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个家,周芸娘将自己所有的体己首饰都当了,现在,她的头发是用木棍子挽住的,家里的值钱的东西是最近苏桐置办起来的粮食和银钱。
一大家子人,作为家里主要劳力的周芸娘还不能做活,还要增添一个或者两个婴孩,二十五两银子,坐吃山空很快也就没了。
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还过这样的苦日子。
“咱们家现在怎么了?”周芸娘激动起来:“咱们家现在有很多粮食、有鸡蛋、有肉、有银钱。粮食能吃到打下年的稻谷,银钱能撑上几年,娃娃们怎么都有吃的,还有我和你爹在。”她情绪激动的急喘粗气,憋得脸通红。
“娘,你让我去吧!看看也好,我保证不往深处去,我听焦老爹说了,深山里有狼,有野兽。我也害怕,你看我跟从前比强壮了很多,我会躲着的,我又不是去捕猎,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的。”
苏桐明白周芸娘担心什么,她知道在大人眼里,她这具身体太过瘦弱了。
“不……行,不……许去。”周芸娘激动的咳起来,眼泪扑扑的往下掉:“咱们家的粮食够吃了,等娘生了弟妹,娘就有力气了,不许你在做什么。”
苏桐紧抿着嘴巴,倔强的撇着脸,不去看她那带着厉色的双眼,事实上经过这一段是见的接触,她了解到周芸娘就是嘴硬心软。她这个便宜娘遇到事情动不动就爱哭,什么都心疼,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色厉内荏的表现出很坚强的模样。
四个孩子都被周芸娘的叫喊声吓了一跳,眼神惊恐的看着她们的娘,苏宝田在一旁仍旧低垂着头沉默不语,刹那间,坐在火堆边的一家人,身上无形之中都被蒙上了一层凄凉。
一家人刚才还被喜悦冲满,哪成想刚喝了几口热水的时间,就……
苏桐以为自己都三十岁的人了,上辈子的实际年龄比面前这个有过六个孩子的周芸娘小不了多少。而且她自认为自己的心性很强大,不是随便就能被惹哭的人,可是,嘴里的话刚一出口,鼻尖却不由自主的酸疼起来,声音里带着哽咽:“娘,让我去吧!我就在山脚边上转转,不往太深的山里去。你快要生娃娃了,咱家怎么也得寻摸个营生,有菩萨保佑着,我不会有事的。”
苏桐小心地观察着周芸娘的脸色说着托词,其实她只是想赌一把,既然山上有野灵芝,肯定也会有别的好药材,比如人参、鹿茸什么的,随便一样,也能让家里吃上个一年半载了。
松江村距离镇里的路程,官道算五六十里,山道二三十里,这么远的距离,做什么营生都不行,她年纪这么小,镇上、县上恐怕都不好讨生活。自从知道苏大姐被卖后,她每日都在担心,是不是也会被卖掉。
苏家眼下还生活的下去,周芸娘一旦生下孩子,吃穿都是问题的时候,说不准为了养活更小的,会卖掉自己。十一岁的年纪,卖掉能做什么,唯一的出路便是给富贵人家去坐丫头,若是那样,被人使唤来吆喝去……!
苏桐觉得,自己的性子可不是能伺候的了人的,见人磕头跪拜,口里称呼老爷、夫人、小姐的,想想她就牙疼,与其命运被未知的前路定下,还不如自己先决定自己的命运。
周芸娘被她的倔强气的嘴唇直哆嗦:“焦老爹没说谎,深山里有狼、有野兽,不准你去,咱家的粮食够吃很久了。”说着,像是被气的动了胎气,她用手突然一捂肚子。
苏桐见她气的这样狠,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没在和她争辩,周芸娘月份大了,不能生气,这一刻,她暗自有些后悔,干嘛跟她说,暗自和苏宝田商量不就行了。
正想着,周芸娘突然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苏桐吓坏了,这莫不是要生了,忙近前要扶着她躺下:“娘,你怎么了……。”
周芸娘呼呼的喘着气,缓慢的躺下身子,掀起衣服,只见她硕大的肚皮上,映照出一个小脚丫形状的凸起。
苏桐吃了一惊,手轻轻的按了上去,那凸起的小手缩了回去,片刻又往外凸了出来,她在按上去,凸出来的小手印便来来回回的起来缩下好几次的回应她。。
苏宝田和、苏映雪、苏映梅、苏弘文、苏弘武目瞪口呆的看着周芸娘肚皮上凸起的小手小脚印痕,全家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周芸娘肚里的娃娃在回应他们。
“娘,我也要摸摸你肚子里的弟弟。”激动之下,谁也没注意苏弘文一串话顺溜的说了出来。
周芸娘慢喘着气,像是意识到自己不能生气,闭眼睁开间,眉眼舒缓,轻轻拿起他的小手放在肚子上说:“娘肚子了的娃娃在喊四娃哥哥。”
“娘,摸摸。”苏弘武性子调皮跳跃,不等周芸娘回话,小胳膊一轮就要摸。
苏桐被他的动作骇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小手:“弘武乖,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怕疼,不要摸。”
苏映雪、许映梅两姐妹性子安静,只是好奇的看着周芸娘肚皮的不停凸起的印痕,并没有上前伸手。
一家人,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转变了气氛,一扫刚才被浸染的凄凉变得的温暖欢快起来。
“娘,你看,肚子里的弟弟都说了,我明早去,没事的。”苏桐不失时机的柔声劝着周芸娘。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出去的机会,再过几天,大雪封山,想出去也是不能的了。
苏宝田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苏桐,抓住周芸娘的手轻轻的握了一下:“芸娘,桐丫说没事就没事,你别多想,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周芸娘的眼皮飞快的抖动着,强制憋回溢出眼眶的泪水,用力的点了点头。
苏家人此刻谁也想不到,周芸娘肚子里的娃娃,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苏家未来的崛起全在周芸娘的肚子里。
时过境迁,苏桐万分感念今夜做出的正确决定,很多年后,当她被关在狭小闭塞的院落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得亏她娘肚子里的这个弟弟,给了她挺直脊梁的依靠。
半夜里,苏桐小心的起来,本以为自已经起的很早了,起来才发现,苏宝田和苏映雪、苏映梅两姐妹已经先她起来了。
三人见她起来,没有说话,苏宝田则不露声色的暗自叹了口气,起身进了屋。
苏映雪、苏映梅懂事的一个打来热水,一个将做好的热饼子放进苏桐手里。
“大姐,粥做好了,你吃吧!”苏映雪懂事的看着她,舔着嘴唇说。
苏映雪、苏映梅两人都是少话,性子腼腆害羞的姑娘,平日里两人干完活计后就躲到一边坐着木呆呆的发愣,不吩咐她们,她们会坐上一天也不起身。
苏桐还曾猜测两人的症状会不会是上辈子所说的那种自闭症,后来才发现,她们俩人是饿的,没力气站着。最近苏家有了吃食,两人的性子在苏桐的影响下,改变了许多,两只漆黑的大眼也不再是雾蒙蒙的,有了些灵动的色彩。
两姐妹对苏桐很是崇拜,也打心眼了对这个大姐好,早早起床,给她烙好饼,卷上腌制的萝卜条咸菜,苏映雪自己还悄悄收拾了小背篓,想要跟着苏桐一起去。
苏桐摸了摸她们两姐妹的头,劝了好一会,才打消苏映雪跟着她去的念头,姐妹俩一起将她送到门外。她不放心的又对两人叮嘱了一句:“雪丫、梅丫乖,在家照顾好娘,娘肚子疼了要去叫李大娘,要烧热水。”直到姐妹俩点头转身回了家,才放心的转身大步向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周芸娘生产也快了,她得抓紧时间,赶在周芸娘生产前在多存点银子,她其实也有些惶恐,觉得自己性子太急了。除了往山里寻摸营生,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这一家子的生活改变。
她年纪太小,镇上、县上又太远,她一个女娃子,又不能长期离家在外,这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那么重,她今年十一了,在过两年,年纪一大就该寻摸亲事了,到时候她在往外走,村里的口水唾沫能淹死人。
所以,她不得不拿这十一岁还没长开的身子拼一拼,不赌一把,没活路。
如果可以,她也想守着二十五两的存银休息一阵子,但她知道,她去镇上卖了野灵芝的事情迟早会传开。到时候,村里的人怕都会一古脑的全上山采什么药材。乘着现在冬日了,不到最冷的天,村里人还没听到什么消息,她要去搏一搏。
她有着上辈子三十年的心性,也打心底了接受了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穷的如此绝望的家庭,但凡还能想到一丁点的办法,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博生活。
天色刚蒙蒙亮,但对穷人家来说,不算是很早了,临近农历十一月,快到深冬了,家家户户都在储存柴火,山脚下的干柴捡完了,壮年汉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拿着刀斧去山里砍柴,村里小孩也不闲着,个个背着背篓,没多有少的捡拾干草干枝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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