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亲自为承玹鏡系好淡青色绣彩雉的斗篷,并紧了紧她腰间那洁白无瑕的和田玉环绶,眼中流露出倾慕之意,“王主姿容端丽,比起俪王毫不逊色。”
明知此乃恭维话,承玹鏡却很受用,她执起那清凉酥手放在唇边浅浅一啄,“阿袖这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红.袖媚眼含笑,耳畔几根凌乱青丝越发衬得他风情楚楚,“但愿王心似奴心,不负相思之意。”
“美人吩咐,本王焉敢不从?”承玹鏡环住红.袖腰身,含情脉脉许下承诺,“有朝一日,本王定会让你成为人上之人。”
红.袖露出恰如其分的感激,“王主乃凤凰转世,奴才可不敢奢望,能在您身边伺候已是莫大的福分。”
“诶!本王不许你妄自菲薄!”
红.袖展颜一笑,“等王主身子大安了,奴才要好好伺候您。”这所谓的伺候,自然不言而喻。
承玹鏡在红.袖颈窝处深深一嗅,那处.子独特的幽香真真令人沉迷。自从不用再遭受剧毒的折磨,她对男人的渴望日盛一日。
红.袖将她的贪婪尽收眼底,轻柔地推了一把,“王主余毒未清,尚需忍耐。”
经过短期调养,承玹鏡苍白的面色已略带红润,四肢百骸也恢复了气力。“还得多谢你家阁主的清心玉露丸。”
清心玉露丸乃隐月阁主特意为承玹鏡调配的解药,尽管尚无法彻底根除寒毒,却已对她大有裨益。
承玹鏡略带忧伤,“连清心玉露丸都不能消除本王体内寒毒,天下真有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吗?”
“自然是有的!阁主说过,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王主体内寒毒虽猛,却一样能解。”
“不知何药可解?”承玹鏡心里明白,她中毒十年,剧毒早已入骨,清除谈何容易?“本王是否太贪心了?”
红.袖轻轻摇头,沉吟道:“奴才听阁主说过,世间有座天工阁,天工阁有一处玲珑崖,玲珑崖上长满玲珑草。玲珑草能解天下奇毒,人称救命的仙丹。”
“哦?”听闻多年沉疴似有治愈的希望,承玹鏡声音透着轻颤,“天工阁在哪儿?本王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求药。”
红袖叹了口气,“天工阁又称玲珑洞天,只知位于灵霄山中,幽秘难寻,连阁主也未曾去过。”
“这么说,岂非希望渺茫?”承玹鏡眼中神采瞬间黯淡。
红.袖宽慰道:“王主不必气馁,阁主已经在想法子。先前您吃过诸多苦楚,眼下区区忍耐又算什么?”
“是啊!倒是本王矫情了。”承玹鏡抚弄着红.袖的长眉,口气唏嘘,“本王要多谢你家阁主,若无她鼎力相助,也断无本王今日。”
红.袖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她怀里,“瞧您说的,什么你家阁主,奴才自打进了王府,早就是王主您的人了!”
他两手勾住承玹鏡的脖子,吐气如兰,“奴才愚笨,自知样样都比不上薛公子,可王主不许嫌弃人家......”
“哪能啊?”承玹鏡亲吻着红.袖的双唇,神情很是享受。至于薛文晏这个名字,她早已抛诸脑后。
又耳鬓厮磨了片刻,红.袖见天色不早,“下晌没有祭礼,王主赶紧动身吧,能见皇贵君的机会可不多。”
承玹鏡略带踌躇,“非要那么做吗?”
红.袖笃定地点头,“俗话说有备无患,王主看似会吃苦头,可卖个天大的人情给当今,当今自然不能迁怒于您,对吧?”
隐月阁主图谋不小,承玹鏡势必会受到牵连。今日苦心铺排,无非也是为给她留好后路。眼下万事俱备,承玹鏡自知势在必行,于是问道:“真能万无一失吗?”
“放心吧,定会万无一失。”红袖信誓旦旦地将她送上马车,耐心叮嘱,“您别忘了,奴才在凝香阁定了香料,您得先去取。”
马车停在凝香阁门前,车娘掀开车帘,“王主,到了!”承玹鏡刚要下车,忽见凝香阁中众星捧月走出一人。
绚烂的华服由上等云锦裁制而成,衣摆绣着盛放的芍药,宝石为蕊,煞是明艳。衣领处缝有柔软的狐绒,袖口则嵌着银丝滚边。腰间垂一条莹润通透的岫玉如意宫绦,乌碧亮泽的长发高高束起,佩戴着金累丝镶玉牡丹分心。
承玹鏡从未见过如此盛装的卓念音,情不自禁再往那张脸上瞧去。
只见月眉弯弯,秋水盈盈,额间一点红梅,唇边一对梨涡,映得面若琼花,白中透红,泛着醉人的潋滟。
这般美貌的男子本来是属于她的。
她一时呆了,心中波澜起伏,说不上什么滋味。
车娘连唤她几声,“王主!王主!”
卓念音踩着脚凳上车,听闻王主二字不由得侧目张望。当他与承玹鏡四目相对,呼吸猛然一窒,刹那间也愣住了。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爱而不得,争如不见。
卓念音的心似被利剪狠狠扎了一下。他眼窝犯酸,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晶莹滚烫地打湿了粉面。
马车行得缓慢,车内寂静,只偶尔传出卓念音轻微的啜泣声。李氏叹了口气,掏出锦帕塞到卓念音手里,“六公子真打算一路哭回去?”
卓念音心里咯噔一声。遭了!光顾着伤心,却忘了身边还跟着这一尊耳报神呢!他倒是不怕自个儿受罚,只唯恐连累了承玹鏡。“公公,您可别......”
“别禀报皇贵君是不是?”
卓念音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凝着两只红肿的眼睛继续哀求道:“还有,别、别告诉俪王...王主......”
见他改口,做小伏低,李氏眉目有所和缓,“原来六公子还有一怕,老奴只当您是那降魔传里的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呢!”
“公公......”卓念音听李氏取笑自个儿,神色纠结,两手来回扯着锦帕,“我、我下次再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李氏是得了玹铮吩咐,说不必过分拘着卓念音,这才陪他出来逛的。谁知好巧不巧,竟遇上了承玹鏡。“大婚之前,您还是好好待在府里调养身子吧。”
“啊?”卓念音小嘴一瘪,眼泪顷刻间又要溢出来,“公公,我终日圈在府里,都快要憋死了!您就行行好,我知道您是这天下最善良最慈心的公公......”
话未说完,李氏已乐着打断他,“不是吧?老奴可听人说了,六公子在背地里管老奴叫鱼目公公,还说老奴是门板脸、砚台脸......”
“不不不!我可没说!是何人在公公面前乱嚼舌头污蔑我啊!”卓念音小脸煞白,连连摆手。他一颗心砰砰乱跳,暗想这私下与墨诗、墨望抱怨的话竟会传入李氏耳中,这尊耳报神还真神了!
见李氏好整以暇地凝视着他,他心虚地垂下头,咬着嘴唇,“公公,我要是平日有何得罪之处,您多担待......”
李氏也不想真同他计较,“六公子,子不孝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奴奉皇贵君懿旨到卓府行教习之责,纵严苛些,也是为您好。”
“嗯,我懂。”许是有把柄被李氏拿捏着,卓念音显得极为老实乖巧。
李氏继续敲打他,“您别嫌老奴多嘴,赐婚圣旨不容更改,您这辈子注定是俪王府的人,以后要晓得分寸,好好侍奉俪王主才是正经。”
见他闷头不语,一副认命的委屈样子,李氏又追问道:“康郡王究竟哪点儿比俪王主好啊?”
卓念音哀哀一叹,“这如何能比?”
“如何不能比?论容貌、帝宠、权势、富贵......”
“公公......”卓念音悃愊无华,发自肺腑道:“荣华权势皆身外之物,若真心爱慕,何必管她贫贱富贵、权势高低?”
自从戾太女自裁,承玹鏡失去皇太孙女之位,卓念音便知承玹鏡再也无法给予自己曾经许诺的一切,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跟心爱之人相守,就算吃清粥白饭一样是山珍海味。”
李氏慨叹,“想不到六公子竟是个痴人!”
卓念音抿嘴一笑,天真稚气中竟有了几分超凡脱俗的气韵,“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唉!”他凝睇相望,唏嘘无限,“我不怕公公把这话告诉给俪王主,反正我已然认了。既认了,我也会对得起卓家的名声,不至于做出千夫所指的事来。”
此言一出,李氏看待卓念音的目光更多了些不同寻常。他呵呵笑道:“老奴一直不解,六公子似乎很怕俪王主,可究竟怕什么呢?”
卓念音一时语塞,踌躇了片刻,“我、我怕他打我......”
李氏哭笑不得,“敢情您还真把俪王主当老虎啦。”
卓念音用力扯着帕子,“她总凶巴巴的,忒吓人。”
“可老奴记得,您上次用肉桂粉作弄俪王主,她并没打您。”
“那倒是......”卓念音无意之中讲出了真话,却激灵一下反应过来,“不不不!那肉桂粉不是我放的!”
“是不是您放的有什么打紧?反正俪王主也没计较,反叫老奴多陪您出来转转,怕拘坏了您。”
“公公说真的?”卓念音双眉蹙起,难以置信。
承玹铮会那么好心?
李氏打量他纠结的模样,“先别管真的假的,六公子且饶了这云锦帕子是正经,老奴比不得您家财万贯,这帕子还是皇贵君头年赏的,统共就这一条。”
他故意拿腔作调,引得卓念音扑哧一笑。
李氏见状,愈发为玹铮讲起好话来,“俪王主极少责打侍从,相反,康郡王当皇太孙女时,身边总有奴才挨骂挨罚。”
这是实情,卓念音思前想后,竟无从辩驳。
他踟蹰着,眉目间带着愧疚,“公公,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也不知鏡姐姐...不!也不知康郡王会为了个风筝发那么大火,连累了皇贵君和俪王主,是我的错......”
“时过境迁,皇贵君和俪王主难道还会跟您计较十几年前的旧事吗?”李氏拉着卓念音的手语重心长,“听公公一句劝吧,诗经有云,宴尔新婚,如兄如弟。妻夫之道,在于尊重。作为夫侍,要听妻主的话,不可任性妄为。老奴担保,只要您恪守本分,规规矩矩的,俪王主只会疼您,怎么会舍得打您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呢?”
最后一句话令卓念音羞红了脸,他垂首摆弄着宫绦穗子,并含羞带怯的喊了一句,“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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