝了一大口甜得发腻的摩卡,笑眯眯道:“曾总半夜三点被你吵醒,过来也是追杀你的。”
朱皑皑懒得跟她扯皮:“行了,我的大姐大,你到底选哪一套啊,再不定下来,梵戈就要裸着走红毯了!”
“裸着,哎呦,我好想看啊,他身材好像很好诶。”宋颂一屁股靠坐在皮椅上,转了个圈,一脸神往。
“……”朱皑皑朝姜丞伸出手,“把我的刀拿来。”
姜丞:“……”
宋颂挑起眉梢还是笑眯眯地看着朱皑皑:“跟你说实话,我还没想好呢。”
朱皑皑瞪大了眼睛,气极:“我要给曾总打电话!”
“对了,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跟颂姐姐汇报。”虞是如适时化解了这场吵闹。
宋颂立即回过头,略感诧异:“嗯?难得你也会忘事。”
他们的老幺可是T大学硕士建筑设计专业毕业的高材生,跨过高山跑到他们这里当工作室助理,还真是有点对不起国家,浪费了人才。
“有个VIP客户昨天提出要定制一套西装。”
宋颂以为自己听错了:“西装?”
“对。”
“我们是女装品牌,这个VIP没弄错?”
“人家当然知道我们是女装品牌。”朱皑皑拿过小如的Pad,看了眼客户资料,顿时两眼放光,“我去,你知道他每年砸多少钱给你吗?颂啊,别犹豫了,赶紧的,梵戈挑剩下的给他一套。”
宋颂忽然严肃道:“这人男的女的?女的,抱歉,我们不提供超出能力范围的服务,男的,更加抱歉,我没打算给梵戈之外的男人设计衣服。”
虞是如被她正经八百的样子弄得一愣,马上回道:“男的。”
宋颂这话一出,朱皑皑跟姜丞下意识地互换了个眼色。听到没,老板刚才说了什么?只给梵戈设计衣服!有蹊跷啊。
朱皑皑不死心:“可是,这是金主爸爸啊。”
宋颂愣了愣,倒真的有点意外,这金主不一般,简直闪闪发光啊,可她岂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马上又开始转悠起皮椅,笑道:“但他也不能逼良为娼啊。”
朱皑皑狠戳她腰:“……你小学怎么读的,别乱用成语。”
宋颂东躲西闪,笑得岔气,跳开到一边,说:“就这么定了,回头这位爸爸再来问,好好跟他解释。”
众人:“……”
宋颂确实有点累了,呆到这个点,她决定回家先睡一觉。
“到底哪一套啊?大王来问,我顶不住啊。”朱皑皑死拽着她不放。
宋颂一寸寸往门口挪,扭过头嫌弃地掰开她的手:“我会在梦里决定的,让大王到梦里找我。”
“我送你回去。”姜丞连忙起身。
宋颂背朝他们挥了挥手:“不用了,你帮白雪把早春发布资料整理好,就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终于从办公楼跑出来,夏末初秋的5点,天还是黑的,气温适当凉爽,宋颂努力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马路上寻找的士。她不喜欢开车,一般都是打车,有时候姜丞会负责接送,但人家毕竟有位白雪公主女朋友,不好总是霸占他们的独处时间。
宋颂拿出手机打算叫车,可这个点,周围既没有出租车也没有专车。
“啧,都在家里睡觉吗?”宋颂跺了跺脚,锲而不舍地换了个叫车软件。
一辆白色特斯拉SUV缓缓停到她跟前,宋颂抬起头,满脸诧异。
车窗落下一半,里面的人俯下身,以便对上她的视线:“上车,我送你回去。”
宋颂走近两步,感慨:“白雪真不怕死的给你打电话啦?”
曾佑轻笑:“外面冷,快上来吧。”
副驾驶的车门自动打开,宋颂飞快地坐上车,感激涕零道:“谢主隆恩。”
“怎么又熬这么晚。”
宋颂放下车窗,迎着风好感受夜里的微凉,摇头感叹:“没灵感啊。”
曾佑压根没把她的话当真:“是因为要给梵戈设计,太追求完美了吧。”
宋颂转过头,曾佑目视前方,可能是被人梦中叫醒,没时间特意打理短发,刘海垂在额前,反倒比平时看上去年轻些,而挺直的鼻梁再到线条分明的下颚,轻而易举地就就让这张侧脸打上90分,宋颂对上镜好看的脸特别着迷,曾佑是她心中的上镜排名前三好看的人。
还有一个就是梵戈。
“他啊,路子太广,长得好就算了,气质还好,还有身高,我得好好琢磨。”
曾佑分出心,瞥她一眼:“你对他评价这么高,这次的合作不会是因为你的私心吧。”
宋颂摊手,坦荡荡:“难道不是吗,这是事实,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我就是喜欢,我就是要给他设计衣服。”
这话要是被狗仔听去可就麻烦大了。
曾佑神色如常:“那他是你认识的最好看的人?”
宋颂愣了下:“那倒不是。”
“那是谁?”
宋颂愣了下,没答。
车子恰好遇到红灯,曾佑侧过脸笑道:“不会是我吧?”
他笑起来是很好看,但宋颂拍拍他的肩:“曾老大,你是没睡醒就出来了吗?”
曾佑也没生气,收回视线,重新开动车子。
宋颂人懒,又不开车,却偏偏租了一处离工作地点还挺远的房子,公司的人都让她换,她偏不,就说住惯了,喜欢那地方。曾佑刚好有朋友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打算出租,可以便宜给宋颂,她也不要。
这个点路上很空,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到了,宋颂松开安全带,再次感激道:“多谢老大,无以为报,明天请您吃晚饭,地点任您挑。”
马屁是她会拍,曾佑看上去挺受用:“好。快去休息。”
下了车,宋颂一溜小跑进了楼,回头看了看,朝车子方向挥了挥手,曾佑的车才缓缓驶离。
她和曾佑认识很多年,当初是曾佑毅然决定投资她的品牌工作室,那时候,他的事业也刚起步,顶着的风险不可谓不大,正因为有他,她的梦想才没有夭折。
于她而言,曾佑是不可多得的老板、朋友、导师、合作伙伴,是贵人。
她想着要给这位大老板多赚点钱,多给点回报,然后最好再帮他找个媳妇,那就真的算是感恩圆满了。
宋颂困到极致,回家简单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直接飞奔向床,缩紧被窝,把自己团成一只虾。当周围都静下来后,她的大脑没有马上停止工作,反而产生了兴奋过度的后遗症,睡不着,宋颂烦躁地翻了个身,半分钟后,又翻回去。脑中乱七八糟一团,可跳出的不是给梵戈的设计手稿,而是微博的本地热门新闻:建筑神坛年轻传奇,单凛成T大最年轻教授。
先炸开锅的是T大的学生,狂挖这位大神的个人简历,简历是有,多是获奖经历,被人“吐槽”完全是神开挂的人生,还是别多看,有毒,容易自我嫌弃。再来背景很官方,没有值得可以八卦的,但坊间一直传闻比其他的经历,他的颜值更加开挂。但网上竟找不出他一张照片。
他不爱拍照,甚至厌恶,只要镜头对准他,他立马能察觉,直接黑脸。
说到头,他就是挺神秘的。
翻来覆去到天明,她才渐渐入眠,但好死不死,刚睡出点做梦的味道,手机就响了。
宋颂忍着额头突突直跳的神经,抓过床头的手机,一定是白雪公主把她的手机静音取消了,然后现在又成功骚扰到她。
“能让我睡满五小时吗?”
“金主要跑,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打电话!”
宋颂清醒了点:“什么东西?”
朱皑皑:“刚才总店的人说,VIP客户执意要求定制西装,不然……就不再光顾。”
从感情上说,宋颂是想骂娘的,她只想睡成一具尸体。
“他想怎样?”
“希望你跟他见个面,沟通下定制方案。”
虽然VIP是品牌衣食父母,SONGSONG也一直讲究客户至上,但坦白说,宋颂很不喜欢被人逼着去做一件事,这很容易激发她的叛逆心理。
但曾佑说过,她现在是品牌主理人了,必须用成熟的思考方式处理问题。一路走来,她在磕磕绊绊中也摔了不少跟头,吃了苦,体会了隐忍的艰难,不得不在某些时刻低头。
毕竟,她现在不再是自己吃饱全家不愁的单身女青年。
宋颂扶额,头痛不已,压着火气:“他想怎样就怎样?”
朱皑皑以为她拒绝了,一时间找不到话,却听她很快又说了句:“时间地点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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