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果然厉害!”贾琏将平儿打发了,直接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两条人命能救下他自然欣喜,而其中王子腾却也发了大能将事情已经彻底抹平,他如今又势大,王熙凤势必是不能关得太久,不免又有些心塞,“什么时候能如他一般能干,也不用事事都看人眼色。”
贾琏惆怅了些许时候,却突然想到王子腾没几年就死了,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的,登时又心松了,任他再能干也拼不了命,而他偏偏是能似是而非能看见后几年命的,岂不是比王子腾更厉害。就算王熙凤被放出来,他已经知道她的底线,想来她也翻不了天,这人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越是让着她她就越以为得意,以后就算放出来也要狠狠压着她才是。这么一想,贾琏也不惆怅了,又高兴起来,好歹两条人命救下,高利贷的事抹平,林妹妹救出,迎春惜春抢出,贾环探春拉拢中,总算是比上辈子进步许多。
高兴了好一会,复又想到旺儿信中提及仇守备公子与张家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事,脸上又惆怅起来。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或者男人就寻死呢,难道所谓爱真的如此厉害,贾琏撇撇嘴,心底却仍升起淡淡的羡慕来。如今冷屋冷灶的,连个知冷知热人都没有,贾琏叹了口气。人都说他风流,他自认对人也不错,可到底从未有过知心人。王熙凤刚嫁给他的时候,那样年轻,仿若神仙妃子,又是那样爽利,与他似乎样样相投,他是真想跟她好好过日子,他们也曾好得蜜里调油,可是一步一步,也不知是天命还是人心,他们终是走到这一步。说他狠心也罢,他对她的情份真的已经磨尽了,休她出门不仅仅为了避祸,实在他不愿意再明明二个人却仍感觉永远一个人的过一辈子。而上辈子遇见的尤二姐,其实他更多是当一个玩意,所以才不在乎她所谓过去,那个时候他与王熙凤关系已经很恶劣了,他只是想恶心恶心他,谁料得尤二姐有个好肚子,可又有什么用,一个不防备,又变成一滩血水。其他来来往往的女人,早前是年轻耐不住,后来就是自暴自弃了,都没意思,贾琏的眼眶微微有些刺痛,心也抽了抽,似乎他命里就是一个人。
“一心人啊!”他叹了叹,“还是别做梦了。”
“二爷,老太太请。”正当此时,平儿掀帘进来。
贾琏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那些悲春伤秋的事登时都抛开了,又变得斗志昂扬,老太太这个时候来请必然又是幺蛾子,得小心应对。
果然是幺蛾子,贾母的院子满满登登的,贾政夫妇满面春风地坐在中间,左边是兴致缺缺的贾赦和满脸不忿的邢夫人,右边则是无精打采的贾珍和死气沉沉的尤氏,贾母却是满脸喜气地坐在最上头的主座。
“可只等你一人了。”见贾琏姗姗来迟,王夫人新仇加上旧恨不免讽刺道。
“我儿子又不是那等闲人,每日里也就剩下听清客们奉承的功夫了。”见王夫人居然敢讽刺他的亲儿子,贾赦毫不留情地喷了回去,又将亲儿子拉在旁边坐好狠命地示威。
王夫人的脸青了青,正待说话,却被旁边的贾政狠狠一瞪,顿时满心苦涩,将话憋了回去。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说正事要紧。”贾母坐在上头看得分明,但身为老祖宗这般口舌之争她一向都是不介入的,直接开口道。
“老太太,可是有什么事?”贾赦也给贾母这个面子,懒洋洋地问道,看二房那兴头,估计又没什么好事。
“说起来也是天大的喜事,老二,还是你来说吧。”贾母笑了笑,这等露脸的事还是让贾政来说。
贾政如今连眉毛都是翘着的,清清喉咙,洋洋洒洒地辞藻华丽地说了一大通。贾琏听了半天,太是无聊,打了哈欠,不就是省亲那点事啊,哪来那么多之乎者也的。
“当今仁慈,允娘娘回家省亲,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总要另外置一置省亲别墅,好歹也布置布置,也是娘娘的脸面。”接过贾政的话尾,王夫人已平复心情,微微一笑,满脸红光,谁的女儿也没她的女儿长脸。
“这也是咱们家的大事,大家都议一议。”贾母最后一锤定音,分别看向贾赦、贾琏及贾珍。
贾琏心中一声冷笑,贾元春这个挨千刀的,不过回来半天的功夫,上辈子就造了一座堪比仙境的大观园,不仅把林家家财全部填进去,还把贾家最后一点家底都吸干,最后那座大观园还成了贾宝玉的游乐园,贾府所有姑娘都砸了进去。而贾元春拍拍屁股就走,却传出了贾家奢侈的名声,也惹了当今的眼,后面抄家这么狠,跟那座美轮美奂的大观园也不无关系。
贾家花了家底,却一点好处都没有,不过几个破落户来奉承几句,贾政倒是外放学政却惹了大祸,宫里都以为贾家豪富,接二连三地来打秋风。二房是无所谓,花的都是公中的钱,做的是他们的脸,其中操作又不知捞了多少。他上辈子真蠢,兴冲冲地张罗,全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最后就是二房也供不起,任由大观园萧索。
这辈子再也不会这么蠢了,贾琏便朝贾珍使了个眼色。
如今贾元春在贾珍眼里绝不是振兴家业的大功臣,反而是恨之入骨的恶贼,若不是她作兴,秦可卿的事悄无声息就过去了,如今却在当今并太后那里挂了眼,害得他天天提心吊胆的,这简直就是女儿贼。他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心思给罪魁祸首添砖加瓦的。心里正有气,得了贾琏的眼色,便道:“按理说这样的大事,咱们合该出力,怎奈我这边还在儿媳妇孝中,尤氏又身子骨不行,恐怕是有心无力。”
贾珍话音刚落,贾母尚可,贾政并王夫人就齐齐变色,王夫人急急道:“珍儿这话说的,哪有做长辈的为小辈守孝的。”这真是不要脸皮到了极点,谁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偏偏还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谁知贾珍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看向贾母:“也求老祖宗疼疼我,实在是身子骨不行。”说他喘还就真喘上了。
“珍哥儿,这是全族的大事,你是族长,总要有个表率。”贾母已知他是推辞,不得不开口道。
“老太太说得正是,只是最近天灾人祸的,家里也折腾个精光,我凑一凑,大约能出一千两。”贾珍叹了口气,勉强说道,一旁的尤氏就犹如木头,一动也不动。
王夫人大急,区区一千两能做什么,正要开口,被贾母一个瞪眼瞪了回去。贾母知道贾珍是不愿意了,却也没法子,毕竟荣府宁府是两家,贾珍更是族长,他正经不想,难道能直接去宁府拿,反而得罪了。只得暂时忍下,待日后筹谋,又看向贾赦。
贾赦本来因为贾元春封妃的事还略略兴奋,好歹作为大伯也能沾点光,贾琏一见便在旁悄悄泼了冷水,只一句话,贾元春是二房的女儿,贾宝玉的亲姐姐。贾赦被这么兜头一泼,登时就冷静了,是啊,贾元春是贾政的女儿,要帮也帮着她爹她亲兄弟,到时他这个隔房的大伯越发要去马圈了,还沾什么光,要是被枕头风一吹,没准他的爵位都能吹没了。这哪是荣耀,简直就是催命鬼,还省什么亲,谁给她做脸,又不是傻子,贾赦登时就回道:“老太太,这可是二房的女儿。”
对自己的儿子,贾母可不会客气,直接骂道:“这会子分得这么清楚,娘娘省亲是合族荣耀,你作为大伯也沾光。”贾母也不单单是偏心,她是觉得元春大有可为,自然要大幅度倾斜资源,才能换来整个家族的升腾,至于爵位也好,官位也罢,都是她的儿孙,还分什么你我。
“反正我没钱!”可惜贾赦是听不进道理的,梗着脖子就一句话,一旁的邢夫人登时满脸喜色,就是,二房的女儿,凭什么大房出钱。
“琏儿,你可是个懂事的。”贾母被气得够呛,只得去找能听得懂人话的。
“老太太,这不过是娘娘回娘家住一晚,何必如此,听二婶的意思,似乎要大兴土木的,当今厉行节俭,咱们何必去出这个头。”贾琏却一挑眼,完全不接这个套,说的也是他的真心话,上辈子凡是造了省亲别墅的都遭了殃。
“琏儿,说的真是不懂事,那也是圣上的脸面,再荣耀不过了。”王夫人当即只恨得银牙咬断,憋着气回道,贾母的脸也沉了下来。
贾琏却毫不在意,更加不客气地冷笑:“二太太说得好笑,圣上哪用得咱们做脸面,前儿皇后娘娘回娘家都是轻车简行的,咱们算是哪个名号上的人物,去争这个脸。”
“你!”王夫人脸色不变,这是明晃晃地讽刺元春不过是个妾,登时指着贾琏就要开骂。
“我儿子难道说错了,你女儿不过是皇后娘娘的侍女,后来才得了圣上宠幸,放到咱们家里来,说白了就是一通房丫头出身的姨娘,那天差不多府里装饰装饰就罢了,还闹得天翻地覆的,指不定外头人怎么笑话咱们呢。”贾琏还没说话,贾赦就跳起来第一个护短,说得话更加不堪入耳,王夫人并贾政的脸都是红了青,青了黑,看着贾赦的眼神都在喷火。
“老大,你要气死我!”贾母也是气急,直接一拐杖重重落在地上,大声喝道。
“哎呦呦啊!”谁知还没等贾母发作,贾赦登时就捂着胸口半倒下来,哀哀叫唤。
“爹啊,你可怎么了!你可别丢下儿子啊!”贾琏一个箭步抱住贾赦,哭得就跟真死了爹一般。
“我……胸口……疼。”贾赦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说道。
“老太太,可了不得了,我先扶老爷去寻个太医瞧瞧。”贾琏立马领会,哭着与贾母一面说道,一面自顾自搀扶着贾赦离开了。
“老太太,我不放心,去看看老爷。”邢夫人顶着贾母铁青的脸色,飞快地说完,急急地逃了。
“赦叔可不能有事,他如今是咱们荣宁二府的顶梁柱,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我去看看。”贾珍得了借口,也溜了。尤氏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贾政王夫人,低眉顺眼地跟着走了。
“老太太。”王夫人眼见一屋子人就此走个精光,不由得眼圈都红了。
“你先筹备起来,我自有主张。”贾母面沉似水,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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