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嘉世俱乐部里的气氛很是不对。
因为条件限制，目前嘉世俱乐部只有两间训练室。原本的安排是一间给叶修苏沐秋这批老选手用，另外一间给还在基础训练的新人用。只是这个设想在莫夏归队之后第二天就被打得粉碎。
莫夏和苏沐秋，队里都知道的像被502粘在一起的连体情侣，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开始闹起了别扭。
只要有一个人在老队员训练室里面，另一个人就肯定会找各种借口去指导新队员。原本总喜欢各种花式虐狗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像是体会到大家的难处一样，开始相敬如宾起来。第一天各大单身狗还奔走相告弹冠相庆，只是没过多久就被这种气氛弄得无法忍受起来。
队长叶修在第三次想组织全队模拟赛结果找不齐队员之后终于陷入了忧郁。
“喂，你们俩闹够了吧？不去解释一下吗？”
后门外面，嘉世的队长和副队长正肩并肩蹲在地上一起吞云吐雾。叶修看了看手里的烟，又瞅了瞅对面那张在雾气中有些模糊的脸，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久违的画面有些别扭。
“我说你怎么又抽起来了？小心回去被小沐橙和莫二混合双打。”叶修用膝盖撞了撞苏沐秋。
“沐橙的补习班最近搞高考备战，没空过来。莫夏她……”想到这个名字，苏沐秋骤然觉得心口一阵憋闷，叼着烟含糊地说道，“她才不会在乎……”
“我觉得莫傻子不是那种人，你看她……”说到一半的话顿住，前几天晚上的那一幕突然浮现在眼前，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有些烦闷地把烟按灭：“总之，有什么事情说清楚，别到最后让自己后悔。”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粘的一点烟灰。拉开了门，临走前又冲苏沐秋说了一句：“你也别这样颓下去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肯定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什么都不做，只会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更糟糕。”
仿佛是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没让苏沐秋有什么动作，他仍然蹲在那里，两手搭在膝盖上，嘴角叼着烟。只不过，从后门关上开始，他的动作就再也没改变过。
最后一截烟灰掉在腿上，烫得苏沐秋猛然惊醒过来。他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蹲着腿麻了一下，狼狈地扶了一下旁边的墙。少年烦闷地扒拉了一下头发，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开门走进了屋里。
他没有犹豫，沿着走廊一路走到第二训练室。这几天莫夏躲着他，一直借口训练新人缩在这里。透过玻璃墙壁看进去，苏沐秋看到那个人正站在一个少年背后，指导着他做一些基本的操作。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两个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出来。
“前辈，对不起，我这点总是做不好……”
“慢慢来，我当年比你笨多了，教……咳，前辈把我骂得跟狗一样。多练练就好了。”
她也曾经笨拙过？
苏沐秋恍惚了一下，犹记得荣耀第一天开服，两个人刚遇到的时候，她好像就是那个操作犀利的大神了。这些过去……他从没听说过。
定了定神，苏沐秋敲门走进去。莫夏的表情再看到他的刹那僵硬了一下，好在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找借口避出去。
“我们谈谈好吗。”苏沐秋走到莫夏旁边，低声说道。
她沉默地跟着他走到走廊的僻静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这幅非暴力很合作的样子让苏沐秋心头又涌上一阵烦躁。他压下情绪，努力温和地说道：“夏夏，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前两天说的话，我认真想了想……是不是你妈妈和你说了别的什么？有件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天下午，其实伯母也找我谈了谈，她……”
“没有误会。”莫夏打断了他的话，“我妈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们聊了什么，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傻的。”
苏沐秋的呼吸窒了一下。
“可是我不会像你这么傻。荣耀和感情，我……我选择……”
“总有两全的办法的不是吗！”苏沐秋失控地低喊出声，“而且，又不是说我今后就放弃荣耀了，我还可以继续打游戏，做银武也好，搞工会也好，我对荣耀的热爱永远不会终止！你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
“但是，那些都不是职业选手。”莫夏终于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眼睛漆黑得有些吓人。
“只是打游戏的话，当年我们待在嘉王朝就好。嘉世不会出现，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我们是抱着怎样的梦想来到这里的？打更棒的荣耀，和最强的对手对决，追求更多的胜利，哪怕被人打趴在地上也绝不放弃，站起来，一次次站起来朝那座高峰发起挑战……如果只是享受网游里虐菜的乐趣，我们不会在这里。”
她抬起手来，一只手掌颤抖却坚定地贴上了苏沐秋的胸口。
“从今以后再也没办法站在那个赛场上。对我来说，就好像剥除了我的灵魂。如果是让我放弃荣耀，我……恐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会失去。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你呢？”
她就是那样的人啊。
前世受伤之后，她多少次陷入崩溃，倾家荡产四处求医，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只要能回到赛场上，付出生命也愿意。
而后来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那场车祸，说是意外，谁又能说那个刹那的她，没有一点“就这样算了吧”的念头？
而苏沐秋，他在最后那场比赛上的表现，他拼尽自己的职业生命也要坚持到最后的信念。说他对荣耀的热情比自己少，谁相信？
苏沐秋看了看平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反驳吗？他找不到理由。否认吗？她说得又都对。
记忆里叶修说过的话突然浮上心头，那时候少年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一样，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只是此刻回想起来却有些刺耳——“莫夏那家伙哪都好，就是太理智了些。说不定到以后，我们会因为某些事情的选择爆发分手危机呢。”
是啊，为什么她是这样令人痛恨的理智呢？
“……你妈那天下午找我谈的时候，说的是只要三年，她是不是也这样对你说的？”很久之后，苏沐秋才有些虚弱地开口，像是抱着某种莫名的希望。
莫夏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决绝。片刻之后，吐出冷酷的两个字：“没有。”
“分手就是分手，要是还有时间限制，那和两个人分开的异地恋有什么不一样？”
莫夏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过几天我要回去一趟。家里有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决。如果你还有事情要说的话，不如这次一次说完吧，以后可能没多少机会了。”
“还有一件事。”苏沐秋低声说，“我……还是不能确定你为什么做了这样的选择。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是自以为为我好的话，那实在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施舍，对我来说……”
“为了你？不，我是为了荣耀。”莫夏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秋……苏沐秋，你和我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很多时候，要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道路。”
她最后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向训练室走去。
苏沐秋望着她的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回头的意思。脚步坚定一往无前，他突然想起在比赛的时候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前的战斗法师，就像是现在一样坚定果决。
他的左手终于从口袋里伸出来，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着。他表情阴冷地扫了一眼聊天屏幕上的几句话，简短地回了几个字。
“不用了，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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