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二面色一沉,显然对于被打断了说话极为不满,右手微扬便欲将这没眼色的少年打飞出去,余小萌赶紧拉住了他。
丁二皱了皱眉,转脸瞧着她,倒是极给面子地没有当场发作。
余小萌没他那么大气性,拉着丁二自树顶飘然而下,绕着那少年转了两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这才好奇而诚恳地请教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我们是女人?”
虽然她坚持认为自己仍然保有着一颗粉红柔软的少女心,但客观来说这具身体绝对是男人无误,她还真不信有人能看得出来分别。
那俊秀少年浑然不知自己惹上了煞神,此时已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回,被余小萌这么一问,明知是自己造次了,一张白嫩水滑的小脸涨得通红,急切间说话更是夹缠不清,颠来倒去讲了半日仍是那几句话:
“他们,他们要占了无量山!”
“祖,祖师婆婆的后人,那也是一样!”
“求祖师婆婆救我无量剑!”
……
他本就不善言辞,偏这半日里来骤逢大变,早已是心神散乱,眼见救星在前却又无法说明,越想越是难过,突然伏地大哭起来,情状甚是惨切。
余小萌见那少年哭得可怜,欲待不理却又有些于心不忍,虽不知道他为何口口声声管两个大男人叫“祖师婆婆”,但无量剑遇到了极大麻烦多半是没有错的。
可这种灭门或即将灭门的惨案,要不要出手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丁二自不用说,那是能随手灭了别人满门的人物;段二有一阳指和弟控的老哥帮腔也有足够话语权,换成她自己却是难上加难了。
正踌躇间,忽地听段正淳在体内急急道:“……帮他!”
余小萌吓了一跳,“你,你不是在调息么?”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还这种半死不活的口气。
段正淳似是在硬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无量剑东宗……掌门……是大哥布的暗子……救!”
余小萌想了想,还是要跟他确认下底线和原则,于是道:“其他人全死了也没关系?”
段正淳急剧地咳嗽了几声,声音越发有气无力了起来,“尽力全数保住……”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声若游丝。
余小萌连连追问了几声,都不曾再有回应。
她虽很是心忧段二此时的状况,却也明白那方面自己帮不上忙,只能想办法保住东宗掌门了。
余小萌眼珠子转了转,转身涎皮搭脸冲丁二嘻嘻一笑:“丁兄可有打算?”她算准丁二这人吃软不吃硬,又聪明之极,与其绕圈子套他倒不如实话实说更来得有效。
果然丁二脸色略缓,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出手?”
余小萌点点头,跟他解释道:“我也是大理武林中人,大家同枝连叶,这会儿有人要灭了无量剑,若是任对方为所欲为,难保下一个被找上的不是我家……”
丁二冷哼一声,打断她道:“待会儿我送你个小玩意儿,谁敢找上你家,先教他满门死得惨不堪言!”
余小萌心中暗想:“这人待段二当真不错。”不免有些动容,遂婉转同他解释道:“……只是这世间高人异士甚多。”
听丁二又冷哼了一声,心知他眼界太高,多半是不觉得还有什么人能高深过他们逍遥派,也不去理会,继续说道:“俗话说一物克一物,有时小人物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手段,万一这对手有什么特异路数,我武功不济,敌不过他们,被害了性命,岂不是辜负了丁兄的一片心意。”
丁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插话道:“你武功确然不济。”
余小萌被他噎得顿了一顿,才苦笑道:“是以今日这事,我必得去瞧瞧是什么状况,对方说要占了无量山,难保没有别的心思,若是冲着我大理武林而来,还须想法子快些通知武林同道……”
丁二想了想,忽地问道:“你说这话,可是想我助你?”
余小萌诚实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丁二皱眉道:“你怎地也同我掉起书袋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爽快些!”
余小萌一咬牙,道:“丁兄武功绝世,我自然是盼能相助的,只是丁兄此前亦说过有师门要事在身……”
丁二抬手止住她,双眉紧皱,显然是在盘算什么,过了片刻,忽地展颜一笑道:“不妨事,来得及。”
余小萌立时被他笑得心头小鹿乱撞。
她生平所见男子,除了逍遥子,便以这丁二生得最为好看。只他平日里却常是板着一张脸,就有十分容貌也减了八分颜色,此时展颜一笑却如同冰雪乍融,万物回春,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竟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好在脑中尚存有一丝理智,且不说自己还用着段二的壳子,若是被当作了垂涎丁二美色的断袖龙阳,只怕立马要血溅五步被劈死当场……饶是知道这样实在不妥,却犹自多看了两眼,才恋恋不舍地别开了眼,清了清嗓子,道:“那,那就再好不过了。”
话说到一半,却又不自觉地想转头去看丁二的脸,且幸双手藏在袖中不虞被人瞧见,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彻底息了心思,朝一旁踱开了两步,这才正正经经地道:“那不如先向这小子问个清楚再做定夺?”
丁二“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显然是同意了她这做法。
余小萌微微垂着头快步走向那少年,竟是连抬头看一眼丁二也不敢,心里很是嫌弃自己见色起意太没出息,却又想着段世子瞧见神仙姐姐玉像时多半也是这状态,对比之下好歹丁二是个大活人不是,有未来的大理帝垫底,一时又觉得自己没那么丢人了。
只是这逍遥派也不知道怎么调~教~的,男的俊美女的绝色,且个个风采夺目,以后见到务必绕着走,不但武功远远不如,连定力也大是不足,这要是见一次发一次呆,那还怎么得了?
她心里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旁人自然不会知道。
那少年只见“祖师婆婆其中一个后人”面沉如水地朝自己走过来,双眉紧锁,神色甚是不快。他年幼识浅,又一直在无量山上生活,极少见到外人,当下心中禁不住地害怕了起来,暗忖道:“这,这人通身气派,怎地极像师父说过的那些官老爷,莫非他并不是祖师婆婆的后人……啊哟,若是找错了人这该如何是好?”
他既存了这等念头,再看面前两人,便越发觉得丁二这负手而立潇洒临风的神仙气度,方是自家祖师婆婆的后人,眼瞧着余小萌已是在他面前立定,虽是不敢忤逆,那敬仰求救的眼神却不断往丁二飘去。
他自以为动作极是隐蔽,余小萌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免又好气又好笑,也懒得同他多啰嗦,开口问道:“无量山中此时究竟是何情形,你同我,我们详详细细说清楚,不可有半点遗漏,否则你那师父师娘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性命我们可就不管了!”
那少年被她一唬,又抽泣了起来,哽咽道:“我,我没有师弟师妹……”
余小萌奇道:“什么?”
“我,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余小萌“哦”了一声,心想怪道这十几岁的人还像小白兔似的,一遇到事就慌了手脚,说话也颠三倒四地抓不住重点,多半是在门中被师父师兄们宠溺着长大的,若是无量剑此番在劫难逃,这少年只怕是要好好吃上许多苦头了。念及此处,不免微生恻隐之心。
那少年兀自在絮絮叨叨不停,正说到他亦没有师娘,皆因无量剑虽不禁婚嫁,师父却要专心教养他们十几个师兄弟云云。
丁二在一旁被他聒噪得早已没了耐心,也不见如何作势,白影一闪便到了两人面前,左腕一翻,单手拎着那少年的领子将人提了起来,悬在崖外半空之中,冷声道:“十句话说不清楚,你便先行一步,到下面替你师门开路去罢!”
那少年突地被拎到半空中,本是吓得双腿乱蹬涕泪交加,听丁二这么一威胁,却反倒平静了下来,比手画脚地示意丁二将自己放下来,竟是紧闭双唇,一个字也不肯说,唯恐占了那十句话的份额,救不得师门。
丁二不料这一直哭哭啼啼的小子竟有这等风骨,心中倒是颇为赞许他对师门忠义,于是也不多为难他,手臂略移,便将他轻轻巧巧放回了崖顶。
那少年想了片刻,方开口道:“今日东宗西宗在我无量山剑湖宫中比剑……”
丁二开口道:“一句。”
他这计数法子着实太不厚道,那少年口唇微动,似是意欲争辩,却又强忍了下去,显然是怕争辩的话又被他算了进去,索性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才又极为慎重地继续道:
“一群不知来历的黑衣人突地闯入,为首三人轮番出手连败东宗西宗十余高手,师父让楚师兄带我们自宫后秘道逃走,哪知秘道口竟有黑衣人伏击,楚师兄独自迎战让大家四散而逃……”
这番话摘枝去叶,人物事件时间地点俱都交代得清楚,与他之前啰嗦唠叨的风格竟是大相径庭,余小萌忍不住赞了一声道:“你也会好好说话嘛。”
那少年脸颊复又涨得通红,正想说什么,丁二在旁冷哼了一声,又道:“六句。”
那少年喘了口粗气,不敢再开口了。
余小萌于心不忍,从旁提醒道:“还有什么你觉得异样的,都可以说出来……”她看了一眼丁二的脸色,又急忙补充道:“当然是在四句话之内!”
那少年眉头微皱,似是在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突地叫了起来:“那群人的武功路数……好熟!”声音中满是惊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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