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了屋里后,徐令珠依旧觉着太阳穴一紧一紧的,心也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姑娘喝杯茶压压惊。”琼枝倒了盏茶递到自家姑娘手中,小声道:“这事情可要告诉曲嬷嬷?”
徐令珠抬了抬眼,摇头道:“不必声张,免得嬷嬷挂心,左右咱们无事,往后小心便是了。”
徐令珠自然没办法告诉琼枝赵景叡的身份,又怕她将此事声张开来,只说道。
琼枝点了点头,见着自家姑娘喝了几口茶才又奇怪道:“奴婢着实不知,五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私下里见一个婆子,瞧她身上的衣裳虽然干净,却也是旧的款式了,布料也不讲究,想来家境并不宽裕。”
五姑娘自小养在宁寿侯府,怎么会认识那婆子,而且瞧着两人拉扯的样子,竟像是五姑娘处于下风,被那婆子拿捏住了什么似的。
听着琼枝的话,徐令珠抿了抿唇:“她向来做事由着自己的性子,咱们又怎么知道,左右若真有什么事情,也瞒不住,咱们看着就好了。”
琼枝点了点头,还想着是不是问问姑娘是否要将此事回禀了老太太,可转念一想,若是要回禀,又如何解释姑娘偷偷跟在五姑娘身后,才瞧见了五姑娘私下里见那婆子。再者,五姑娘和自家姑娘到底是同母所出,五姑娘又是那样一个不饶人的性子,倘若因着此事彻底伤了姐妹情分,不仅太太那里要怪罪姑娘,便是府里的下人,也少不得说姑娘不顾着姐妹情分了。
为今之计,只能依着姑娘的意思,看看五姑娘那里有什么动作吧。
等喝了茶后,琼枝又伺候着徐令珠净了面,坐在镜子前重新梳了妆。
“姑娘受了惊吓,还是躺下来歇息一会儿。”
见着徐令珠点头,琼枝便扶着自家姑娘走到软塌前躺了下来。
徐令珠侧身躺着,却是毫无睡意,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那人的样子来。
如今的他还是定王世子,并不知他是皇帝亲子,而且还是先皇后所出。
他这样的身份,她慌乱之下跑掉了,不知有没有得罪他?
徐令珠心里不踏实,细想之下却又觉着赵景叡那样的人怎么会和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计较。而且两个人身份不同,她生在宁寿侯府,宁寿侯府是不可能和定王府这般皇室宗亲有交集的,那就是说,两个人遇到的机会少之又少。
想着这些,徐令珠安下心来,一阵倦意袭来,她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头突然响起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还掺杂着丫鬟们的说话声。
徐令珠被那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才坐起身来,就见着丫鬟如宣慌慌张张从门外进来。
“姑娘不好了,五姑娘失足落水了。”
她的话音刚落,徐令珠便面色一紧,不等她开口,如宣又道:“幸好有个路过的婆子会水,下去将五姑娘救了起来,五姑娘瞧着只是受了些惊吓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徐令珠挑了挑眉,视线下意识朝一旁的琼枝看去,只见琼枝眼中也露出几分深意来。
二人对视一眼,琼枝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碍着如宣在,到底没有开口。
“老太太可知道了?”徐令珠问道。
“回姑娘的话,已经回禀过老太太了,姑娘也过去看看吧。”
徐令珠点了点头,从软塌上站起身来,带着琼枝和如宣一并去了徐幼珠的住处。
她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赶过去了。
老太太脸色铁青,平日里伺候徐幼珠的丫鬟婆子全都跪在地上。
“你们怎么伺候姑娘的,叫她一个人出去玩,身边也不跟个人,她不懂事你们也不知轻重吗?”
丫鬟碧娆脸色苍白,重重磕了个头,才低声道:“老太太教训的对,只求老太太听奴婢一言,今个儿用过午饭不知怎么我们姑娘非要出去逛逛,还不叫人跟着,奴婢多嘴一句,就挨了我们姑娘一个嘴巴,奴婢实在不敢......”
老太太听了,并未消气:“你们都是死的,也不过来告诉我一声,往后是不好劳动你伺候姑娘们了。等回了府里叫了人牙子来,你就出去吧。”
碧娆脸色一白,身子微微晃动:“求老太太给奴婢一个机会,老太太开恩,莫要将奴婢领了出去。”
碧娆哭得厉害,老太太素日里又是吃斋念佛,又深知伺候徐幼珠的丫鬟们轻易不敢忤逆徐幼珠的话,原也不是真心要将她卖了出去,见她哭得这般厉害,脸色不由得缓和了几分:“罢了,好好服侍你们姑娘吧,再有下回,我可饶不过。”
碧娆重重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立在一边。
这时随行的医婆替徐幼珠诊完脉,回道:“老太太放心,五姑娘无大碍,只是呛了几口水,人受了些惊吓,喝上几副安神驱寒的药便可痊愈。”
听着医婆的话,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对着站在一旁的徐令珠和徐玉珠道:“亏得没出什么事,你们往后也小心些,小姑娘家家的莫不可贪玩一个人出去走动。”
徐令珠和徐玉珠福了福身子,齐声应是。
老太太颔首,这会儿才得出空来问身边的娄嬷嬷道:“说是有个婆子救了五丫头?”
娄嬷嬷回道:“老奴怕冲撞了老太太,叫人领到耳房清洗换了身衣裳,这会儿正在外头候着呢。”
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既是救了五丫头,何苦叫人干等在外头,倒是你的不是了。”
老太太嘴上这般说,言语间却也无怪罪之意,娄嬷嬷告了声罪,忙亲自出去,只一会儿工夫就将人领了进来。
见着那婆子进来,琼枝头一个愣在了那里,下意识朝自家姑娘看去。
她和姑娘方才才见着这婆子和五姑娘拉拉扯扯,这会儿五姑娘落水,偏叫她给救了回来。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徐令珠岂能猜不出这不过是一出戏,徐幼珠陪着那曹氏演这一出戏,不过是为了满足了曹氏的要求,将她这个舅母调到自己身边。
救命之恩,可不是天大的恩情。
徐令珠眼底露出几分嘲讽来,一闪而过,视线落在了跪在那里的曹氏身上。
“奴家见过老夫人,给老夫人磕头了。”曹氏说着,便磕了一个头。
“快拦着,你救了五丫头,我要谢你才是,怎么能反过来你给我磕头。”老太太使了个眼神,便有大丫鬟上前将曹氏拉着站起身来,又有丫鬟给她搬了个绣墩。
曹氏谢过,却只坐了半个身子,脸上并无挟恩图报之意。
老太太瞧着,微微点了点头,问起了曹氏的来历来。
原来,曹氏是个生意人,和夫婿在街上卖糯米团子,闲时做几幅绣活拿去卖,家里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岁,一个十六岁,还有一个才刚五岁的儿子,上头又有瞎眼的婆婆在,家中并不富裕。
今个儿来寺庙乃是为了病中的婆母祈福,可巧撞见了徐幼珠不慎落水,才将人救了起来。
徐令珠站在那里看着曹氏将自己的辛苦说的清清楚楚,连老太太都动容了,心里头不禁生出几分佩服来。
这曹氏虽出身市井,倒也是颇有心计之人。
果然,老太太听了,脸上便露出几分同情来:“小本营生,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人,你婆母又病着,是格外艰难些。”
“你既救了五丫头,我们府中自然是要谢你的。”老太太说着,示意了身旁的嬷嬷一眼,那嬷嬷便将早就准备好了两百两银子递上前去。
曹氏却是犹豫了一下,从绣墩上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夫人心善,奴家原不该推辞,只我家中实在一大家子,不好靠老夫人救济,如今婆母病着,日日都要用药养着,倘若老夫人不嫌奴家粗鄙,奴家愿意卖身入府,以自己赚的银钱赡养婆母,替婆母治病。”
老夫人上了年纪,最是听不得这些,如今见着曹氏为了给婆母治病,竟然甘愿卖身为奴,一时竟生出几分怜惜之意来。
想了想,最终还是应下了,叫人领着曹氏签了卖身的文书,说是回去叫人去官府备了案。
“你既救了五丫头,你们便是有缘,往后就留在五丫头身边伺候吧。”
“是,老奴替婆母谢老夫人恩典,往后定尽心伺候五姑娘。”
忙了这一场,老太太也有些乏了,嘱咐了碧娆几句,便回了自己屋子。
徐令珠看着老夫人离开,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曹氏,不由得眼中露出几分深意来。
“妹妹。”徐玉珠拉了拉徐令珠的手:“屋子里闷得很,咱们到你屋里坐坐?等五妹妹醒了再过来看她。”
徐令珠笑了笑,朝徐玉珠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等到走出屋子,徐玉珠便忍不住道:“亏得五妹妹跟着桂嬷嬷学了一个多月的规矩,如今不过出来一趟,就惹出这些个事来。”
“我真不知她是怎么鬼迷心窍了,自己贪玩不说,还不叫丫鬟们跟着。”
“幸好是被那曹氏救了起来,倘若换成个男子,不说五妹妹没了名声,连咱们宁寿侯府都要叫人在背后编排了。”
“她又不是任性一两天了,如今没事便是最好不过。等她醒过来,祖母自会责罚她的。”徐令珠淡淡道。
“那道也是,我今个儿瞧着老太太是真生了气了。”徐玉珠说着就说到了曹氏身上:“那曹氏也是个孝顺的,为了给婆母治病,竟然卖身入府,怪不得连老太太也高看她一分,说是往后她的月例银子和府里的老嬷嬷一样,都是一月四两,倒也是个有造化的。”
徐令珠目光微转,心想曹氏乃是徐幼珠的舅母,又有那般的心计,她的好造化还在后头呢。
她没有想着这会儿便揭开曹氏的身份,是因为知道说了老太太她们都不会信的,只会当她不喜徐幼珠这个妹妹才胡言乱语,扯这样大的慌出来。
事情还是徐徐图之才是,她只当是闲来无事看戏了。左右如今徐幼珠心里头怕也怕的厉害,这般担惊受怕的日子,往后会日日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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