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娘浑身上下瘦的脱了像,只有肚子大的吓人,像一口大锅半扣在肚皮上,因憔悴而劳苦的脸上灰白一片,她右手托着腰被苏宝田苏桐两人扶到桌子前坐下,看着眼前盛好的蘑菇粥,眼圈泛红,半饷没说话。
苏宝田面无表情的自己端过一碗粥,又将冒着尖的一碗推到周芸娘面前,看着她声音沉重地说:“芸娘,这辈子你嫁给我这个瘸子,真是委屈了,我没本事,让你为我生儿育女,操劳辛苦,十几年没过一天好日子,我真是对不住你。如果有下辈子,愿来生,你还做我的娘子,我一定努力考取功名,让你享福,不在受罪。家里的糙米没了,我出去一整天也没借到半瓢米,孩子们托生在我们家里吃糠咽菜,挨饿受冻,下辈子希望他们都能投生到富贵人家,不在受苦。咱们桐丫煮了半锅的蘑菇粥,你说等着我回来一起吃,不管到哪里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我先吃,你和孩子们在吃。”
周芸娘眼圈泛红,伸手拦住苏宝田的手,颤抖着嘴唇说了声“当家的……嫁给你……我周芸娘这辈子不后悔。”说完抬头看了苏桐和四个孩子一眼,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桐丫,我和你爹先吃,我们吃完你们几个在吃!”说完,灰暗的眼睛里瞬间掉落一串眼泪,猛地端起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苏桐先是被苏宝田煽情的话给惊呆了,想不到一向寡言少语的便宜爹竟还有这样的表达能力。呆了片刻,她反应过来,这话说的怎么像是临终遗言似得,鼻子一酸,她知道苏宝田和周芸娘肯定知道这蘑菇有毒,周芸娘那句“我和你爹先吃,我们吃完你们在吃”是想着全家都一起死。
她们家里,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苏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刷地往下流。
苏宝田看了埋头吃饭的妻子一眼,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像是不知道妻子说话的意思似的,将桌子上的饭挨个的推到孩子们面前说:“都吃吧,慢点吃,别烫着。”然后端起碗,一口气把碗里的饭都吃了下去。吃完后抹了抹嘴看着面前的苏映雪、苏映梅、苏弘文、苏弘武争先恐后的捧着碗往嘴里塞着。
周芸娘低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的全掉在了碗里,最后仰起头,将碗里的蘑菇使劲的往嘴里扒着,大口大口的嚼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嚼过东西吃了。
苏桐瞪着哭红的眼睛,麻木的看着狼吞虎咽的一家人,眼前的画面刺激着她的神经。如果这蘑菇吃了今晚死不了,她往后得好好的活着,珍惜自己这得之不易来的命。
一家人,在这个冬日,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喷香暖和的蘑菇粥,每个人都吃的很饱。
吃过饭,苏桐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涮完锅又烧了半锅热姜水,挨个的给苏宝田夫妇烫了脚,擦了手脸,扶着他们躺到了炕上。
苏映雪和苏映梅很懂事,两个见苏桐给苏宝田夫妇打水擦洗,她们也学着样子给苏弘文和苏弘武两个小的用热水烫了手脚,擦了脸,又拿柴火烧了炕,摸着暖和了,便挨个的躺进了西间的被窝了。
苏桐忙活完苏宝田夫妇,转眼看到四个小的已经在西间炕上躺好了,不由的一阵心酸,苏映雪和苏映梅两个才六岁,搁在上辈子的现代社会了,六岁懂什么呀!还在上学前班,而在这个穷困的家里,六岁的两个女娃,打猪草、扫地、看孩子、做饭几乎所有的活计都跟着做了。
苏桐收拾完,自己也凑着他们用过的热烫洗了一下脚,她的脚也肿的厉害,热姜水一烫,又疼又痒的让人抓心挠肝的难受,她咬着牙忍着,疼出两眼泪。
烫洗完手脚,她不放心的又往东西两间的土炕里塞了些柴火,夜里太冷了,家里的柴大多是树枝桠和干草,虽然整整堆了三垛,但是不经烧,熄的很快,烧炕撑不了多长时间。
家里的柴都是原主带着四个小的捡来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六岁的苏映雪、苏映梅平时在家顶半个劳力,打猪草,捡柴等家务活计都帮着做,两个小的四岁的苏弘文、苏弘武平时也不闲着,家里三垛枝桠柴都是带着他们帮忙一起捡的。
枝桠柴不好的地方就是熄的快,土炕的热度保存不了多长时间,苏桐哄睡四个小的,又给东屋里的苏宝田、周芸娘烧上土炕,给周芸娘打了热姜水洗了脚。
都收拾完,苏桐也累够呛了,她今天也跑了一天,腿脚累的酸疼,刚上炕躺好,东间的周芸娘又叫了起来,嘤嘤的哭泣着,声音听着让人压印的难受。
苏桐叹了一口气,起身往东间了去了一趟,周芸娘快生了,她怕她会出什么事,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可是请不到郎中的,苏家也没钱请郎中来给她瞧病。
她走到炕前,看着缩在被窝里哭的满脸泪的周芸娘说:“娘,你别哭了,对肚子了的娃娃不好,爹今天也累,你们早点睡吧!”
周芸娘呜呜的哭着,好一会才停下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说:“这等死的滋味可真是难受,我的命咋这么苦呢?”
苏桐反复的听她说了许多遍,见她越说越伤心,越说眼泪流的越厉害,忍不住地呵斥了她一句说:“娘,你别哭了,你看蘑菇粥吃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事,死不了的。”
苏宝田在炕上翻了个身,咳嗽了几声,闷着声音说:“芸娘,苦着你了,别哭了,让桐丫给你擦把脸,早点睡吧!怎么也得熬过去这一夜。”
周芸娘止住哭声,抽噎着没有吱声,只反复的用手擦着不停流泪的眼睛。
苏桐重重的叹了口气,拿了家里擦脸的布子用剩下的温和水烫洗了一下,准备给她擦把脸,没想到周芸娘推拒了说:“桐丫,娘自己来,你歇息去吧!。”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热布条胡乱的在脸上手上擦了一把。
擦完脸,周芸娘将布子递给苏桐,盯着她看了她好一会,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苏桐扶她躺好,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便宜娘的肚子快生了,吃的用的都跟不上,在这冰天冻地的日子,真怕到时候会一尸两命或者三命。她心思沉重的琢磨着天一亮就得去镇上将野灵芝卖了换点钱,赶快买点粮食回来。
周芸娘的手脚也生了冻疮,烫洗过后,也是痒的狠,苏桐见她不得劲的转动身子,便将手伸进被窝,帮她抓了抓,又安抚地拍了怕她身子,轻声地说:“爹,娘,明一早我去镇上,今天在山上采了药材,去镇上的医馆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周芸娘眼睛动了动,随后闭了闭眼,睁开时,憔悴麻木的眼里泪珠又滚了下来,看着苏桐说:“桐丫,那蘑菇毒死过人,要是今夜咱们全家死不了,以后就不要吃了……”
苏桐没有回她说的话,心里暗自思忖着,死不了才得吃呢,家里无米下锅,总不能干坐着等死。瞧着周芸娘的说话的口气,山里的蘑菇村里人是不吃的,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有时间了还得去后山仔细找找,山上估计还会有很多。
“娘,早点睡吧!等明日我去镇子上的医馆卖了药材,咱家就有钱买米了,你得攒着劲生娃娃,别再胡思乱了。”
周芸娘以往的身子虽然底子好,但架不住生产那么多,亏损的厉害,在多思多虑,营养不良,气血不足,肚子里的孩子就算能活下来,怕也会身子骨有碍。
上辈子作为医生,苏桐上辈子见惯了生死离别,心肠本来是非常硬的,但这辈子穿越到这里,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她成了苏桐,穷人家的长女,眼前但凡有一点点办法,她也不能看着全家人绝望的饿死。
周芸娘的眼角泛红,将身子往破棉被里缩了缩,嘴唇哆嗦地道:“娘知道了,你去睡吧,明还要早起。”
第二天早上,村里的鸡刚一打鸣,苏桐就醒了。
屋里冰凉冰凉的,土炕里的火早灭了,她小心地摸了摸妹妹、弟弟们的手,觉出了温热,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给四个小的掖了掖被角,她便摸黑穿好衣服起了床。
苏桐煮好粥,烧好水,苏宝田也起来了,他夜里咳的厉害,腿也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像随时都会摔倒。要是到了深冬,苏家的饭食在照这样下去,她担心,苏宝田会是苏家第一个走的人,她心里憋闷的难受,便宜爹可是家里的主心骨,千万不能有事情。
她打好热水端给他洗漱,又烫了布子拿到东间给周芸娘擦洗了脸,由于昨夜哭的厉害,周芸娘两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嗓子也哑了,张嘴都没发出声音来。
苏桐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里又难受又好笑,便宜娘的性子软,胆子又小,昨天吃的毒蘑菇估计是将她吓得够呛。
简单用了早饭,苏桐将灶里未熄的火星子放了点在东西两间房的土炕里,让土炕能保暖些。四个小的还没醒,睡得很沉,她爬上炕挨个的亲了一下。上辈子她是独生女,从小到大都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这辈子,她不在孤单,一下子有了四个弟妹,还可能有更多,虽然生活很穷很苦,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着一家人吃饱穿暖。
收拾好家里,苏桐背上草背篓,压了压干草下面的野灵芝,跟苏宝田打了声招呼,打开门,匆匆地上路了。
苏宝田不知道今个就她自己一个去镇子上,苏桐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她昨天就跟苏宝田说今早村里的麻大娘去镇子上给她儿子木椿送棉衣,她陪着一起去,顺便让木椿去医馆帮忙卖药材。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