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张瑛顿时猜想到什么,顿觉不好。
她细看了下张乾的神色,斟酌着开口:“祖父,瑛儿不懂......”
张乾沉默了下,抬手覆到她头上:“你在怕祖父吗?”
“没有。”张瑛连忙摇头,带着怯意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祖父会这般问?”
“刚刚那一幕我都见了。”张乾移开手,看着张瑛的目光很是复杂。
本就有些猜想的张瑛,一时间心跳得有点快,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糯糯说:“祖父......是瑛儿做错了吗?”
“没错。”张乾摇头,手指轻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想些什么,“但有勇无谋。”
张瑛这下有些看不懂张乾了。
发现她行事反差大,却并不惊讶或是疑虑?
反而这般说?
“你刚入府,不知府中情形,更不知你院中丫鬟是否忠心,就不该这般做。”张乾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语重心长,“若是她们一不做二不休,合起来捂着你送出府外去,你可就见不到祖父了。”
听到这话,张瑛后背都有点发凉。
确实,她忽略了这点。
“且近来附近不安稳,流民盗贼极多,家中丢失孩童也是常有的事。”
张乾将这话说完后,就自顾自的端起茶杯,慢慢品茶。
张瑛想了一会,在软塌上跪坐向张乾:“瑛儿懂了,谢谢祖父教导!”
张乾却是一笑:“懂什么了?”
“遇事要思虑周全,应谋而后动。”张瑛的心思转了几圈,最后索性露出几分本性来。
“哈哈!”张乾忽的大笑,“好一个谋而后动,瑛儿好生聪慧!”
张瑛楞了楞,露出个腼腆的笑意。
她内里都是个成年人了,但......唉,果然,做事这块还是有得学。
“真是......”张乾收了笑声,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慈爱,“像你......去世的祖母。”
提到祖母二字时,张瑛在张乾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愧疚和思念:“祖父,瑛儿怎么有两祖母?”
张乾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他长叹:“等瑛儿稍大些,再与你说罢。”
“来人。”
张乾似乎怕张瑛再问,一拍手,唤来一个小厮吩咐:“将晚膳摆到这来。”
“是,老爷。”小厮躬身退下。
不一会,就上了八盘菜两蛊汤来。
都是江南菜色,还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秉着食不言的规矩,张瑛老老实实的吃饭。
饭吃到一半,门口就小厮开口:“老爷,林管家有急事禀。”
林管家?
张瑛稍稍停下手中的筷子。
“让他进来。”张乾将碗筷放下,拿出帕子擦擦嘴,那样子似乎不打算再吃。
“是。”小厮应下。
然后,张瑛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衣服,打扮得很是利索、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一到,就先给张乾和张瑛躬身行礼:“老爷、姐儿。”
张瑛没见过他,看到他对自己行礼,也就露出个笑来。
“什么事。”张乾道。
林管家这才有些忧愁的开口:“奴收到消息,这唐、云两家正商议着出粮送去长生教。老爷,咱们是否也出?”
张乾没说什么,反而问:“今年田里收成如何?”
听到这话,林管家的脸顿时苦了起来:“回老爷,咱的田都被烧了,底下的佃户别说交粮,连他们自家都快没口粮了。”
张瑛在一边听着,想起自己一路上所见所闻,她不禁看了眼桌子上摆着的饭菜,顿时没了什么胃口。
“此事再说,你先下去罢。”张乾眉头微微皱起。
“老爷......”林管家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张瑛正看着他,也就收了声,“是。”
那样子似乎以为张乾顾及着一边的姐儿,才没继续说下去。
林管家出去后,张瑛有些欲言又止。
但想到自己的年龄......心里多了顾虑,也就没出声。
“瑛儿想说什么?”张乾想了会事情,侧头正想让张瑛回去休息时,就看到她满脸纠结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
张瑛终究憋不住了,问:“祖父,长生教是什么呀?”
张乾看了看张瑛,倒是解答了她的疑问:“一群流民强盗。”说这话时,语气里颇为不屑。
“哦,那为什么要送粮?”张瑛又问。
“这......”张乾一时也不知怎么跟她说起,转而道:“瑛儿怎对这些有兴趣?”
张瑛笑了笑:“好奇呗,祖父就告诉瑛儿嘛!”
看着张瑛满是好奇的模样,张乾想了想,倒也捡了个重点说了:“怕这些流民成气候。”
张瑛讶异的挑起眉:“怎么可能?”
许是张瑛那惊讶的样子很有趣,张乾也起了些和她说下去的念头。
他笑了声:“哦?瑛儿可知成气候的意思?”
“自是知晓的。”张瑛点点头。
“那你可知长生教里的流民极多。”张乾道。
张瑛摇头又点头:“现在知了,不过瑛儿有一问想问祖父。”
“说。”
“长生教是不是经过连城了?”张瑛问。
张乾楞了下,随即点头:“是。不过瑛儿问这作甚?”
张瑛没回答,反而很是笃定的说:“火烧田地,不事生产,成不了什么气候。”
纵观历史,乱世起家、不事生产者皆不长久。
听了此话,张乾心神一怔,看着小小的张瑛,开口问:“这些谁教与你?”
张瑛愣住,随即道:“爹爹以前老是在瑛儿耳边念叨呢!”懵懂时了解的父亲似乎也是个有抱负的人。
这话,让张乾想起自己那年少聪敏的儿子,和聪慧果断的下堂妻......
在这一刻,他忽然心痛无比。
他哑声问:“那瑛儿觉得祖父该如何做?”
张瑛看着他复杂起来的神色,不禁斟酌起自己该怎么说才不会太过,但这个时候,张乾又说:“瑛儿想说什么就说,说错了也无事。”
有了这话,张瑛心里还是忐忑,但想起林管家说田地被烧,还有不少佃户今年口粮无着落的事......
她鼓鼓劲道:“祖父,这已近冬,长生教里人多,刚过的城池必不会再来,毕竟这里也养不起他们。”
“嗯,继续。”
“这粮不必出。”张瑛边说边看张乾的神色,“反而该出粮安抚佃户,田地被烧,今年到明年的口粮断了,定有许多人要出外谋生,能谋生也就算了,若不能谋生,怕也成了那些流民一般......且明年春播没了佃户,咱们田地也经营不起。”
张乾越听,看着张瑛的目光越是复杂。
张瑛见他没什么惊讶之类的神色,才继续说:“咱们可以出粮雇这些佃户来修墙或是成家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会......”
“会忠心张家,对吗?”张乾将话接了过去。
张瑛点点头,随即有点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多。
毕竟五岁孩童,怎会懂这些?!
她这是在赌,赌这个能让她拿匕首去扎死强盗的祖父,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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