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万念俱灰

    禅房的屋顶被冲天气浪掀翻,熊熊烈焰裹着漫天的黑烟肆虐,待风七七两眼通红冲进禅院,残垣断壁沦陷于火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

    热浪扑面袭来,灼得人心焦气短。

    已有不少重明卫在拼命呼号,采用一切可盛水的器物灭火,可突如其来的爆炸导致火势猛烈,水龙亦显得微不足道。

    霍总旗衣袍染血,灰头土脸,正伏地哀哭。见到风七七,如丧考妣般嚎啕,“大人!这可怎么好?王主还在里头!”

    风七七如遭雷击,猛一个踉跄,幸亏马昕紧紧扶住了她。

    她一把揪起霍总旗的衣领,青筋曝露,如野兽般咆哮,“你再说一遍,王主真在里头?”尽管已有不祥的预感,可人嘛,都会心存侥幸。

    霍总旗哭丧着脸,“是真的!王主带人进暗室搜查,属下负责外围把守。结果不知怎的,里头忽然就炸了。属下因隔得远,被气浪冲出来,才捡了条命。”

    当时危在旦夕,她仍头晕目眩,禅房已塌。

    风七七心头大怆,如此说来,玹铮武功再高,封闭暗室之中,也是九死一生。

    马昕黑着脸四下张望,“那老尼姑和小尼姑呢?”

    霍总旗一脸茫然,“属下未曾留意。”

    马昕又急切地追问,“除了王主,还谁进去了?”

    “庖百户、 莫总旗她们,大概还有三四名校尉吧,不过一个都没出来......”

    风七七闻言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无穷无尽的悲哀如千万匹脱缰野马狠狠撞击着她的胸口。她撕心裂肺地喊起来,“王主......王主!”

    “王主!”众人一并跪倒,喊声凄哀。

    马昕两手捶地,万念俱灰,因未能守护玹铮深深自责,“一个都没出来,难道说王主已经......”

    这些重明卫大多都是玹铮掌权后招募的亲兵,其中不少受过玹铮恩惠,一向将玹铮奉若神明。如今玹铮生死未卜,她们哪能不痛心疾首?

    在场重明卫中有人哭嚷道:“王主当年救了我娘,我都还没报恩呢!”

    “我也是!当年我受了冤屈,是王主替我伸冤的!”

    霍总旗更是咧嘴大哭,“王主对我有知遇之恩,若非王主,我早饿死了,哪能有相公孩子热炕头?老天啊 ,您怎么就不开眼呐!王主年纪轻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

    “都她奶奶的闭嘴!”尽管泪水肆虐,但风七七腾地一声挺身站起,神色倔强,“没亲眼见到尸体,谁也不准说王主死了!”

    “可是......”

    “没有可是!”眼见火蛇吞噬着残垣,风七七心中如暴雨滂沱,却仍坚守执念,“王主洪福齐天,一定能化险为夷!”

    当年她垂死之际,是玹铮不舍弃、不放弃地一下下捶打她的胸口,激发她求生的意念,“醒过来!醒过来!”

    自她睁眼的那一刻,她就发誓这辈子将性命交与玹铮。

    王主,您不是说要属下随您开创盛世吗?您不是说要保属下一世无虞吗?您可千万得言而有信啊!

    属下还等着您攀上那至尊巅峰,受万众景仰,还等着光明正大地给您三拜九叩呢!

    风七七银牙咬碎,狠狠抹了把血泪,“姐妹们,抓紧救人,王主正等着我们呢!”说完头一个冲了上去。

    爆炸声响彻天柱峰顶,连途中前去与顾溪会合的承珺煜都给惊动了。她立即吩咐停车,传召夏婖前来,“方才那巨响是从楞伽庵传出来的?”

    夏婖神色凝重,“陛下,恐怕俪王主那边情况有变。”

    承珺煜闻言,整颗心就好似被锋利的爪子翻来覆去地揉捏,痛得脸色都白了,“赶紧、赶紧摆驾回楞伽庵!”

    夏婖一惊,忙劝阻道:“陛下三思!楞伽庵乃是非之地,您九五之尊断不能涉险!”

    “可你也说俪王遭逢变故,朕若弃之离去,焉能心安!”想到玹铮只留了五十名重明卫,承珺煜更唯恐她势单力孤。

    夏婖撩袍跪倒,满身忠正之气,“陛下,君子不立于危墙,更何况您是皇帝,身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这话也不无道理,承珺煜略微思忖道:“那你马上带人去接应俪王......”

    “臣若走了,谁护送陛下与顾侯会合?方才俪王主千叮万嘱,命臣绝不可离开您身边半步。”

    “你!”承珺煜勃然大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睁睁见死不救!”她说出死字忽觉不吉,又赶紧喃喃自语,“不会的,俪王吉人自有天相!”

    夏婖执意进谏道:“臣先护送陛下去与顾侯会合,只要见到顾侯,臣一定快马加鞭奔赴楞伽庵援助俪王主!”

    承珺煜心急如焚,恼恨夏婖冥顽不灵,便厉声斥责,“要是来不及了呢!枉俪王平日对你恩遇有加,却不料你竟是个冷心冷情的混账东西!”

    这话着实诛心。

    夏婖重重一头磕在地上,扬起脸时已饱含热泪,“陛下,俪王主对臣有救命之恩,楞伽庵突变,臣忧虑万分。可越是这个当口,越得以大局为重!”

    “哼!”承珺煜凤眸中寒芒凛冽,“话倒是讲得冠冕堂皇!”

    “陛下!这绝非臣推脱之词!”夏婖双眼通红,恨不得将赤诚之心剖出来,“陛下,俪王主将您的安危托付给臣,臣必须恪尽职守。若罔顾您安危离去,万一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凭心而论,她如何不担心玹铮安危?只是王命在先,她首当其冲的任务是要确保圣驾安然无虞。

    承珺煜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愠怒之色渐渐平复,“罢了,你起来吧。”

    夏婖叩头起身,“臣知陛下心系俪王主,如此更应早点起行,想必顾侯也在翘首期盼着陛下呢!”

    承珺煜左右为难,静默不答。

    百户孙禹此时凑上前来,偷偷扯了扯夏婖的衣袖,“夏佥事,要不属下带些人去接应王主吧?”

    她声音虽低,却恰好落入承珺煜耳中。

    承珺煜马上问道:“你是何人?”

    孙禹跪倒磕头,“末将乃重明卫百户,姓孙名禹。”随行尚有正副千户各一人,却过于谨小慎微,反叫她抢了先机。

    承珺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中满是嘉许,“好!很好!即刻起,提升你为副千户。朕命你带一百校尉赶往楞伽庵接应俪王。记住,绝不能叫俪王有事,明白吗?”

    “是!末将遵旨,谢陛下圣恩!”孙禹万万没料到承珺煜会亲口加封她的官职,大喜过望之下,忙点齐了一百校尉快速上山。

    望着她的背影,夏婖眉目蹙起。

    对于这个提议,她不能拒绝,对于帝王旨意,她也不能置喙。

    可她心里就是不安,就是惶恐,仿佛预感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山风呼啸而过,凉飕飕,寒沁沁,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来人!赶紧去通知顾侯,请她速带黑甲军前来接应。”

    ......

    石室呈圆形环绕,穹顶又高又陡,垂着冰冷的锁链。孤鸾双臂悬吊,半身赤.裸,披头散发,嘴里勒着口.衔。

    他前胸后背鞭痕累累,整桶的盐水被泼在身上,浑身抽搐,惨叫一浪高过一浪,却最终只化作低沉的呜咽。

    两枚铁针穿透了胸前朱.樱,本来血渍都已干涸,可雨煞猛然恶狠狠一拔,鲜血又如被碾榨的樱汁四下喷溅。

    孤鸾痛得身形弓起,铁链亦被扯动得哗哗作响。他内伤严重,还被封了几处大穴,根本无力反抗。

    雨煞绕到他身后,两手环住他的腰,惊得他猛一哆嗦。

    果不其然,下一息,两.股之间承受了来自于膝盖的巨大撞击,令那本就深埋的玉.杵又向内继续作祟。

    本就肿胀难耐的深.穴瞬间撕裂。

    孤鸾羞愤难耐,双腿站立不稳,殷红的血水更是浸湿了衣袍,而令他最为不耻的是,雨煞转动玉.杵,竟引得他在剧烈的疼痛中腾起一丝微弱的欲.望。

    他双眸蒙上了耻辱的氤氲,大口大口地喘息也无法平复内心的怆痛。耳畔传来雨煞响亮的嘲笑声,“啧啧,这身子销魂得紧,只可惜小爷是个男人。”

    他先前见过阴无忌作弄处.子的各种手段,此番轮流用在孤鸾身上,也终于体会到那种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快乐。

    见孤鸾不停挣扎却无济于事,雨煞一边揉搓着那血染的朱樱一边附耳讥讽,“你还是省些力气吧,免得一会儿走黄泉路也迈不开腿。”

    孤鸾听他恶意羞辱,又怒又臊,倔强地偏过头去。雨煞却揶揄道:“倘若你师傅凌秋漪见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会不会后悔只把你当做徒弟?”

    话音未落,孤鸾明显一僵,紧接着愤怒地嘶吼。他心中如骤风卷起无数惊涛,惊的是雨煞竟知晓他的身份,怒的则是雨煞对凌秋漪名誉的诋毁。

    雨煞越发得意,“天涯宗号称天下第一名门正派,可弟子却yin.荡如同小.倌儿,任人随意作弄?”

    他邪恶笑着,忽然加力,孤鸾身形剧颤,哀鸣凄厉,差点疼晕过去。

    雨煞锋利的指甲划过孤鸾背上外翻的皮肉,感受着孤鸾因疼痛无法控制的颤抖,继续取笑道:“其实小爷我还知道,你跟俪王是一伙儿的。”

    孤鸾脱口欲出的呻.吟顷刻间卡在了喉咙里,他惊悚不已,神色也是惊疑不定。

    这些神秘的江湖人到底是何身份?怎会对他的隐秘了如指掌?

    雨煞转到他身前,用鞭稍挑起他的下巴,鬼面映着火光更添了几分诡异,“死到临头,就让你明白明白。我家主子本意只是困住俪王,可小爷我,却故意将炸药的分量增加了几倍。”

    孤鸾瞳孔猛然收缩,方才那地动山摇的巨响,连带山洞被波及的摇晃,果然是炸药的缘故。可为何,为何雨煞要无端加害玹铮?

    望着孤鸾震惊又疑惑的神色,雨煞颇有几分报复达成的畅快,“你知道吗?俪王不死,我家主子也舍不得杀你,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俪王是受了你的连累!”

    他说完一阵狂笑。

    而孤鸾怔了片刻,心如刀绞,眼底滚热阵阵,唯有拼尽全力死死咬住口衔,才能不令那眸中热流掉落。

    那样威力无比的爆炸,承玹铮武功再高,生还机会也十分渺茫。

    竟是自己、是自己之故害了她......

    激愤、凄哀一瞬间填满内心,孤鸾奋力摇晃铁链,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似乎是在质问,也是在谴责,“喂什唔...喂什唔...喂什唔!”

    疑问反反复复从喉咙中撕裂而出,却因为口衔的阻挡变得含混不清。

    “为什么?”雨煞笑着摘掉面具,让孤鸾能清楚地看到他狰狞的面容,“就因为我的脸,你看到了我的脸,这个理由足够吗?”

    因被孤鸾摘去面具,他差点沦为药引。纵然风影一时怜悯未揭穿他,可这两人活在世上,早晚都是隐患。

    他明知隐月阁主只是想将玹铮困在暗室内,他与玹铮也无冤无仇,可玹铮不死,难道眼睁睁看着孤鸾逃过一劫吗?

    隐月阁主派风影假扮妙常,引玹铮入暗室,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埋炸药,炸毁禅房,一石三鸟。只要风影、孤鸾都死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悉他容貌暴露的隐秘,他也会继风影之后跻身成为隐月阁主身边第一使令,达成他多年夙愿,何乐不为?

    雨煞记得阴无忌曾对他说,想要成为人上之人,就必须踩着脚下的森森白骨,他一直深以为然。

    他伸手蘸了孤鸾朱.樱上一丝鲜血,放在唇边舔了舔,像是在品尝胜利的滋味。“如今俪王死了,你对我家主子也没用了,小爷我这就送你去和俪王团聚!”

    眼见雨煞拾起了钢刀,孤鸾像一头困兽,清丽的面容睚呲欲裂,从未有过的绝望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充斥了周身的血液。

    承玹铮,我欠你一命!

    承玹铮,等我,我来陪你!

    眼见锐利的刀锋照着自己面门急速劈下,孤鸾两眼一闭,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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