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珠昨个儿被老太太罚跪,膝盖上黑青了好大一片,连路都走不了了。昨晚哭哭闹闹一直到大半夜才睡下,今早自然是没起来。
徐令珠和徐玉珠两个人到的时候,她才刚醒来一会儿,听着丫鬟说四姑娘来看她了,当下脸上就露出一种恼怒来,将手中的药碗砸在地上,生气道:“叫她回去,我才不要她来看我,当我不知道她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是哪门子的姐姐,根本就是她故意在老太太面前害我的。”
徐幼珠心里存着气,自然是想叫外面的徐令珠听见的,所以声音异常的响亮。
领着二人一块儿来的是孟氏身边的大丫鬟秋容,听着这声音,她心下一紧,连忙掀起帘子进去劝了。
“姑娘,姑娘小声些,别再闹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又责罚你。”
“姑娘听奴婢一句劝,四姑娘是过来送药的,姑娘见上一见,拿了药也就了事了,万不好再弄出什么事情了。”
见着徐幼珠还不听话,秋容连忙又道:“再说,这事情若是叫老爷知道了,老爷又要训斥姑娘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到了徐幼珠的心坎儿上,这府里上上下下她谁都不怕,甚至连老太太都不大放在心上,唯一畏惧的一个人就是父亲徐宗传了。
她自小不得父亲喜欢,比不得徐令珠,父亲向来都疼惜她。
倘若叫父亲知道她这些年做的事情,怕是饶不了她。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秋容瞧着徐幼珠的脸色,就知道她是默许了,忙叫人收拾了地上碎了一地的茶盏,才又出了屋子将徐令珠和徐玉珠请了进来。
徐幼珠见着二人进来,脸色依旧不佳,看了徐令珠递过来的药后,眸子里更是多了几分不快。
这琼玉膏她是晓得的,乃是前些日子外祖母给徐令珠的。
那日她不过是不小心抓破了徐令珠的手背,就被外祖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严厉的训斥了一番,后来,外祖母还专门叫表哥拿了这琼玉膏送过来,弄的府里人人都知道是她伤了徐令珠。
明明,明明她才是母亲最疼爱的女儿,外祖母就只会偏着徐令珠。
“难为四姐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徐幼珠带着几分冷意道,“收起来吧。”
徐幼珠的冷淡叫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愈发尴尬起来,秋容心下一紧,下意识朝徐令珠看去。
徐令珠像是丝毫不生气似的弯了弯唇角:“那妹妹好生养着吧,我和你三姐姐去给祖母请安了。”
说着,二人就转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姑娘若是累了,就再躺一会儿吧。”大丫鬟碧娆怕她气着自个儿的身子,小声道。
“这琼玉膏用来治伤是极好的,奴婢替姑娘......”
碧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徐幼珠扬手打了一个巴掌,身子一晃悠,手中的白玉药瓶便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撒的满地都是。
碧娆一手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眼睛里早噙了泪水,只不敢掉下来,怕愈发惹得自家姑娘生气。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人人都屏气凝神,生怕惹了徐幼珠的嫌,白白挨一顿嘴巴。
丫鬟柳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愈发觉着要求了祖母,叫祖母想法子将她调开这如意院。
哪怕伺候府里其他的姑娘,也比在五姑娘这里要好。
碧娆是体面,可这般的体面她可不想要。
徐令珠已经走出了院子,自然并不知屋里的情形。即便知道,也不过是微微摇头。
孟氏将徐幼珠养成这般骄纵的性子,如今她有多蛮横,往后的日子便有多难过。毕竟,她并非孟氏亲生,失了嫡出姑娘的身份,她又有多尊贵呢?
徐令珠才去了老太太屋里一会儿,就有婆子进来回禀,说是表少爷和表姑娘来了。
徐令珠一听就愣在了那里,她从没想过,这么快就会见到表哥孟绍卿和表妹孟月容。
老太太笑着朝她看了过来:“想来是专程为了你的生辰礼过来的,要我说,等明年咱们好好的张罗上一回,也叫府里热闹热闹,这些年也是委屈了你。”
自打三少爷去后,孟氏就非说是徐令珠这个女儿害死了儿子,所以这些年一到徐令珠生辰,府里上上下下都忌讳着。若说要过吧,徐令珠自己便没那个心思,况且为着不惹孟氏厌恶,自然也不好张罗。左右不过是在自己屋里摆上一桌,和曲嬷嬷、琼枝她们一块儿用了也算了事。
因着这,府里几个姑娘连同表姑娘表少爷都不好派人送生辰礼过来。
听着老太太的话,徐令珠微微摇了摇头:“待明年再说吧,方才去母亲那里,瞧母亲又有些头疼了,令珠不想再惹母亲生气了。”
她这话一出口,就愈发惹人怜惜了。屋子里一应婆子丫鬟,心里全都明白了,别看四姑娘昨个儿闹了那么一场,这心里呀,还是极孝顺的。
这不,一早就去给二太太请了安,听说还去了如意院探望了五姑娘,真真是一点儿错都没叫人挑出来。
老太太点了点头:“随你吧。”
说话间,就见一个丫鬟领着表哥孟绍卿和表妹孟月容走了进来。
二人只差了两岁,不过孟绍卿比妹妹孟月容高出了一大截,许是因着是安国公府长房长孙的缘故,孟绍卿眉眼端素,身形挺拔,周身都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而表妹孟月容,因着年岁小,性子是极为活泼散漫的,穿着一身杨桃色蝶纹褙子,下头是月华裙,举止投足间,皆是灵动。
二人行礼之后,对着老太太说明了来意,的确是为着给徐令珠送生辰礼来的。
老太太满脸笑意,问了府里老夫人身子可还好,一路过来可累得慌。
二人一一答过,老太太笑着道:“我就不拘着你们了,都去令丫头那里吧,叫小厨房备上几桌菜,府里姑娘少爷们都过去热闹热闹。”
老太太想了想,又道:“也不算是补过生辰,全当他们兄弟姊妹们聚上一聚。”
听老太太这样吩咐,下头的人自然应了下来。
大太太顾氏笑着站起身来:“那媳妇也过去准备准备,姑娘少爷们爱吃什么,都叫伺候的丫鬟们报上来,难得能这样热热闹闹的。”
老太太知道顾氏办事最为周全的,笑着点了点头:“你去吧。”
顾氏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你们也别站着了,都玩儿去吧。”
老太太一声吩咐,众人便从明雍堂出来,一块儿去了徐令珠所住的休宁院。
大少爷一早就出去了没在府上,来的有长房的二少爷徐铭换,二姑娘徐娴珠,二房的三姑娘徐玉珠,三房的六姑娘徐慧珠,加上表哥孟绍卿和表妹孟月容。
因着人少,总共就摆了一桌。
徐玉珠扯了扯徐令珠的袖子,小声道:“可要去问问五妹妹来不来?”
不等徐令珠开口,一旁的表妹孟月容便笑着问道:“三姐姐和四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说给咱们听听?”
孟月容在府中极为得宠,性子自然活脱些,想问什么张嘴就问出来了。
兄长孟绍卿皱眉看了她一眼,她才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嘴里却是不依不饶道:“我就是想知道嘛,我和四姐姐玩的最好,平日里四姐姐什么都不瞒我的。”
徐令珠听着,暗自失笑,伸出手来轻轻点了点她的头:“就你嘴甜。”
说着,才告诉她:“你三姐姐是问我要不要差人告诉你五姐姐一声,你五姐姐受了风寒身子骨有些不好,今个儿没能去给老太太请安,也不知惊动她好是不好。”
虽然徐令珠这么说,听在孟月容耳中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她自然是听出了些别的味道。
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到底是出自安国公府,心思自然不比旁人差多少。听徐令珠这么一说,她就知道徐幼珠是有别的缘由不能来,只不过不好当着众人尤其是她和兄长的面说出来。
孟月容心下了然,也不好再问,只开口道:“那就吩咐小厨房做上几个五姐姐爱吃的菜送过去,五姐姐哪怕不能来心里也是高兴的。”
说这话的时候,孟月容言语间露出几分调笑的味道。
啧啧,她和徐幼珠向来是不对盘,这是两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的事情。平日里这样的热闹徐幼珠便是不想来,为着抢风头也会露面儿的。如今三姐姐和四姐姐都说她病了,多半是徐幼珠真有什么事情不便过来。
孟月容只稍稍想想,大抵上就猜出什么事了。
不是被老太太责骂了,就是被姑父训斥了,不好意思在人前露面了。
孟月容心里划过这个念头,瞧着精气神都和往日有几分不同的表姐徐令珠,心里就愈发觉着好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孟月容瞥了一眼表姐徐令珠,才想开口,就对上了兄长满是警告的目光,忙忍住心中的好奇,将话题转移开来:“三姐姐猜猜我和兄长送你什么生辰礼?”
这边,徐令珠当真依着孟月容的意思叫厨房做上几道菜送到如意院去。
瞧着孟月容狡黠的笑意,勾了勾唇角,想都没想就笑道:“你这么多心思,我可猜不出来。”
众人听着,俱是笑了,多半是在笑孟月容太过孩子气。
孟月容撇了撇嘴,带着几分羞恼对着兄长道:“兄长你看,三姐姐作弄我,你也不管管。”
她这话一出口,席间众人的面色都微微变了变,二姑娘徐娴珠眉目间更是露出几分落寞来,只很快就掩饰下去。
孟月容的言语并没有叫徐令珠有半分羞恼,反而是带了几分直白和坦荡道:“不知羞,你还叫表哥管我,我看最该管的那个人是你才是。”
“等下一回去给外祖母请安,我定叫外祖母好好管教你。”
听着徐令珠的话,孟绍卿眉头微微皱了皱,眼底带了几分诧异之色。
众人也本来是认准了孟月容说出那句话后,徐令珠定然是脸红害羞的,哪曾想她竟然这般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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