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御审(公子帽长评加更)

    慕席祯因吃痛,唔唔呻.吟起来。

    玹铮十分不忍,内心抽搐着疼。

    因风七七不敢去天牢,她已料到会是眼前的局面,以慕席祯的性情,为救她定不计生死,她感佩之余,是深深的歉疚。

    太女疾步走到慕席祯面前,揉了几次眼睛,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你早该被处决了!”见慕席祯不讲话只是哭,便咬牙切齿地点指风七七,“是你和俪王捣的鬼,肯定是!”

    风七七冷声嗤笑,“太女您真是恶人先告状,慕氏怀的又不是俪王主与下官的骨肉,我们捣哪门子鬼呀?”说完呈上教坊司的簿册,“陛下,自崇和七年,慕氏共服侍过皇室、宗亲、官员共九十六人,但从崇和八年秋天起,便只侍奉太女宿夜,所以孩子只可能是太女骨肉。臣大胆揣测,去年二月,太女得知您要诛灭慕氏余族,既不敢向您求情,又想保住孩子,于是买通狱卒瞒天过海,再把慕氏藏于向家别院待产。”

    太女疾言厉色地嚷起来,“风七七,你血口喷人!”见承珺煜狐疑地打量自己,又慌忙分辩,“母皇,就算儿臣宠幸过慕氏,可他乃郎倌,千人.骑.万人.睡的下.贱东西,保不齐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怎能强加给儿臣!”

    三载恩爱,慕席祯万没想到自己在她口中竟如此不堪,登时倍感羞愤。

    玹铮冷哼道:“说再多也没用,要想证明清白,必须滴骨验亲!”

    她色厉内荏,“本宫凭什么要验?难道就凭这几句无稽之谈吗?”

    玹铮鄙夷地睨着她,“你心虚,所以才不敢验。”

    “笑话!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她举起右手,端得义正辞严,“皇天在上,我承玹璧若曾私救慕氏,必天打雷劈!”说完又反唇相讥,“俪王,本宫敢发誓,你敢吗?敢吗!”

    玹铮并未受她激将,而是转身对承珺煜道:“陛下,方才业已查明,有人利用慕氏之子设局陷害父君与微臣,请您揪出幕后黑手,严惩不贷!”

    承珺煜命人给慕席祯松绑,又从窦泠手中接过他的供状,边看边沉声质问,“慕氏,你的供词全都属实吗?”

    他在太女眼神威逼之下诚惶诚恐,像只缩头鹌鹑似的,伏低身躯,一言不发。

    承珺煜连问三遍,见他依旧不答,勃然震怒。

    风七七见状请旨取来匕首,抵住襁褓威胁道:“慕席祯,陛下在问你话,你难道哑巴了不成?”说完在喜喜腿上掐了一把,“再不老实,本官就把你儿子的肉全割下来喂狗!”

    他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胆裂魂飞,“不要,不要!奴才说就是了!”

    风七七扯着他头发,将他拖到御书案前,斥骂道:“你可真是贱骨头,非逼着本官给颜色瞧,还不速速向陛下回话!”

    他战战兢兢地叩首,“启禀陛下,奴才不敢撒谎,所供句句是实。”

    承珺煜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把你被救的过程再讲一遍。”

    他闷头道:“奴、奴才被抓进诏狱,惨遭酷刑,本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吃了断头饭,就、就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时已置身向府别院,还见到了太女。”

    太女怒不可遏,“简直一派胡言!”

    承珺煜不许太女插嘴,继续审问,“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他偷偷瞟了眼太女,带着三分羞赧七分悲惶,支吾道:“她说...她说保不住慕家余族,万分对不住奴才,今生今世必、必不再相负,让、让奴才只管安心养胎,日后...日后定有享不尽的福泽。”

    太女义愤填膺,“贱人,你竟敢无中生有,污蔑本宫!”

    他做出十分害怕的样子,抱紧双臂,瑟瑟发抖,眼泪徐徐滚落。

    承珺煜严厉地斥责太女,“你再敢阻挠朕问案,就给朕滚出去!”紧接着又问他,“你一直住在向府别院吗?”

    他嘴唇有些打颤,“是,太、太女为掩人耳目,称、称奴才是向世女外室,并安排了临街开门的独院。”

    窦泠禀奏道:“陛下,经小人查验,向府别院西侧确有一处可临街开门的院落,里面有男子、孩童的衣物,还有摇车。小人审问过向家仆从,他们都说那院落是供向仁外室居住的。”

    太女记得向仁的确曾养过外室,但却并不清楚是否生过孩子,因此不敢冒然反驳,只听承珺煜又问,“慕氏,你供状中称除了一个叫流云的小侍伺候你之外,还有个产公隔三差五为你检查胎相是吗?”

    他边抹眼泪边点头,“是,流云是太女买来照顾奴才的,至于安公公......”

    宫韶华脸色骤变,“你所说的安公公莫非姓安名鉴?”

    “正是,据说他乃凤都最有名的产公,奴才承蒙他悉心照料,临盆时也是他接生的。”

    宫韶华咄咄逼问,“如此说来,他早知你儿子患有胎里不足之症?”见他颔首,扭脸望向承珺煜,神情既委屈又悲愤,“陛下,看来安鉴是早有预谋!”

    承珺煜尚有迷惑不解之处,“安鉴就是名产公,与你跟俪王无冤无仇,就算受人指使,也不至于以命构陷吧?”

    窦泠呈上证物,“陛下,经查实,安鉴乃逆犯海安生父,海安被凌迟后,他在妙应寺立了牌位,并常去祭拜。小人以为,杀女之仇便是他不惜以命构陷的动机。”

    “海安?”承珺煜倒吸了口凉气,“她不是康郡王的亲信吗?莫非康郡王与本案有关?”

    宫韶华心里咯噔一声,忙抢白道:“陛下您别忘了,处决海安乃是康郡王监刑,安鉴恨她还来不及,怎会与她勾结?况且她早就去为先帝守灵,根本不在京中。”

    玹铮见宫韶华急于为承玹鏡辩解,心里颇不是滋味,但也唯恐太女会借机脱罪,便附和道:“陛下,臣也不相信康郡王能有本事将慕氏之子送进宫,更何况她总不至于谋害亲生父亲。”

    承珺煜赞同地微点凤首,随后又看向慕席祯,“这数月以来,一直是太女派人给孩子续命吗?”

    他红着眼眶噙着泪,“孩子刚出生时,太女很失望,安公公见奴才可怜,就答应替奴才讲情,太女听了他的劝,果真就回心转意,并就派人送来补药,说至少能保孩子半年的性命。”

    “太女是否跟你提过俪王?”

    “这......”

    风七七见他吞吞吐吐,狠狠踢了他一脚,吓唬道:“快说!又犯.贱是吧!”

    他为难地望向太女,踌躇片刻后才说道:“太女从不跟奴才提俪王主,可有次喝多了,大骂俪王主与慎亲王,还说蔡相是被她们合谋害死的。还有...还有......”

    承珺煜猛拍御案,“还有什么?”

    他吓得一个哆嗦,“太女...太女反复叮嘱要好好照顾孩子,说孩子能派上大用场。几天前,她命人将孩子抱走,等送回来后,吩咐奴才不许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话音未落,太女已忍无可忍,挺身向他扑去,“贱人,本宫何时说过那样的话!你分明就是跟俪王、风七七她们沆瀣一气来诬陷本宫!”

    他接连挨了太女几记凶狠的巴掌,抱住太女的腿哭得肝肠寸断,“奴才知道对不起您,可、可孩子在她们手里,奴才...不敢不说实话呀!自打流云被您派人带走,奴才就盼着早点出城,昨晚...昨晚重明卫上门,奴才误以为是您的人,所以才会被抓,奴才...奴才也不想的!”

    宫韶华脸色铁青,恨意满腔,“承玹璧,果真是你!你勾结安鉴陷害俪王,是为了给二皇子报仇?还是替君后出气?”

    玹铮亦怒视太女,“听慕氏所言,你怀疑本王与慎亲王合谋对付蔡琳是吧?今儿当着陛下就跟你说清楚,本王从始至终绝没跟慎亲王联手。蔡琳罪犯滔天,罄竹难书,抄家殒命是她咎由自取!而你竟因她的死报复本王,真是丧心病狂!”

    太女见承珺煜露出极度失望的神色,心拔凉拔凉的,“母皇,你千万不要相信慕氏的谎话!儿臣从没利用他的孩子谋害俪王,从来没有!”说着狠狠踢踹慕席祯的小腹,瞋目切齿道:“你这毒夫,本宫承认曾弃你于不顾,却没想到你竟怀恨在心,早知今日,真后悔当初没亲手宰了你!”

    慕席祯望着她那副狰狞丑陋之态,缓缓挺直腰身,眼泪哗哗淌着,嘴角却勾起讥讽的笑,“承玹璧,你忘了当初怎么说的,你说我是你最爱的男人,等你当了皇帝,就会给慕家平反。还说就算不能给我名分,也会善待咱们的孩子......”

    “住口!本宫再说一遍,那不是本宫的孩子,不是!”太女急红了眼,气昏了头,蹬蹬几步走到医公面前,穷凶极恶地抢过喜喜,冲慕席祯嚷道:“你口口声声拿这野.种陷害本宫,休怪本宫辣手无情!”

    言罢奋力向地面摔去。

    殿内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而喜喜本就气若游丝,那经得起这般狠砸,登时没了呼吸。

    宫韶华身形摇晃,多亏玹铮搀扶才得以站稳。而风七七瞠目结舌,连匕首掉落都未曾察觉。

    上官紫云则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心突突跳个不停,自太女十三岁参与政务,从没像今日这般暴戾恣睢。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慕席祯身上,只见他爬过去抱起孩子,越抱越紧,随后仰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

    玹铮见他哀痛欲绝,心在淌血,想过去安抚,却知道不能。

    他理了理孩子的鬓发,蹭了蹭孩子的脸颊,又吹了吹孩子的断指,望向太女的刹那,空洞哀伤的眼中涌起惊涛骇浪般的仇恨,“虎毒不食子啊,承玹璧,你连畜生都不如!我当初就不该受你哄骗,不该对你心存奢望,你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最后一句几乎是撕裂喉咙喊出来的,而随着话音,他猛地拾起地上的匕首,直奔太女扎去。

    太女边闪躲边抢夺。

    纠缠之中,就听噗的一声,他整个人向后仰倒,胸口血流如注,死去的瞬间,仍紧紧抓着孩子不放。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女被溅了满身的血,自己也懵了,蹬蹬蹬连退数步,跌坐在地。

    宫韶华再次受到惊吓,不过这回扶住他的是孟晴,因为玹铮已冲了出去。

    “承玹璧,你以为杀人灭口,就死无对证了!”玹铮一拳打掉匕首,另一拳砸中了太女的鼻梁。

    太女满脸是血,连声痛呼,“俪王杀人啦!母皇救我!救我!”

    承珺煜腾地站起,高声喝阻,“俪王,住手!”

    玹铮拎着太女的后脖领,将她拖到御书案前,“陛下,臣没别的要求,请您下旨,命此獠滴骨验亲!”

    太女边挣扎边哭求,“母皇,您不能答应,这分明是个局,是个陷害儿臣的局!是有人想把儿臣从储君之位上拉下去!”

    承珺煜看了看太女,又望了望玹铮,情知眼前这两人已势同水火,一旦滴骨验亲,事态注定无可转圜,于是绕过御书案走到玹铮面前,温言哄道:“好孩子,听朕的话,先送你父君回麟趾殿,稍后朕会传召的。”见玹铮不动,又拍了拍她肩膀,轻声道:“你素来孝顺,千万别叫朕为难,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待!”

    话说到这份上,玹铮只得告退,临走时不忘狠狠剜了眼太女,又见宫侍抬走慕席祯父子的尸体,内心无比悲怆。

    等抵达麟趾殿门口,她撩袍跪倒,“爹爹,女儿不孝,只能送您到这里了。”

    宫韶华早有预感,抖着嘴唇问道:“你真要走?”

    她待司瑶等人远远避开,淌下两行热泪,“是,想要血债血偿,女儿必须走!”

    宫韶华难掩离别的哀伤,“就算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卓氏、苏氏他们都还等着见你呢。”

    “来不及了,陛下再行传召之时,肯定会逼女儿妥协,女儿不能让她得逞。至于苏氏、卓氏,还有孩子,就请您多加照拂,女儿就此拜别!”说完,她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响头,决然离去。

    宫门外,风七七已为她打点好行装,备好马车。

    她将辞呈交给风七七,又接过金嵌龙凤双纹红宝戒指戴在手上,叮嘱道:“定要让表弟父子体面的下葬。”想到花无心,只觉无颜以对,“告诉花老板,本王会找机会向她当面谢罪。”

    风七七对慕席祯的死万分歉疚,“王主,是属下自作主张,所有的罪责都该由属下承担......”

    她打断了风七七的未尽之言,“用不着你,本王欠的债,自己还!”

    风七七见她执意要走,依依不舍,“王主孤身在外,属下实在不放心......”

    已从宫内金蝉脱壳并负责赶车的魅五不乐意了,“瞧风大人您说的,什么叫孤身在外,敢情奴才不是人啊?”

    她见风七七眼眶湿润,用力捶了她一拳,“别哭哭啼啼跟个小夫郎似的,记住,把王府和福园看护好,把重明卫镇守好,还有,你知道日钥在哪儿,把它献给陛下,重明卫指挥史就是你的了!”

    说完钻进马车,魅五高高扬起鞭子,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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