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余音仍在袅绕,余小萌深吸一口气,山间略带凉意的新鲜空气让她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并非不知自己刚才的行为略莽撞了些,只是当前形势未明,敌友难分,不得已而为之,一点一点试探着童姥的底线。
自己一行五人被困的被困,受缚的受缚,丁二更是被童姥种下了“生死符”,看似能在外自由行动的只有她一人……也只是看似而已。
刚才她故意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竟然连前来查看的人都没有,如果不是外间真的没有人,就是外间的人都被嘱咐过在达到某种程度之前不用理会她的举动。
无论是哪种可能,这都是堂堂正正放在台面上的事,童姥的身份自然不屑于同她行什么诡计小道,余小萌也不认为童姥会真的放纵她到无人监视的地步,于是这只能解释为,童姥出于某种目的,愿意给予她一定的行动自由。
暂时,只能知道这一点,虽然不至于影响她接下来的行动,但至少能更放心些。
至少,童姥是希望她去冰窖的,就不会在这条路上设什么阻碍,而对她来说……这条路上就算有千百万个陷阱,也会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余小萌伸手将灶上温着的唯一一碗羹汤取出,又在厨中寻了个食盒,将放在台面上的几样菜色装了进去,手触到那只烧鸡,迟疑了片刻,还是一并放了进去。
正要离开,又想到一事,出去在厨后院子里转了一圈,却并没看到活着的家禽家畜,想必这里只是做菜的地方,宰杀和处理食材另有所在,她这会儿却是没有时间再去找了。匆匆提着食盒离开厨房,两间厢房依然亮着灯,清清楚楚将人影映在了窗上。
左侧那间一个男子身影来回大步走着,不用说是褚万里;右侧却是一男一女对坐着半晌不动,似乎在发呆的模样,显然是丁二那两位同门师兄妹了。
余小萌想了一想,还是打消了进去说话的念头。
此去不知祸福,她是必定和丁二共进退的,要是万一有个什么,还是不要教童姥以为这三人知情的好,免得白白遭了牵连。
又看了两眼,便不再多想,决然转头朝院外走去。
余小萌心绪满怀,因此上始终不曾发现这一片院落最高的那座屋子顶上,一直站着一个人,身姿窈窕,翩然若仙,却不正是童姥。
也不知她是何时到那里的,却足够从头至尾将一切事都看得清清楚楚,面上却无喜无怒,直到此时,瞧着余小萌匆匆走远,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抑或是……为了谁。
山间清夜,静谧无声,余小萌独自走在小径上,路外草丛中偶尔响起几声虫鸣,清脆悠长,也不知是什么种类。
她跟着丁二学那“五罗轻烟掌”也有不少时日了,内力的运用种种门道纵然不能说是炉火纯青,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此时手里虽然提着偌大一个食盒,路面有些崎岖不平,心里有一口气提着,却也并不觉得累赘,反而越走越快,不过多时,便已到了山顶。
一座青石小屋半掩在山崖之后,周围再无别的屋子,余小萌定了定神,脑中回想起童姥曾说过的话,这小屋是她和无崖子、李秋水三人在逍遥子指点下历经十次方建成的,屋下就是冰窖所在……她快步走到屋前,不假思索地伸手便去推门,一推之下却是纹丝不动。
那黑黢黢的大门不知是何物所制,触手并不冰凉,却很是沉重,余小萌试着运起内力推了数下,却仍是没有半点动静。她怔了一怔,心中转过几个念头,忽地想起童姥曾提及这小屋的门是李沧海所设,最爱弄些无伤大雅的小促狭,譬如……
余小萌伸手按在那门上,向右轻轻一推,那门果然悄无声息地滑了开去。
她哭笑不得地立在门前,这,这也太促狭了吧,看起来如此厚重结实的一扇大门,上面甚至安了两个栩栩如生的青铜门环,任谁看到也只会伸手去推,居然竟做成了极为轻巧的移门!
这会儿门开了看得更清楚,那门板最多不过只有分许厚,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效果,看到这门她倒更相信童姥将丁二丢到这里绝非是想要关住他了,定然另有图谋……
余小萌摇了摇头,正要踏入屋子,却不知怎地心中一动,回头望向来处的宫殿群,星星点点的灯火,依着山势高低次第燃起,仿佛都浮动在雾气之中,如梦如幻,几乎如同不在尘世间一般。
莫名地……一直有着些许焦虑的心情忽然静了下来,无论会遇到什么,再大的危险,也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到了挡不住的时候,那也无非是……同生共死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踏入了那青石小屋。
几乎在同一瞬间,在地底数丈深处,丁二双耳上端抖了抖,蓦地睁开了眼,虽然明知瞧不见,却仍是忍不住抬眼向上望去,仿佛这样就能早一刻见到人一样。
依他本心,是决计不想余小萌前来涉险的,却也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无论如何她总是会来的。
自他们两人相见,童姥的一字一句无不是大有用意,纵然他当时不明白,及至到了这座冰窖却也能猜出些许端倪了。只是猜不到童姥究竟想要他们——或者说是他——做些什么。
他虽向来不关心除练武之外的琐事,但到底入门日久,便是风吹过耳,到底也听说了不少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后来无崖子更是让他同苏星河一道照拂门中禁地,那其中亦有一座冰窖,与此时此刻他身在的这一座……几乎是一模一样,而其中藏着的那一个极大的隐秘……丁二忽地打了个寒噤,不愿再想下去。
他缓缓垂下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面前一灯如豆,晦暗之极,映得他面上神情越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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