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糖知道尹凡在公司的待遇不好,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从苏展这里她了解到一二。
尹凡拿到主演的机会少,这次《命里缺你》好不容易因为演技上一次热搜,结果男一的经纪人买了水军,绑定热度的同时也被嘲戏霸。
尹凡拍了几天的古装剧,昨天突然被通知换人,对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理由,只是说有更合适的。
公司因为顾富贵投资而承诺的资源迟迟没有出现。
“他电视剧攒的那点人气,现在没了镜头基本上就废了,”苏展苦笑。
“我昨晚给他发了些应急的通告,那边接收了但没有回应,怎么都联系不上他。”苏展看了眼顾糖,“正好你打来电话,他惹得起我,他有胆子惹金|主吗?”
顾糖也懒得再辩驳什么了,“尹凡不高兴那些通告?”
“现在接到的通告都是别人不要的,但是有总比没有好,”苏展想到这个又是一阵头疼,“现在的小孩都没受过挫折,傲得很,不配合正常,打一顿就好了。”
顾糖扯了嘴角。
“我去了尹凡那里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你就帮我应和一下,实在不行就说点难听的,搓搓他的锐气。”苏展往右打了方向盘,“有的话你说比我说有用。”
“我说什么?”顾糖眼巴巴的看他。
“难听的话不会说?”苏展举例,“就说他不知好歹,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那你呢?”顾糖嘴里开始念叨苏展刚教给她的话。
“我当然是安慰他啊!”苏展说得理所应当,“我可是他的经纪人,我得和他共渡难关!”
顾糖翻了个白眼,“凭什么我当坏人,你去骂他,安慰的话我来说。”
苏展啧啧两声,“你看看你这个脸,你这个翻白眼的样子,不当个恶毒女人都可惜,你这是天赋异禀,一定要好好发挥。”
“天赋异禀个头!”
尹凡住的小区位置隐蔽,入住率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顾糖跟着苏展上电梯的时候终于开始有了警戒心,“我为什么要跟你摊这趟浑水?”
“就当做好事吧,”苏展叹了口气,“我和尹凡合作时间不长,也摸不透他的性格,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
到了尹凡公寓门口,苏展已经准备好按密码锁,但还是象征性地敲敲门。
让人意外的是,门开了。
尹凡穿着家居服,未见丝毫颓废,依旧是白净体面的模样。
尹凡看到他们后似乎并不惊讶,“请进吧。”
端茶倒水,请客人就坐,他这么自然,苏展和顾糖反而拘束起来,两个人坐得端端正正。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两个人底气不足了。
苏展眼神示意顾糖说点什么,顾糖全当没看见。
苏展只能自己上场,“我昨天晚上给你发的东西你看了吗?”
“看了,”尹凡说,“我整理了些,不过电脑在书房,你要不要先看一下。”
“整理什么?”苏展有点懵。
尹凡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依旧温和,说得清楚明白。
“有两个通告我觉得可以接,吐槽类网络节目那个传播广,稿子我写了一半,另一个是都市剧的那个配角,热度够而且很快杀青,能救个急。”
苏展:“卧槽!”
顾糖默默转头,她和苏展为什么还天真地商量着要救这个头脑如此清晰的人于水火之中,他们不配。
苏展去了书房看尹凡写了什么。
尹凡对顾糖抱歉一笑,“桌上有零食,家里你随便看看。”
“没事,”顾糖立刻摆手,“我是来凑人数的,不要管我。”
尹凡也去了书房,顾糖就在客厅转悠,这个家不大,收拾得一丝不苟,东西少得可怜。
然后,顾糖的目光被沙发旁小桌上的嫩黄色物体吸引——尖叫鸡。
万万没想到啊。顾糖想象尹凡一手拿着《演员是如何练成的》,一手拿着尖叫鸡的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还在发呆,阳台处传来敲击的声音,顾糖抬起头,看到一只蓝色长尾巴鸟在啄窗户。
那只鸟黑豆一样的眼睛与顾糖对视,反而有些挑衅地偏头,咕了一声后敲击声音更大了。
一只鸟也敢挑衅她?顾糖去了阳台,隔着玻璃和那只鸟对视,用手指戳鸟敲过的地方,敲的声音比这只鸟还响亮。
蓝尾巴鸟被她敲击声吓了一跳,飞在空中。
顾糖淡淡一笑,展示了作为灵长类动物的骄傲。这种辣鸡小鸟也想和她抗衡?
而后这只飞到天空的小鸟,又咕一声,冲着顾糖一个凶恶的甩尾,一坨鸟屎甩在玻璃上。
顾糖:……完蛋了!
蓝尾巴鸟胜利地拍打翅膀飞走,顾糖在阳台四处看有没有可以擦窗户的。
无奈这个阳台也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倒是让顾糖在角落发现了个烟灰缸。
她蹲下|身,看到这个烟灰缸里排列整齐的烟头,主人有强迫症一样把它们横竖排列。
顾糖是真的无聊,还数了数有多少支。有两层,整整齐齐叠着,刚好是半包烟的数量。
顾糖是看过尹凡的一些采访的,他在屏幕前的形象温润又君子,烟酒不沾的模样。
尹凡客厅干净到过分,他应该不会把烟头存在这里不管。
顾糖生出一丝微妙的好奇心,她用指尖在烟嘴处一一按过,找到一支还残留着温度的,她捡起了这只捏在指尖。
尹凡并不像他所表现得那样镇定自若。从深夜到天明,从别人挑剩的通告里找到还有价值的,抽了一整晚的烟。
甚至有一支是在听到敲门声后他匆匆熄灭的,于是这个来不及整理的烟灰缸就被放在了这里。
尹凡并不是任性而不理会苏展的,他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应对别的了。
顾糖心里胀出一种奇怪的酸涩。
努力的人得不到回报。
尹凡的表演能力没人能否定,他对表演的严肃她看在眼里,但偏偏这种人要被处处压一头,要去挑别人挑剩下的东西。
最让人生气的是他不发脾气,不垂头丧气,冷静到还能赶稿……那种吐槽类脱口秀都是编剧写稿的,这特么什么励志人设!三好学生吗!
顾糖还蹲在墙角在腹诽,突然光线暗去,身影笼罩于她,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巧地取过她指尖的烟头,她的手背被他指尖蹭过,感受到一点微凉。
尹凡在她身后,应该是弯了腰,呼吸扩散,她脖颈处微痒,有点浅淡烟味的冷。
“别碰这个,脏。”他把烟头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顾糖回头,看到尹凡垂眼的模样,眼镜后的眼眸是微微的倦色,和平日相比有点困倦的冷淡。
“尹凡,”顾糖开口,“我去找顾富贵,他肯定能帮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尹凡抬了眼,凤目如墨,“你要什么……如果是同情就算了吧。”
他还是自尊没有弯下的人,他接受的一切恩惠都是明码标价。
顾糖回想起楼下喂养过一段时间的野猫,她从未成功抚摸过它的毛皮,接触过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它心情舒畅时黑亮的尾巴缠过她的脚腕,引起一阵酥麻。
那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间,后来那只野猫就消失了,她不过是它走过的路,遇过的人。
“你不是我的老师吗,”顾糖开口,“我想拿金鲸奖最佳女主角。”
“好。”
尹凡回答得干脆。
顾糖眼神反而有些心虚的闪烁,这是她又一个顺着台阶下找到的,从未当真借口。
随口许下的承诺,夸下的海口,两秒钟消散于空气,生长成藤蔓缠绕于守信者的心脏,是风暴中也无法割裂的坚韧。
顾糖不知道这会成长为什么,像不知道猫咪为何用尾巴缠绕她纤细的脚腕。
“那我真期待啊。”
她灿烂一笑,像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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