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鉴低声问，对皇后娘娘罕见的低姿态有些不解。祁家地位再超然，也还是在君之下，这天下也还是姓梁。
他虽不喜宁昭仪来他府上住，不悦皇家参与他的婚姻之事，但在未将他逼至绝境之时君臣之仪他不会逆。
凭心而论，撇去他心里的情绪，这次的事真算不上什么大事。一封皇后懿旨就能轻松解决的事情，娘娘却处理得如此周到慎重。
她这是念在祁家先辈的功勋还是另有思量？
“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思量，它日殿下会知晓。”绿柳笑看了有些讶异的子鉴，冯海和封景一眼，柔声说道。“殿下尽管安心，娘娘她对您对祁家心中只有谢没有任何恶意。”
“既然娘娘都替子鉴考虑得如此妥帖了，再拒绝有违臣子之道。本王就允宁昭仪在我府上住些时日，但来了暗王府，一切就必须按暗王府的规矩来。如果犯到本王的忌讳，今日谈妥的一切便作罢。”子鉴将茶盏捧在手心，幽暗深沉的眸光凝着绿柳女官，低声允了皇后娘娘的提议。
“绿柳替皇后娘娘谢暗王殿下/体谅。”绿柳冲着子鉴点了点头，眸底闪过赞赏之意。
祁家后人，真正名不虚传。
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即使面对的是皇后娘娘是皇家，脸上也未见丝毫惧色，不逆君臣之仪，却又紧守着自己的底线。
她又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闲适自在的坐在子鉴旁边，仿佛已经习惯了坐主位的语芯，眼底的笑意更深。
小殿下，真的是被暗王殿下娇宠着的呢。
“绿柳女官客气了。”子鉴点了点头，脸上冷峻的线条也柔和了些。
“这烫手的事儿可算是解决了，殿下可知娘娘在福宁宫愁了多久该怎么解决此事？”春蔷见子鉴应了这件事儿，她和绿柳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暗王府陪伴小殿下了，喜得眉开眼笑。
“春蔷，你再乱说话娘娘真的会将你送回雪月的。”绿柳秀眉轻皱，春蔷在见到小殿下之后，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再不敲打敲打她，她怕是会冲上去抱住小殿下告诉她她是帝国明珠了。
她知道春蔷爱屋及乌将暗王当成了自己人，可暗王现在对小殿下的身世一无所知，他不会特别纵容和厚待她们。
所以，该有的礼仪不可废，还要保持安全的距离。
春蔷闻言瞬间软了下来，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她从小就无父无母，最亲的就是绿柳同娘娘了，她们都在这里，她一个人回雪月做甚？更何况，这里还有粉雕玉琢的宛若天仙化人的小殿下。
春蔷逗趣的回应让绿柳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让子鉴一群人不由得面露笑意，语芯更是开心得咯咯笑个不停。
今天之前，他们都不曾料到在帝国大名如雷贯耳的春蔷女官竟是这般率真纯稚的模样。
“春蔷女官，语芯很喜欢你。”语芯笑眯眯的望着春蔷说道，精致清丽的眉眼弯得跟月牙儿一般。
语芯突如其来的软糯话音让一屋子的人都静了下来，都凝眸看向了她。
子鉴也没有例外。
他侧眸看着语芯，细细的临摹着她柔美细致的侧颜，心念微动。
除了他和兮兮，还有府里一些长久的陪着她的人，他就不曾见到语芯对谁像她今日对春蔷女官这么热情亲近，竟还主动开口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那个纤瘦的人儿虽然看起来软糯可人，但其实界限感很强。她总是笑得很温软，可很多时候她只是习惯性的，并不是真的有那么开心或是想笑。
但这次，他知道她是真心的。
因为她曾经千千万万次冲着他这么笑，纯净又绚烂，璀璨得让人心跳剧动。
“语芯小姐方才说什么？”在子鉴眸光微黯思绪缠绕之时，春蔷不敢置信的凝着语芯问道，清丽的眼眸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语芯喜欢春蔷女官，很喜欢。”语芯又笑着重复了一遍，清丽的眉眼似是蘸上了阳光，温暖又明亮。
瞧得春蔷，绿柳还有苏年心都暖化了。
“春蔷也很喜欢语芯小姐。既然如此投缘，语芯小姐可愿随我们雪月的习俗唤我同绿柳一声姑姑。”春蔷盯着语芯瞧了半天，稍稍敛了激动的心绪道。
小殿下虽不是她和绿柳的血脉，但她和绿柳同娘娘从雪月到熙和几十年陪伴早已情同姐妹，这声姑姑她们受得起。
“语芯见过春蔷姑姑，绿柳姑姑。”语芯答得干脆爽朗，竟还起了身冲着两位姑姑躬身行了个熙和晚辈礼，举手投足之间大家风范尽显。
“好，好。”这次不止春蔷，连从来冷静自持的绿柳都眼带泪意了。
“祁府贵女祁语芯，上前接皇后娘娘懿旨。”
“跪。”
春蔷，绿柳对望了一眼之后，齐齐起身站到了大厅主位子鉴的座位旁，方才还温馨催泪的氛围陡然变得肃穆沉静。
子鉴微微躬身，大厅一干人等全部应声跪地行熙和大礼听皇后娘娘懿旨。
“祁家有女语芯秀外慧中,温婉灵秀，尤善歌舞，本宫甚是心悦。特赐下雪月至宝《雪舞月影》舞谱，望精进舞艺，它日定能一舞倾城，艳冠熙和。”
皇后懿旨一出，不仅是冯海和封景，连见惯皇家恩赏的子鉴都怔楞了片刻，回过神来，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赠下如此重宝。
平民百姓有可能不知道雪舞月影之余皇后的意义，但熙和皇家和异性诸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几年前，还是雪月长公主的皇后娘娘在雪月国宴请各国使节的大宴上惊艳一舞，从此艳名传天下。
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帝陛下也因这足以倾覆国城的惊艳一舞对娘娘一见倾心，回到熙和后费尽心思向雪月皇室求娶，最后终是抱得美人归。
皇后娘娘当时跳的就是这曲雪舞月影。
这支舞的舞谱是雪月皇家至宝，代代都是传于皇家嫡公主。再加上帝后也因此舞相知相恋最终结成眷属并恩爱至今，因此这支舞对于皇后娘娘来说意义格外深重。
可今日，娘娘竟然将意义如此深重又从不外传的雪月至宝赏赐给了语芯，甚至用到了艳冠熙和这四个一直用来赞誉她的字眼。
皇后娘娘从未见过语芯，为何对她如此恩宠又寄予厚望？她到底怎么想的？又在图什么？
子鉴眉目微敛，心中的疑云越来越深厚，可绿柳春蔷却感动得眼眶发热。
十五年了，雪舞月影终于是到了小殿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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