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惊闻

    原来那日自贾琏走后,贾珍虽然后怕不已,但不得不咬牙去查,也不放心尤氏,用的都是自己的人手。其实宁国府尤氏压不住,早已到处都是乱哄哄的,贾珍一查之下倒也查出不少犯事的奴才,正赶上贾珍自己很不自在,也没什么菩萨心肠,又怕他们将府里的事继续乱传,一律扔给了相熟的人牙子,也不用钱,只让卖得越远越好,倒唬得宁国府上下都安静了。

    好在贾珍握在手里的人手都是贾敬调教好极为忠心能干的,平时贾珍都得过且过混着,任由宁国府越来越乱,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他们倒是在贾珍震怒和支持下全面掌控宁国府,接下来的查案的事便方便了。

    秦可卿人都下葬,本来线索全断了,查得并不顺利,直到发现秦可卿生前贴身丫鬟瑞珠的讯息,她虽在灵前撞死,到底不甘心留下了一方手帕,藏在老子娘处,只求若是老天有眼便为她和奶奶报仇。秦可卿的确不是病死的,是被活生生勒死的,动手是她小厨房的一个管事婆子,引路的是她屋里的小丫头。她们原本是在秦可卿喝的药里添了相冲的一味药,做出秦可卿慢慢病死的假象。可秦可卿不是笨人,本来一多半就是心病,结果越养越重,便起了疑心,她是觉得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但真要死了她却不舍得了,活得再怎样羞耻,好歹是活着,但她不够当机立断,小丫头来送药的时候反倒露出了破绽,那两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夜色合伙勒死了秦可卿,又急中生智做出秦可卿不堪贾珍侮辱上吊自尽的模样。

    这本来就是贾珍的心病,一见了秦可卿吊死的模样就吓得魂飞魄散,他是喜欢秦可卿没错但更爱自己,急忙暗自掩盖下来,做出秦可卿病死的样子,倒自发自愿地替两个奴才背了黑锅。而本来心有疑惑想要暗查的瑞珠也被他逼得灵前自尽。

    “珍大哥,你……”贾琏听了,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什么是比猪还笨,这就是,居然被一群奴才牵着鼻子走。

    贾珍说起这个却是满脸恼怒,这群奴才真是胆大包天了,居然还拿他填坑。当知道真相,他暴跳如雷,直接一个抽了三十大板出气,只是问出来的结果却大吃一惊。那小丫头是被婆子拖下水的,而那婆子却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远房表姐,一口咬定这事是邢夫人主导的,为了就是邢夫人的弟弟邢德全曾经交恶秦家的事,邢夫人不忿就下药让她受受罪,谁知被秦可卿发现,害怕之下就命她们灭口。

    “兄弟,我后来也去查了,那邢德全倒真是调戏过秦钟,被秦邦业撞见打了一顿,后来看在府里的面子方才掩下不提,当初弟妹……还备了一份厚礼赔罪过。”贾珍总算是知道贾琏怒休王熙凤的事,虽然没成功,但说起来还有点尴尬,事情都过去了他想关心也无从关心得起,最重要的是身为男人老婆不能顶事了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反倒替贾琏庆幸。不过他倒是对贾琏更加信服了,连王熙凤这等胭脂虎都敢动,他这个兄弟不得了,跟着他肯定能活命。这也是贾珍的好处,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全心全意的信任,人又单蠢,别人说什么都能信几分,当然也应该感谢贾琏与他的好交情,所以他知道贾琏跟邢夫人肯定不是一路人。

    看贾珍居然真有几分相信是邢夫人的手笔,贾琏要不是看在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对他信任有加绝对一巴掌抽过去,他贾琏上辈子是被人坑死的,贾珍就是自己蠢死加作死的。不过,贾琏的眼眯了起来,果然跟两位嬷嬷所说串了起来,二房果然心狠手辣,可笑人家早就在算计,自己上辈子却一直到赶出贾府才醒过神来,这辈子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辙,二房凡是经手的人获利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贾琏的斗志更加昂扬起来。他抬头看了眼仍懵懵的贾珍,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珍大哥,真不可能是大太太做的。”

    “可是?”贾珍皱眉,她们说得很合情合理,谁人不知道大太太的小心眼,而且又能给荣国府带来好处。

    “珍大哥,我已经在宫里探出来,真是二太太母女做的,那婆子和丫头的事恐怕另有蹊跷。”贾琏也懒得跟他解释,直接说道,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大太太那种出嫁前把家财全掏空带走的人,怎么会为兄弟出气,何况让大太太选择,她倒是宁愿勒死那位娘娘吧。”其实他也很想亲手勒死那位坑死全家的贤德妃。

    贾珍对宫里是很畏惧的,贾琏一说当即就信,何况他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唯一能来雪中送炭的就是这个兄弟了。贾珍虽然没本事,但有直觉,以前觉得荣国府老太太厉害,基本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今看贾琏雄起,更加欣喜,决定跟着他的脚步,他兄弟能吃上肉他怎么着也能喝上汤。想到这里,贾珍的脸上越加愤愤:“好在兄弟你明白,这便是要我们兄弟离心。”

    贾琏翻了白眼,要不是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混在一起这么久,实在心软不能不管这个混蛋,离心也挺好的。只不过,贾琏又忧愁地看了眼贾珍,只嘱咐道:“这两人你先关着别弄死了,我回去查查,好歹弄清楚了,这些日子你便好好地呆在府里,免得上头刺心。”

    贾珍忙点头,他再笨也知道他这样被挂上号的不适合继续蹦跶,以前没人提醒他还能当不知道,如今被贾琏赤裸裸地揭开,他只能认了,以后睡女人得谨慎。

    贾琏又安抚了贾珍几句,方才告辞离去,心里已经盘算着离京前与亲爹通通气,将大房整治一番,起码得把二房的手剁掉几个。他一面想着一面走路,不免撞上人了,定睛一看,却是贾蓉贾蔷两个。

    “请琏二叔安。”两人忙行了礼,眼巴巴地看着贾琏,似有话说。

    贾琏对贾蓉这倒霉孩子还是挺同情的,便停下脚步,神色缓了缓,问道:“什么事?”

    “听说琏二叔要去金陵。”贾蓉看了眼贾蔷,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贾琏挑了挑眉,却看向贾蔷,见他正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不由更加感兴趣,他本来就打算在族里培养些人来用,贾蓉身份够用,而贾蔷,看来是脑子够用,便回道:“怎么你想跟了去,别忘了你身上带着孝呢。”虽然眉眼含情,整个人倒还素净,总算没蠢到家。

    “倒不是我,我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是我想蔷儿跟着去见见世面。”贾蓉忙急急道。

    贾蔷听了,无奈地一笑,只得上前又行了礼:“倒是因为我的事叨唠了琏二叔了。”

    “金陵是祖籍,你也是嫡支,很该回去看看。”贾琏想了想,这两人本来就打算培养,贾蓉不能带,带上贾蔷也一样,横竖他二人早好成一人了,而贾珍待贾蔷也真如亲儿子,不过贾蔷也算有心,上辈子他罪轻却非要一道跟了贾蓉去,也死在路上了,便道,“我回头与珍大哥说一声便罢了。”

    “多谢琏二叔。”二人大喜,忙谢了谢。

    贾琏见他二人明显有话要说,也不打算在这里打眼,提脚准备走了,却又被贾蓉二人期期艾艾地唤住,只得转回身子,无奈地看着他俩。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贾蔷开口说道:“琏二叔,有桩事我们觉得倒是要让你知道,是关于二婶子的。”贾蔷说话间很紧张,一旁的贾蓉更紧张。

    “她又做了什么?”贾琏脸沉了下来,问道,“她是不是在东府做了什么被你们撞见?”经过上辈子的惊吓,他觉得王熙凤做出任何事都不觉得奇怪,心里已经盘算开了。

    贾琏的样子吓得贾蓉二人一跳,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他们说的却是贾瑞的事。当日贾瑞胆大包天调戏王熙凤,却被王熙凤设了相思局,吹了两夜的寒风,还被泼了一桶屎尿,最后死在风月宝鉴之下。贾蓉并贾蔷当日也被王熙凤所逼参与其中,他们本是少年心性也不在意,可后来贾瑞就死了,还死得蹊跷。他们可不知什么道人什么宝鉴,就有些疑心凤姐,又不敢说,只躲着凤姐。如今王熙凤被送去了家庙,桩桩件件俱是最毒妇人心,贾蓉二人更怕了,左思右想还决定告诉贾琏,一是怕落得贾瑞一般,二是也与贾琏投个好,三也是无可奈何,那贾代儒似乎听了谁说,已经开始疑心孙子的死因,很是不甘。贾珍这几日在宁国府翻天一般,他二人也能探听到一二,更觉得如今情势不能出一星半点的纰漏,还不如求到贾琏身上,只是将自己当日跟着作弄威逼贾瑞的行为给隐去了,只说替王熙凤通风报信。

    贾琏一听之下脸就青了,贾瑞着实该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虽然他对王熙凤已经磨尽了情份,但没人不在意头顶上的颜色,就是王熙凤不动手他都要动手,他难得对王熙凤的行为有了一定的赞赏。可是,贾琏的牙根都咬紧了,王熙凤能不能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了,凡事留半截算什么,要是贾代儒真的翻出来,他妥妥地跟着落挂,不仅面子里子都被人踩在脚底下,贾瑞的命估摸着又挂他身上。上辈子贾代儒是到死也没提,可谁知这辈子有什么变故。

    贾琏又看了看面前两个极不安的小家伙,也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词,还得回去调查清楚,得了,又添了一桩心事,若是真的,还得替王熙凤扫尾,别提多心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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