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珠见着四哥徐怀安这般打趣她,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是受委屈了,得些好东西难道不应该?四哥来一趟,别是两手空空,什么都不拿吧。”
徐令珠理直气壮反问回去,眼底丝毫都没有因着孟氏的偏心而受伤的样子,徐怀安定定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徐令珠有些心虚起来,才从袖中拿出一只檀木盒子来,递到她面前。
“打开看看?”他的声音带了几分磁性,很是好听。
徐令珠含笑看了他一眼,很是听话的伸手接过盒子,打了开来。
只见里头放着的竟是一块儿水晶雕琢成的鹦鹉环佩,短翅长尾,镂空雕刻,晶莹透亮,足尾处有个圆形小穿孔,以供穿线佩戴。
徐令珠只看了一眼便喜欢上了,她拿到手中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笑问道:“四哥哪里买来的?这鹦鹉环佩并不少见,难得的是拿水晶做成,雕工亦这般细致活灵活现的,戴在身上定好看的很。”
徐令珠说着,便站起身来很有兴致在衣裙上比划两下,朝身旁的琼枝吩咐道:“拿彩线编个络子,色彩鲜艳些便不显单调。”
见徐令珠这般高兴,徐怀安眼中更是露出几分宠溺来,上前将徐令珠手中的鹦鹉环佩拿到手中,递给大丫鬟琼枝:“依你家姑娘的意思去打个络子吧。”
这意思,明显是不想叫徐令珠亲自费神。
徐怀安平日里虽和气,可不知为何一应丫鬟婆子都有些怕他,琼枝得了吩咐,恭恭敬敬应了声是,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徐令珠瞧在眼中,不自觉打量起自己这个四哥哥来。
一身暗蓝色绣松叶暗纹杭绸直裰,腰间束着的云纹腰带上只挂了一只玉质极佳的玉佩,头发拿玉冠束起,气质温和,眉眼中带了满满笑意,偏偏五官如刀刻一般,即便是含笑的时候都叫人觉着不敢冒犯。
徐令珠努力去想前世这个时候的徐怀安是什么样子,脑子里的印象却是模糊的很。可她总觉着,前世她眼中的他应该更温和一些的。
许是前世她和他吵了一架彼此闹了别扭,后来她更一味讨好孟氏对徐幼珠伏低做小,甚少花心思去注意这个哥哥吧。
徐令珠想着,抬起眼来,正巧对上徐怀安带了几分审视和揣测的目光,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装作没有看见他审视的目光,扯出几分笑意来好奇道:“四哥这般盯着我作什么,我脸上可有什么脏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中的帕子作势擦了擦脸。
徐怀安又打量了她几眼,直到看的徐令珠心里都有几分打怵了,这才收回了视线,笑着摇了摇头,带了几分宠溺道:“哪里有什么脏东西,我是瞧着四妹不如往日里清减了,替四妹高兴呢。”
他......他这是拐着弯儿的说她胖了?
徐令珠反应过来,不自觉朝他瞪去。
她,她哪里胖了?
徐令珠抬起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像,好像是有些胖了。
察觉到徐怀安打趣的目光,徐令珠心里有几分害羞,却是强撑着嘴硬道:“我哪里胖了,定是四哥看错了,我过去的衣裳还都能穿呢。”
徐令珠自个儿说着,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朝徐怀安问道:“真的胖了许多吗?”
徐怀安满眼宠溺,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很多,你再胖一些我才高兴呢。”
要不然和往日里一般那般在乎孟氏,叫人随意作践,他会舍不得的。
徐令珠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心中不自觉有几分酸涩起来,退后一步躲开徐怀安的手,佯装羞恼道:“我都这么大了,不许再摸我脑袋了。”
徐怀安笑了笑,却没有应承,转而说道:“太太虽行事不妥,四妹也要尽了孝心才是,人心是最难琢磨的,如今向着你觉着你受了委屈的,说不准哪日便挑些事情来指摘你不尽孝道。明面儿上的事情顺手一做,费不了功夫又吃不了亏,那就值得一做。”
徐怀安如此提点,徐令珠自然应了下来,她福了福身子认真道:“多谢四哥提点,如今太太心绪难平,四哥也要处处小心才是。”
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又说了几句话,徐怀安说还有事情便离开了。
徐令珠亲自将徐怀安送出了屋子,等到回来的时候,便听着丫鬟如宣很是感慨道:“四少爷如今是愈发威严了,奴婢在四少爷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呢。”
徐令珠一笑,“我怎么没看出来?”
如宣撇了撇嘴道:“四少爷对姑娘好得很,对着奴婢们的时候哪怕脸上挂着笑,都叫人觉着很是威严。姑娘若是不信,问问琼枝姐姐是不是也这般觉着。”
说话的时候琼枝正拿着一个针线篓子进来,想是听到了什么,问道:“你和姑娘说我什么呢,什么信不信的?”
徐令珠将事情说给了琼枝,琼枝愣了一下,却是点了点头道:“如今二房只四少爷一个,又得老爷看重,二房的担子都压在四少爷身上,四少爷自是不能和三少爷一样。”
“奴婢倒觉着四少爷威严些也好,既能震慑了下人,也能护着姑娘不是。若说几个少爷里,四少爷对姑娘是真心疼爱。”
“奴婢听说这回五姑娘受了家法四少爷也只去了一回,说是去送伤药的,可隔着屏风却是将五姑娘好生训斥了一回,还罚五姑娘伤好后抄写女则百遍。”
徐令珠不知此事,听琼枝这样说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四哥哥这般做,太太定是不高兴的。”
琼枝笑道:“姑娘不必担心,四少爷心里有数才这样做。这事情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听说老太太还赞了声好,说四少爷身为兄长是该好生管教五姑娘。”
“连老太太都说好了,太太难道还能借此发作了四少爷。”
徐令珠点了点头,朝琼枝道:“拿件衣裳给我换上,我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再去看看五妹妹,我总是当姐姐的,总不能连面儿都不露。”
委屈了多半天也够了,若是委屈太过,反倒叫人说嘴。
徐怀安有句话说的极对,费不了功夫又吃不了亏的事情,那便值得一做。
她越懂事,只会衬的孟氏和徐幼珠越不堪。
琼枝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当下便从柜子里取了件青碧色绣小朵金丝木香菊薄衫和一条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来,伺候自家姑娘换上。
等徐令珠换好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发,才领着琼枝出了休宁院,一路朝老太太所住的明雍堂去了。
这边,四少爷徐怀安从休宁院出来,才走过长廊,迎面就和一个丫鬟撞上。
那丫鬟手里拿着茶盘,整个人都撞在徐怀安身上,茶水便将徐怀安整件直裰都打湿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徐怀安皱眉,出声训斥道。
那丫鬟抬起头来,见着四少爷徐怀安,脸色一白,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四少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跟在徐怀安身后的小厮阿顺凑到徐怀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徐怀安看了那丫鬟一眼,问道:“你是伺候五妹妹的?”
这丫鬟即便是徐幼珠身边的大丫鬟碧娆。
碧娆没料到徐怀安问起她,愣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是,奴婢碧娆,是在五姑娘跟前儿伺候的。”
徐怀安看了她半晌,视线落在她红肿不堪的手上。
“怎么伤的?可叫大夫看过了?”
碧娆眼睛里露出几分诧异,却是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奴婢不小心撞伤的,不打紧。”
徐怀安嗯了一声,朝小厮阿顺吩咐道:“去寻个大夫进府给她看看,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也不是苛待下人的。”说完这话便径直从碧娆身边走过去。
阿顺看了碧娆一眼,也跟着走了。
碧娆看着徐怀安的背影越来越远,眼睛一红,鼻子竟有些发酸。
她收拾了地上的茶盏,又朝徐怀安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这才抬脚朝如意院走去。
徐令珠去了明雍堂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屋里和大太太顾氏说话,大姑娘徐佩珠和二姑娘徐娴珠也在一旁陪着。
见着她进来,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除了打量,更多是带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徐令珠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却也不打算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来,只缓步上前,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点了点头,见她穿的合宜,脸上敷了脂粉,并未露出一丝委委屈屈的模样,眼睛里便露出几分赞许来。
比起满是委屈叫她做主的孙女儿,她更喜欢这样坦坦荡荡,哪怕心里委屈也不叫人看了笑话的徐令珠。
她这孙女儿真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变化,叫她打心底里高兴。
“快起来吧,我瞧你精神不错,便也放心了。”
徐令珠微微一笑,眼里露出几分感激来,给大太太顾氏见了礼,又和大姑娘二姑娘彼此见过,这才坐了下来。
众人顾忌着徐令珠的情绪都不好提昨日的事情,只捡了几件不打紧的小事聊着。
聊了一会儿,听徐令珠说方才四少爷徐怀安去看她了,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有当兄长的风范,是二房的福气,我也听说他训斥了你五妹妹,叫你五妹妹伤好了抄写女则百遍。要我说,早该这么做了。你父亲忙不能时常管教她,他这当兄长的就该好好管好幼丫头。”
大太太顾氏听老太太这么说,也是点了点头:“老太太说的对,前些年不管怕也是怀哥儿瞧着弟妹护的紧,不好管教。如今出了这般的事情,连咱们宁寿侯府的名声都搭上了,再不管教如何能行。”
“想来弟妹再怎么心疼幼丫头,也是知道轻重的。”
大太太昨日行家法打了徐幼珠,心里头不是不怪老太太,觉着老太太随便叫个婆子来做这事便好了,何必叫她当这个坏人。虽说她们妯娌间早有龃龉,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拿到明面儿上。
孟氏的性子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大事上拎不清偏往小门小道里钻,她打了幼丫头,她心里头还不知怎么恨她这个嫂嫂呢。
她倒不是怕,只是不想平白添上许多事端。
老太太听顾氏这么说,想着孟氏的脾性,冷哼一声道:“她往日里不知道如今也该知道了,幼丫头就是叫她宠成这副德性的,再不管教难道叫整个宁寿侯府都跟着她叫人看笑话?”
一提起这事老太太就生气,众人安慰了一番老太太才作罢了。
徐令珠见老太太有些乏了,便开口说还要去如意院一趟。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个懂事的,到底是嫡亲的姊妹,等哪日她改好了,我叫她给你磕头赔罪。”
“往后若再有什么委屈,我总会给你做主的。”
徐令珠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告退出去。
见着徐令珠离开,大太太顾氏和大姑娘、二姑娘也一并告退。
出了院子,大姑娘徐佩珠忍不住道:“四妹就是太好性儿了,要我说但凡是有气性的也不至于叫人欺负到这个地步。”
大太太顾氏瞪了她一眼,低声道:“这话你就错了,我如今瞧着你这四妹妹不简单呢。”
大太太说着,随口问道:“你回府也有好些日子了,明日便回去吧,大长公主虽疼惜你,你也要格外懂事才是。”
顾氏话音刚落,徐佩珠的脸色就变了,顾氏离得她最近,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张了张嘴想问什么,碍着二姑娘徐娴珠在,到底是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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