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反连环(指缝间承诺长评加更)

    刑房内,唐纾眼睁睁瞅着宫韶华画押,却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绝望地淌下两行清泪。

    向荣泽接过供状喜不自胜,反复端详后锁入木匣,吩咐身侧的侍从,“去,速回宣室殿交给太女。”

    侍从领命告退,出门时偷偷望了眼宫韶华。

    宫韶华不动声色,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太女只顾算计卓念音,却没料到向荣泽身边也被布了棋子。

    大年初一的清早,玹铮给他洗完脚后,便将魅五唤进暖阁。

    魅五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规规矩矩大礼叩拜,“奴才恭祝皇贵君与王主新春吉祥!”

    他以为玹铮是要往麟趾殿送人,便拒绝道:“时至今日,陛下仍对子衿耿耿于怀,既然阳春得用,就不要徒惹陛下猜忌。”

    玹铮抿嘴一笑,“您先看清楚他是谁?”

    他待魅五摘下兜帽抬起脸,登时愣住,“你不是...君后身边的长吉吗?”

    魅五垂首禀奏,“奴才出身魅司,蒙王主启用,赐名涟漪,入宣室殿后改名长吉,现秩八品,侍奉君后日常起居。”

    才入宫短短几月便晋为八品,可见深得向荣泽器重。他仔细端详了几眼,面露赞许,“看起来是个聪慧能干的。”

    “皇贵君谬赞,奴才愧不敢当。”魅五并未因受到夸奖而沾沾自喜,举止沉稳,神情恭顺,“半年前,奴才奉王主之命混入恩国公府,后来侥幸被选中送入宣室殿,君后以为奴才出自向家,从未设防。”

    玹铮接口道:“君后连遭重创,亲信都死光了,见他老实听话,又点的一手好烟,自然格外看重。”说完赏了魅五两个金元宝,“你去吧,有任何吩咐,本王会派人传信,记住,君后喜怒无常,行事需格外谨慎。”

    “是,奴才遵命。”魅五重新掩好面容,告退离去。

    父女俩先后走到均窑磁鱼缸前,你一把我一把地撒着鱼食,引得锦鲤纷纷争抢。

    他看向玹铮,目光探究,“你这唱的是哪出啊?应该不会只是简单地安插眼线才对。”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爹爹。”玹铮用锦帕擦了擦手,“不怕爹爹笑话,近来太过平静,女儿心中十分不安。”

    他知玹铮习惯了未雨绸缪,颔首道:“我心里也不踏实,按君后的脾气,痛失爱子必大肆报复,可重返中宫后竟处处避让,跟变了个人似的。”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向氏越忍气吞声,说明图谋越大。”玹铮扶他落座,奉上六安瓜片,“腊月二十三那日,女儿利用周家试探承玹璧,言辞多有不敬,可承玹璧不仅没翻脸,反跟女儿叙起姐妹之情。”

    他捧着杯盏,神情渐渐凝重,“太女不翻脸,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依你之见,她会从何处下手?”

    “女儿反复揣测过,她若真想置咱们于死地,必须令陛下对女儿的身世生疑。”

    他眉心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身上并无胎记,天下皆知,她又不可能洞悉你元服的隐秘,根本没有证据。”

    “她无需真凭实据,您别忘了,自古多少忠臣良将都死于‘莫须有’。”玹铮隐去了承玹鏡意图对卓念音不轨之事,只讲了小向氏的异常举动,“太女君结交卓氏,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承玹璧虽抓不到女儿的把柄,但可以利用孩子做文章。”

    他撂下青花茶杯,眉头紧蹙,“莫非太女的手还能伸到你王府之内?”

    “那倒不至于,但太医说过,卓氏极可能早产,若他在宫中临盆,局面便不好控制。”

    他默了片刻,暗咬银牙,“宫里自有爹爹坐镇,卓氏的产公也都还算稳妥可靠,我就不信,咱们想不出万全的防范之策。”

    玹铮摇了摇头,“向氏父女若处心积虑,咱们防不胜防,与其终日提心吊胆,倒不如将计就计。”说完撩袍跪倒在他面前,“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刀山火海,女儿也无所畏惧,只恐会连累爹爹,实在不孝。”

    “傻孩子,咱们父女一体,本就该荣辱与共、同心协力。”他按住玹铮肩膀,神色坚毅,“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玹铮郑重其事地望着他,“若真到最坏的地步,首先请爹爹保重自身。向氏脾气暴躁,可加以利用,能否笼络帝心,扭转颓势,就全都仰仗您了!”

    刑房内响起唐纾高昂愤慨的斥骂,令他回过神来。

    向荣泽面色铁青,冠顶的金龙不停乱颤,伸手点指唐纾道:“大胆贱侍,你几次三番同本后作对,全然不将本后放在眼里,本后今天就要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来人,拖下去杖......”

    “且慢!”他见向荣泽起了杀心,抢步护住唐纾,端得义正辞严,“君后,陛下命您审案,却没准许您私自处置,再说从始至终,您的对手都只有臣侍,还请不要为难旁人。”

    向荣泽与他対恃片刻,冷冷哂笑,“好,那就先留着唐氏的贱命,不过他以下犯上罪无可恕,掌嘴四十,以儆效尤!”

    郑寅隼率众将唐纾押去院中行刑,向荣泽整了整金霞九龙袍,正了正双龙翊凤冠,趾高气扬地端坐于刑案后,鄙夷地睨着他,“宫韶华,你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

    他听着院中皮巴掌噼噼啪啪的抽打声及唐纾的惨叫,身形挺得好似宁折不弯的竹节,“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君后莫要高兴的太早。”

    向荣泽笑得恣意畅快,“你已认罪画押,以为还有翻身的机会吗?等陛下看到供状,就算舍不得杀你,也会将你贬为庶人打入离尘宫。”

    他微微一笑,稳若泰山,“换婴案设局虽然高明,但未必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陛下若未起疑心,怎会将俪王打入天牢?又怎会将你交给本后审问?”向荣泽望着他血迹斑斑的囚衣,喷吐出胸中积攒了多年的怨愤,“宫韶华,二十年了,你到底还是做了本后手下败将!”

    “君后此言差矣,这些年您为打压臣侍付出了多少代价心知肚明,最后连亲生儿子都赔进去了。”

    向荣泽想起承逸潇,心痛地无以复加,怨毒地盯着他道:“你还敢提潇儿,他那样孝顺懂事,竟被你和俪王活活逼死,本后恨不得将你们剥皮抽筋!”

    “二皇子真正的死因您最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这些年臣侍安分守己,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是您不肯放过臣侍,最终害人害己。”

    “得了吧!你表面与世无争,背地里却狡诈阴险。不仅霸占了陛下的宠爱,还撺掇陛下给俪王更改玉牒,分明就是要将本后与太女取而代之!”

    他微微勾起嘴角,“倘若您行的正坐的端,谁也无法撼动您君后的地位,陛下是庶出,她一心想立嫡女,可笑您与她妻夫二十余载,竟不懂她的心。”

    向荣泽冷嗤道:“你沦落至斯,竟还敢嘲笑本后?这些年你仗着陛下的宠爱兴风作浪,现在总算得了报应。陛下已笃定俪王身世有异,你如今大势已去,陛下当初有多爱你,现在便有多恨你。”

    “是吗?究竟是陛下恨臣侍,还是君后您恨臣侍?”他缓步朝刑案走去,高高扬着下巴,神情充满挑衅,“您怨恨臣侍并非一朝一夕,恐怕自听说陛下曾意图悔婚之时,就恨不得将臣侍挫骨扬灰吧?还有,您是不是很想知道沉香殿那晚的情形,要不要臣侍仔仔细细讲给您听?”

    向荣泽被他激得心火乱窜,腾地拍案而起,“宫韶华,你不守夫道勾引陛下,竟还敢如此大言不惭,难道就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他念及往事,强压满腔屈辱悲愤,反唇相讥,“您怎么不说是陛下对臣侍情根深种从而欲罢不能?”

    “你、你这个淫.夫!”如果眼刀能够杀人,他恐怕已被向荣泽戳得千疮百孔,“你就是个狐媚惑主的妖孽,老天没眼,当年为何不收了你!”

    他望着向荣泽气急败坏的模样,嗤嗤笑起来,“君后息怒,就算没有臣侍,陛下还是会同样厌弃您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不想娶您。”

    不知何时,刑院内鸦雀无声,静得出奇,而向荣泽却未察觉到丝毫异样,因为已完完全全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愤怒中。

    他静静盯着向荣泽扭曲的脸,魅五是比照当初唐纾给卢氏下.药的分量将药粉混进福.寿.膏的,掐指算来,已到了发作的时辰。

    这一刻,承珺煜就站在门外。

    他拈起抹笑意,违心地诉起衷肠来,“老天之所以让臣侍绝处逢生,就是为了成全陛下与臣侍的美满姻缘。”说着说着,索性也不再使用敬语,“古诗有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娘。承珺烨薄情寡性,难称良配,陛下对我情深义重,我既为她诞育俪王,自然盼着与她比翼双.飞,不离不弃。”

    “你简直不知廉耻!”向荣泽青筋曝露,蹬蹬几步走到他面前,砰得揪住他衣领,“就凭你这副淫.贱之躯,也配和陛下比翼双.飞,不离不弃,真真白日做梦!”

    他轻声揶揄,“我不配,难道你配?你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既不能阻止我进宫,也不能阻止陛下宠幸我。你的那些打骂手段,只会招惹陛下厌憎。你怎么就是不明白,陛下早断了与你的妻夫之情,‘君后’这重身份只要我想要,随时唾手可得,因为她心里没有你,只有我!”

    向荣泽像头咆哮的野兽,“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他附在向荣泽耳畔,字字诛心,“你有何资格与我争,也不瞧瞧自个儿的模样,明明岁数比我小,可看起来年过半百,人老珠黄,我若是陛下,抱着你的时候也会觉得恶心。”

    “宫韶华,你...你个贱人,贱人!”向荣泽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再也按捺不住,搂头盖脸将他煽倒在地。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仰头望着向荣泽,“有种你就杀了我!”

    “你以为本后不敢!”向荣泽骑在他身上,抡胳膊就打,“贱人,我叫你猖狂!叫你猖狂!”

    他扯着脖子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话音未落,房门已被咚得踹开,承珺煜一马当先冲了进来,“住手!给朕住手!”

    太女匆匆赶到静宁宫之时,发现承珺煜右手缠着厚厚的纱布,登时大惊失色,“母皇,何人胆敢伤您的凤体?”

    承珺煜面沉似水没有言语,孟晴则低声道:“君后疯了似的要杀皇贵君,不想误伤了陛下。”

    “什么?”太女吓得面容惨白,扑通跪倒,“母皇,儿臣敢以性命担保,父后绝非故意,这其中定、定另有蹊跷。”

    承珺煜将烟枪狠狠砸在地上,“向氏吸食福.寿.膏以致神志迷乱,你可别狡辩说毫不知情!”

    太女的心狠狠一揪,本能地摇头,“儿臣...儿臣真的不知......”

    “哼!”承珺煜给孟晴使个眼色,孟晴会意,便传了魅五前来。承珺煜瞟了眼魅五,“当着太女,把你刚才跟朕讲的话半字不落地再说一遍!”

    魅五伏跪御前,做出战战兢兢之态,“君、君后吸食的福.寿.膏是、是恩国公派人敬献的,太女曾、曾劝君后戒掉,但君后没听。”

    “还有呢?”

    “君后施、施以重刑,以淑君性命要挟,逼、逼迫皇贵君画押。”

    太女厉声驳斥,“大胆刁奴,竟敢无中生有污蔑君后!”

    魅五哭诉道:“奴才不敢!当时...当时的情形许多人都看见了,郑管事请、请旨动用慎刑司镇司之宝,君后说要、要断了淑君的子孙根,还、还打算将淑君杖毙,是皇贵君拼死阻拦的。”

    承珺煜命人带下魅五,神情冷峻,“这奴才乃是向家送进宫的,若非亲眼所见,他会胡编乱造吗?他奉君后之命将皇贵君屈打成招的供词送去给你,不想却被朕撞见,在朕责问之下露出马脚,朕亲眼瞧见向氏胡作非为,你可以不信他,但连朕的话都要质疑吗!”

    太女连连叩首,“母皇息怒,父后是、是太急躁了些,用错了办法......”

    “哼,你倒会替他狡辩。”承珺煜心中已有定夺,“案情未明之前,向氏不许踏出宣室殿半步。至于你,就留在安泰殿偏殿帮朕批阅奏折,不准再插手俪王的案子。”

    “母皇!”太女哪里甘心,迫不及待地说道:“您可是要启用重明卫?您别忘了,风七七乃俪王一手提拔。”

    话音未落,有侍从禀报,“陛下,皇贵君醒了,哭着要见您。”

    承珺煜闻言立即大步流星地离去,孟晴偷着瞧了太女一眼,暗自露出丝浅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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