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 黎青颜同夏谦再无见面。
也不知两人天生默契, 还是如何,竟然谁也没先去找对方。
倒是乌木给秋平送去了一瓶烫伤药和一瓶止血药。
此时,秋平正将那瓶止血药轻轻在黎青颜额头推拿开, 淡粉色的膏体,不一会就融入肌理, 肉眼可见的伤口愈合。
秋平看得神奇,惊讶道。
“夏公子的药还真是好药,止血不说, 就连伤口都开始愈合了,不过,世子爷, 您是怎么撞得?怎还将额头撞出了血?”
虽然只破了一点血皮, 但黎青颜的脸本就是上天恩赐,如今平白破了一点,就连不是当事人的秋平, 看着都心疼巴巴, 宛如惋惜一幅沾了一滴墨汁的名画。
谁料黎青颜一听, 脸色突地一变, 心神慌乱间想阻止秋平继续上药, 却一不小心将药瓶打掉。
白色的药瓶, 顺势滚落在了地上, 碎成一片, 粉红色的膏体也流到地上。
秋平一急, 忙蹲下身来,在地上收拾碎片,嘴里却还不住碎念。
“都怪秋平没拿好,把世子爷的药毁了,世子爷恕罪,我一会就去找乌木再要一瓶。”
说话间,秋平已经收拾好了地面。
抬眼以为黎青颜会责怪,却见她眼神根本没落在她和药瓶上,反而身形有些慌张地起身走向书桌,背对着秋平,声音有些急道。
“我伤已好差不多,不用再取。”
“我还要温书,秋平你先出去吧。”
“世子爷,那这烫伤药……”
“我自己来就好。”
听着身后关门的声音,黎青颜僵直的肩膀才陡然松了下去。
手上拿着的书本“趴塔”一下子盖在了脸上。
她的天啊。
这都什么事啊。
不是,她跑什么啊。
嗅着书里的墨香,似乎脸颊上的红意就会淡一些一般。
这样掩耳盗铃的心态,就是黎青颜如今的反应。
那日过后,黎青颜脑海里自动屏蔽了那天的所有事,包括名为“夏谦”的关键词。
大脑放空,似是全然忘记了这件事一样。
好像这样,她才能够正常的生活下去。
可但凡一有人解锁了“夏谦”“吻”“额头”这几个关键词,黎青颜就跟炸毛的小猫一样。
一点就炸。
然后就是翻来覆去的走马灯回忆,一直在来回重复那日的情景。
尤其是那长达一分钟的亲吻。
呸呸呸,那算什么亲吻,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额头,就像外国人还有贴面亲吻礼,她不应该那么在意才对。
黎青颜暗自心里否定。
可否定不了,她当时惊慌逃跑的行为。
简直——
丢死人了。
而那时心头的悸动,黎青颜终于明晰。
只是明晰之后……
黎青颜让书本在脸上盖了一会,好半晌,才抬手缓缓将书本顺着下巴的方向滑下,顺势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好看眸子。
眸中情绪,仿若翻涌的大海回归平静后,偶尔闪烁出的几朵浪花。
最终还是没翻出多少风浪,归于沉寂。
黎青颜放下书本回头,看向秋平放在桌上的烫伤药。
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而后释然笑开。
喜欢夏谦,一个纸片人?
她是疯了吗?
另一边。
“主子,今个中秋,黎世子好似准备出监回家去,主子你是不是也准备准备……”
乌木的话未说完,就被夏谦打断,他轻轻道。
“先且不急,去个地方。”
“还有,以后不必再监视黎世子了。”
乌木闻言,疑惑地挑了挑眉,但也不好明问,只乖觉拱拱手应声。
夏谦自然看出了乌木的疑惑。
只如今的黎青言,在夏谦心中地位全然不同。
对待这样的他,夏谦无法再去监视。
可他现在要先去确认一件事。
***
夜幕临近,盛京某条极为出名的巷子里,正是人潮涌动之时。
沿街的铺面,基本上都挂着漂亮的大红灯笼,和朦胧的红纱绸缎。
若是黎青颜在此,定是熟悉。
因为,这地方她来过的。
乌木刚步入此街,就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直至跟着自家主子走到这条街上最大的铺面,那高高悬起的匾额上,秀气又不乏笔力的两个大字,深深印刻在乌木眼里,甚至还有些灼伤时。
乌木终于忍不住了。
连忙上前一步,难得露出一丝惊愕表情,同夏谦道。
“主子,当真要进去,这可有失您的身份?”
夏谦脚步不停,声音却飘进了乌木的耳朵里。
“当然。”
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
乌木一听,眼中浮现一丝认命。
只是瞧着自家主子有些瘦弱的背影,却越发有些搞不明白主子最近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先是停了对黎世子的监视,后又来到这种地方。
到底…是什么意思?
乌木皱了皱眉头,实在想不通。
谁料还没等夏谦和乌木走到门口,就有几个衣着轻薄,披着一头柔顺长发的俊秀男子迎了上来。
嗯,是男子。
此地,便是黎青颜刚穿过来那会去过的“南院”,俗称“男青.楼”。
几位男子一迎上来,就带来了一股香风。
让乌木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幸而“南院”是这条街上最好的青.楼,迎上来这些男子虽身带香气,却是乌木能忍受的淡雅的茶香和木香一类。
想着自家主子既然毅然决然要进去,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排斥,扫了主子的兴致才是。
前头那几个迎上来的小倌亦是如此想,平素总是来些脑满肥肠,一身铜臭味的客人,今个好不容易见着一个白净小哥,看着还是读书人的模样,衣着虽有些朴素,却也淡雅,指不定是哪家的清贵公子呢,几个小倌这般想着,都想在夏谦面前得了好脸,能好生侍候他。
就像他们“南院”的头牌之一,风瑕,样子算不得最为出挑,可就是因为弹得一手好琴,就将那季小将军迷得神魂颠倒,有季小将军在其身后撑腰,风瑕只用接待季小将军一个客人便行,平素真真是眼高于顶。
小倌们羡慕嫉妒风瑕,可又都想成为下一个风瑕。
所以,各自在夏谦面前奋力表现着。
“这位公子,子青会弹琴,不论平沙落雁,还是十八.摸,公子喜欢什么,子青就会弹什么。”
名为子青的小倌挤眉弄眼地冲夏谦笑了笑。
“这位公子,蓝玉会吹箫,公子想吹哪种箫,蓝玉都会的。”
名为蓝玉的小倌更为露骨,甚至朝着夏谦抛了个媚眼,听得身后的乌木都不忍直视。
剩下还有一个叫玄文的,没什么技艺,偏生一双手,细腻的仿若柔弱无骨,一听另外两位如此卖力,这下有些着急了,直直上手就想抓过夏谦的手腕,显摆自己的优势。
可他刚一有动作,夏谦止步垂眸,轻声道。
“乌木。”
身后早已按耐不住的乌木瞬时而出,两三步便快速越过夏谦,挡在了他跟前,玄文没扑着夏谦,反而扑在了乌木的胸膛上。
乌木神色一冷,下意识一推,被玄文摸过的地方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随后,乌木身后传来一道清冽干净的声音,是夏谦的。
“乌木,回吧。”
说完,夏谦连南院的大门都没跨入,便转身离去。
留在原地的乌木还有些愣。
自家主子最近真的好奇怪。
要来的是他,说走的也是他。
到底图个啥呀!
而转身慢慢走出巷子的夏谦,即使有乌木跟着,背影依旧有些萧条。
仿佛隔绝了此地的热闹。
一个人在这世间清醒地行走着。
看着有些孤独,又有些寂寥。
可他的嘴角却是在笑。
轻轻地在笑。
因为,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
他啊,喜欢阿言。
在这个世上,他只喜欢阿言。
喜欢到无关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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