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这种花, 在姜媃眼里,颇有点一言难尽。
这本是有四君子美称的一种花卉,在现代硬是被延伸出了各种特有指代词。
所以这个赏菊宴, 姜媃还真不想去参加。
可当天下午,城主府又送了一封白底兰花的请柬来。
请柬是慕清瑶写的, 言辞恳切,用语热情, 字字句句无非都是要姜媃一定要参加赏菊宴。
姜媃适才起了点兴趣,等到赏菊宴那天, 她也没特意打扮, 就穿着一身很平常的窄袖掐腰湘裙。
上衣是粉色的, 湘裙一圈纹绣着含苞待放的芙蕖, 或白或粉或翠色,走动之间很是灵动轻盈。
赏菊宴在城主府厉家,距离繁花楼并不远,前后就一刻钟的脚程。
姜媃到的时候,慕清瑶正等在城主府门口。
眼瞅她过来, 眼巴巴地迎上来:“姜媃, 你终于来了。”
姜媃挑眉:“怎的?”
慕清瑶往大门里看眼,随后拉着姜媃到一边,很小声的道:“你是不是得罪伍倾城了?今天的赏菊宴,本来是厉致远帮我办的, 给我刷刷名声, 伍倾城知道后, 非要让我请你过来。”
姜媃斜她一眼:“请我来?请我来夺你风头?”
慕清瑶有点急:“姜媃,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本来就不想你来,你来了我还能刷什么名声?但是伍倾城不晓得跟厉致远说了什么,我也没办法。”
姜媃哼笑两声:“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是得罪了伍倾城。”
比起伍倾城,慕清瑶明显更愿意和姜媃站一头,先不说两人都是同乡,而且她几番交道下来,至少是了解姜媃性的,知道她还算磊落。
慕清瑶面有急色:“那怎么办?姜媃你有没有法子,不然你现在回去?”
姜媃没应她,反而问:“今个赏菊宴都有什么人在?”
慕清瑶答道:“都护府的两位公子,城主府几位公子还有豫州城里有名望的青年才俊,以及两三位美人,包括伍倾城。”
“人还挺多。”姜媃龇了下牙。
慕清瑶道:“本就是厉致远为了我才办的,自然是豫州城里能请的都请了。”
姜媃琢磨了会:“我不回去,赏菊呀我还没赏过。”
姜媃几乎是片刻就定了主意,她短时间里要在豫州城落脚,那么对城里的才俊贵女就不能不去认识。
慕清瑶眸光闪烁,她忽的拉住她:“我那个系统在你那对不对?姜媃我们再联手吧,把伍倾城挤下去!”
姜媃垂眸看了眼慕清瑶的手,她嘴角析出一点嘲弄。
“慕清瑶,你以为我是你么?非得有系统才能成事?”姜媃拂开她的手,口吻冷淡极了。
慕清瑶表情怔然,尔后是难看的青白色。
“不过……”姜媃话锋一转,不介意给慕清瑶一点甜头,“比起伍倾城,我宁可帮你刷名声。”
慕清瑶一喜:“当真?”
姜媃提起裙摆,率先往城主府里走:“我骗过你?”
慕清瑶赶紧跟上,满脸的喜色。
豫州城主府厉家,占地颇为宽广,府里一道道的九曲回廊,假山嶙峋,活水清溪,凉亭花墙,份外的精致和奢华。
慕清瑶带着她,走过几道垂花拱门,然后进了城主府后宅的落凤坡。
这落凤坡,是片斜缓的青草地,爬上去很是宽阔,且青草地上立着两座相隔的凉亭。
那凉亭以一条蜿蜒的忍冬矮丛隔开,正好可以女宾一边男宾一边,和了规矩,又还视野敞亮。
青草地上,已经来了好些人,男男女女的,无一不是锦衣华服衣香鬓影。
姜媃站在坡底下看了会,瞅着一两个眼熟的,却是那天在美人盛会上见过的。
慕清瑶低调地引着姜媃到不起眼的小长案落座,又吩咐婢女上茶水和瓜果。
在男宾那边招呼的厉致远施施然走过来,他以主人的姿态站到慕清瑶身边,跟姜媃含笑点头。
他道:“姜小美人,又见面了。”
在青州,秦野头一回杀人之时,姜媃那回是见过厉致远的。
她弯了下眉眼,屈膝福礼:“厉公子好久不见,气色更好了。”
厉致远失笑,没哪家的姑娘是这样问候人的,偏生姜媃这般随性率直,不仅没让人觉得她没规矩,反而有些可爱。
“让清瑶好生招待你,莫要客气,”厉致远对慕清瑶点了点头,“我那边来了几位朋友,就先过去了。”
姜媃看着厉致远走向隔壁,她对慕清瑶道:“看来他对你还不错嘛。”
听闻这话,慕清瑶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更甚者嘴角还有几分的嘲弄。
“只能娶我为妾,这也叫不错?”慕清瑶冷嘲。
姜媃怔然:“那你怎么打算的?”
慕清瑶摇了摇头:“先这样吧,以后再说。”
两人没说几句话,遥遥的伍倾城就带着好些相熟的闺中好友走了出来。
“姜小美人,你来的可真晚。”伍倾城倨傲地站着,睥睨着坐在杌子上的姜媃。
跟在她身后的其他姑娘,当即三两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她就是青州城的姜媃啊,年纪好小。”
“听说还没及笄,也不晓得云府复选会是怎么获胜的?”
“有人说她擅峨眉刺和绸舞,估计是真有两把刷子把?”
……
能和伍倾城交好的姑娘,大部分都是都护伍昆麾下任职的官员女眷,这些人因为家里的关系,自然都围着伍倾城转悠。
所以明着瞧出伍倾城有些针对姜媃,故而议论起来,半点都不小声。
姜媃明白的很,伍倾城以及伍倾城一系,都跟她不对付。
是以,姜媃软糯糯地笑道:“伍姐姐以及各位姐姐,倒是来的好早呢。”
她这番的轻言细语,脸还微微泛红,当真像个乖巧的小兔子,也似乎瞧不出伍倾城的不怀好意。
这多让人下不去手呢?
伍倾城眸光闪烁,上前热络地拉着姜媃手,领着她往前走:“今个豫州城好些人都来了,来我带你认识认识,他们可是早就素闻姜小美人美名了,早就想见一见。”
慕清瑶动了动唇,脸上欲言又止。
姜媃欢喜地应了声,当真跟着伍倾城亲亲热热地去认人。
然,还没走出两步,姜媃左脚踩着右脚,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下去。
伍倾城还拉着她,眼看如此,猛地松手,让姜媃没支撑力。
姜媃往一边栽倒,好在她上半身都快挨到地下了,小姑娘不慌不忙,手往地上一拍,借力一个扭身,整个人同地面平行旋转起来。
衣裙翻飞,发丝飘扬,日夜对舞蹈的练习,让姜媃的身体柔软的不可思议,甚至流朱都赞叹,姜媃如今的身子骨堪比打小就练拳脚的那些江湖人。
故而,她只要能反应过来,就能飞快的平衡好身体。
姜媃晓得伍倾城不怀好意,她在单脚翻身之时,状若无意,裙摆一甩,抽上旁边案几上的酒盏。
那酒盏哗啦一声,就飞出去撞到伍倾城身上,洒了她一裙的酒渍。
“啊!”伍倾城惊呼了声。
姜媃后退两步,卸去力道彻底站稳后,小姑娘轻轻喘着气,然后睁大了眸子望着伍倾城,一脸无措。
伍倾城气得脸都红了,她抖了抖裙摆,然只让那团酒渍越发扩大。
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百褶裙,这样的颜色打湿以后,会越发显得脏。
“姜媃,你好大胆子!”伍倾城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她周围的其他姑娘赶紧摸出帕子给她擦。
姜媃慌忙摆手:“我不是故意的,伍美人我真的不是故事的!”
小姑娘两只手不断扭着衣摆,说着说着竟是眼圈都红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盈盈,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番动静不小,又发生的太快,引得旁人看过来,包括忍冬矮丛那边的一众男宾。
伍倾城气急败坏,她深呼吸,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意,大庭广众的她作为官宦贵女,肯定不能失态。
然,忽的一股子奇异的香味顺着风蔓延过来,那味道有些像是栀子花,又像是晚香玉。
伍倾城压抑下去的怒意,猛地像被地火拱了起来,她愤怒地剜着姜媃,终于憋忍不住,甩手就要抽姜媃耳光。
“伍倾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姜媃猛地低头,躲过那一巴掌。
伍倾城抽了个空,人往前栽,几步踉跄。
姜媃再抬头,眼尾都湿润了,她起身提着裙摆,左右四看,很是无助。
伍倾城有片刻的脑中一片空白,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难以相信刚才那个动手的人是自己。
“伍姑娘,”厉致远拨开宾客上前来,他看了姜媃一眼,转头对伍倾城道:“伍姑娘裙子都脏了,还是先行下去换一条的好。”
伍倾城捏紧了手,绷着脸扫了一圈,周围的宾客,无论男女都看着她,有些性子直接的已经眼神带谴责了。
不管根源是怎么样的,大众总是偏心同情弱者。
姜媃,现在就是一个弱者!
而她伍倾城就是个持强凌弱的那个恶人!
伍倾城扬起下颌,努力挤出个笑容:“厉公子说的是。”
厉致远招手,府中婢女上来领着伍倾城下去了。
临走之时,伍倾城冷若冰霜地看了姜媃一眼。
姜媃正半低着头,慕清瑶站在她身边,她往对方身上靠了下,借着手帕的遮掩,用只有伍倾城才能看到的角度轻轻勾了勾。
伍倾城脚步一顿,差点又失态了。
厉致远往边上一挪,阻断了伍倾城的视线。
伍倾城浑身一僵,她咬唇羞愤扭头,气匆匆地走了。
慕清瑶低声道:“姜媃,可以啊,一来就弄走了伍倾城,我看她气的都要吐血了。”
姜媃装模作样地揩了揩眼尾:“别废话,她想整我,我还不能先整回去?”
就刚才,她飞快往系统商城里头兑换了一种药香,那药香是秋冬之时用的,常用能蕴养血气,但若是在愤怒之时吸入,就像是火上浇油,气血上涌。
故而,伍倾城才失了理智那么一瞬。
厉致远回头看姜媃,眸色若有所思:“姜小美人受惊了,清瑶带小美人下去安安神。”
姜媃见厉致远半点都没了从前那种智障的模样,遂不打算惹事了。
慕清瑶挽着她,两姑娘都是相貌上佳的,这样站一块,特别的赏心悦目。
但谁都没想到,两人还没走出两丈远,就听男宾那边有人轻笑出声——
“厉少城主,原来这就是姜小美人,人怎么能走呢?我今天可是就冲姜小美人的峨眉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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