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又吃了饭,两个人才发现时间已经相当晚。莫夏拿出手机搜了搜,下一趟回S市的车已经排到了半夜。莫夏觉得不管多晚还是回去再说,周泽楷却不是很赞同。
“不安全。”他说。虽然是他和莫夏一起回去,但是前不久刚出了深夜打车的事故,他不想让莫夏冒这种险。
不想连夜回去,那就只能住一夜。莫夏想了想,觉得与其找酒店不如找熟人,然后就拿出手机:“那我给叶修打个电话吧,H市是他的地盘,住哪还是他更清楚。”
“……”周泽楷拿出手机,默默开始定半夜的车票。
“咦不是说不回去吗?”莫夏拦住他,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就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周泽楷:“小周,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看错了……那个人,是叶修???”
周泽楷朝着莫夏说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快餐店门口,一个青年正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看模样和身形,确实是叶秋。只是周泽楷也有着和莫夏一样的疑问,和叶秋平时的不修边幅不同,这人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长大衣,一看就很高档的面料和剪裁,勾勒出青年的宽肩窄腰。那人低头看了看手表,然后左右望了望,抬手准备打车。
“老叶!”莫夏已经大力挥手喊了出来,她声音不小,旁边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只是叶修却仍然专心地看着路。莫夏有点纳闷,几步跑了过去就拽住了他的胳膊,“看什么呢?老叶你怎么在这?啧啧看这穿的够衣冠禽兽啊,诶嘿嘿是不是去和哪个小姑娘见面了?”
那人明显怔了一下,看着莫夏的目光分外陌生:“这位女士,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哈?”莫夏有点懵,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才觉得有那么点微妙的违和感,她松开手,迟疑地问道:“你……不是叶修?”
他笑起来:“你认识叶修啊?太好了,我正在找他呢,对了,我是他的弟弟,我叫叶秋。”
莫夏一脸呆滞。
很多年前,她确实是听叶修说过,自己是偷了弟弟的身份证离家出走的,甚至还顶着叶秋的名字在职业圈混了六七年。当时她只是觉得哪个倒霉催的这么可怜当了叶修的弟弟,可是当真的看到这个倒霉催的时候,莫夏才真实地体会到——长得和叶修这么像,被坑也只能怪脸啊!
“你好。”莫夏目光中透着怜悯,“我是叶修的好基友,我叫莫夏,来来来我们边走边说,弟弟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不是我吹啊,他的所有事情我都清楚!不管你想对他做什么我都能帮忙!”
语气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她的情绪完全没有遮掩,叶秋不是傻的,自然听出了莫夏和叶修的关系很熟,还很可能是那种乐于拆台的熟人。那张一直文质彬彬的脸扭曲了一下,张嘴就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在后面看着的周泽楷走了过来。他连忙又换成了那张温和文雅的脸,变脸程度简直可以直接上春晚舞台。
“这位是?”他问莫夏。
“这是周泽楷,是我的……”
“青梅竹马。”周泽楷说。
“……”莫夏看过去。
周泽楷看回来。
“好吧,也算。”莫夏妥协于真相,“也是叶修认识的人,不过不太熟。所以弟弟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啊!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告诉你啊!”
“告诉我他的地址就行了。”叶秋微笑,“我们兄弟很久没见了,也确实有些话想要聊、一、聊。”
啊,这杀气腾腾的怨念。
莫夏整个人都被“叶修即将倒霉”的念头激动起来,毫不犹豫把叶修的详细地址告诉了他,还非常热(ba)心(gua)地要打车和他一起去,美其名曰“去看看老朋友”,只是叶秋还来不及回答,旁边的周泽楷已经是扯了扯她的衣服。
“怎么了?”莫夏看过去。
“有点头疼。”周泽楷手指按着太阳穴,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是感冒了吗?”莫夏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两个人从战队出来得急,穿的都是轮回战队的队服,自然是不太暖和。周泽楷一张脸在寒风中被冻得有些发白,只有鼻尖红红的,他长得好看,这种放在一般人身上好像马戏团小丑的脸色,在他身上竟然显出了一种柔顺的气质。
“有点,我想喝热水。”周泽楷有些期待地看着莫夏。
“好好好我去给你接!”对这种湿漉漉的目光完全没有抵抗力,莫夏马上放下了八卦的念头,拔腿就朝对面的快餐店冲去。等到看到莫夏的身影消失,周泽楷也收了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转身看向了叶秋。
“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吗?”叶秋闻弦音知雅意,问道。
周泽楷思考了一下,然后慎重地说:“叶修有一个朋友叫苏沐秋,也在那边,当时是他劝叶修去打职业的。”
虽然莫夏没告诉他细节,但周泽楷当年也是看着莫夏去嘉世的,这些东西稍微一想就能猜出来。
叶秋挑了挑眉:“是这样啊?多谢了。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刚才莫夏好像说你和叶修不熟吧?”
周泽楷表情冷淡:“我们打算回去了,不想让她跟去。”
希望你能一个人去,并且,带着这张脸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能把苏沐秋揍一顿再把叶修给喊回家结婚。
看着就让人讨厌。
“好的。”叶秋微笑着答应,“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避开莫夏说呢?我觉得直接告诉她,她也会理解的吧?”
周泽楷还没来得及回答,快餐店的门推开,莫夏已经一阵风地又跑了回来,手上一个纸杯,还冒着袅袅的热气。她把纸杯塞到周泽楷手里,声音特别温柔地说:“慢点喝,我加了凉白开,应该不烫。算了,还是早点回去吃点感冒药吧,马上就过年了,万一……”
她犹豫地看着叶秋,显然是在“去看戏”和“早点回家看病”之间挣扎,周泽楷抿着热水,透过热气瞄了看戏的叶秋一眼,然后轻轻咳了两声。终于是在莫夏心中的天平上又加了一个砝码。
“地址你已经知道了,也不远,我就不陪你去了。”莫夏说。
“好,谢谢了。”叶秋也没拆台,他眼睛转了转,拿出了手机,“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哥哥,可以加个好友吗?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些事情……”
莫夏在心里翻译了一下——加个好友=以后可以继续看戏,直播或者重播自由选择。于是她愉快地拿出手机和叶秋交换了好友,就和周泽楷一起上了出租车。
可能是真的有些感冒,也可能是累的。一路上周泽楷都很沉默。这种沉默和他平时的寡言不同,明显多了点郁郁寡欢。莫夏担心地看了看周泽楷,快要到站的时候,就悄悄给徐嘉瑶发了消息。等到两人到家,徐嘉瑶已经烧好了姜汤,二话不说给周泽楷灌下去了一大碗。
莫夏厚着脸皮在周家蹭了一碗面,看看时间已经很晚,就跟仍然在慢慢吃面的周泽楷打了个招呼,打算回家了。
“等、等一下。”
莫夏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刚才还安静吃面的周泽楷已经站了起来,他表情有些懊悔,似乎是后悔自己刚才仓促叫住她的行为。
“怎么了?”莫夏问道。
周泽楷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终于是说出了口:“你……你不要和苏沐秋和好,好不好?”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问题,莫夏呆了一呆,然后就非常不自在地偏过头去:“你管这个干嘛?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个问题。而且……就算和他和好,我也不会离开轮回的,你放心好了。”
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周泽楷的爸爸已经睡下,徐嘉瑶也是起来给周泽楷熬了姜汤就又回了卧室。为免吵醒长辈,两个人也没开灯,只在阳台支了小桌子吃了饭。周泽楷穿着毛茸茸的厚睡衣站在窗边,窗外的灯光在他脸上投出明暗错落的光影,让平日看起来精致的五官多了分犀利。
二十二岁,正是蜕变的年龄。从穿毛茸茸睡衣的男孩子,长成独当一面的男人。
“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周泽楷重复着,也顾不上自己说的话是否失礼,他朝前走了一步,仅仅是一步,之前团建休息室里那次朦胧的暧昧就再一次扑面而来。莫夏隐约觉得不妙,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周泽楷的话就已经说了出口。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口,“我一直在这里……你看看我,我不会比秋木苏差的。”
一室死寂。
S市是一座不夜城。窗外的路上,哪怕在半夜也有一辆辆车呼啸着开过去,车灯扫过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很近,忽然又拉远。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夏结结巴巴问道。
“知道,莫夏,我喜欢你,很多年了。”周泽楷说。
“你……”莫夏觉得有点想笑,“你既然知道苏沐秋,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喜欢他的。哪怕是现在,他仍然是我心里除了荣耀最重要的。”
“知道。”周泽楷仍然很平静,“很多年前就知道。但我只是想说出来。不说出来,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说出来也不会有!”莫夏气恼地喊道,“你……我……我们是同一个战队的,这种话你说出来,以后要我怎么和你相处?怎么打比赛?”
周泽楷微微笑起来:“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谢堂燕永远是冲在前面的,后方的支援,看一枪穿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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