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虚抬, 手心向外五指张开,手心的峨眉刺无风自转,唰唰的几乎转成了个圈, 然后, 那细直的五根手指头缓缓握住峨眉刺。
这样的起手式, 姜媃微微抬头, 眼睑一撩, 眸光霎时凌厉!
原本只是软糯的小姑娘, 可硬是给人一种一刺在手,睥睨冷凛的强大气场来。
无形中, 再没人敢小觑她娇小的身量。
“咚”鼓声第一击响起!
众人就见姜媃踩着鼓点,双手背身后,缓缓抬起了一条腿。
她单腿站立, 极为稳当, 抬起的腿却绷直了脚背, 一直笔直的踢到了耳侧。
“ 咚咚咚”没有任何缓和空隙,鼓声猛地急促密集起来。
随着鼓声,小姑娘以力劈华山的力道,蓦地那腿下踢,跟着腰身借力,整个人飞快翻了几个跟头。
此时, 峨眉刺寒光乍现, 在日光下, 在姜媃手里, 快速旋转,竟是刺破空气,带出了尖啸声。
又有红色的细绸带抖落出来,随着峨眉刺盘旋飞舞。
姜媃整个人柔软的不可思议,在鼓声中,或是弯腰到地,或是双腿旋转一扫,一个鲤鱼打挺飞跃而起,或是让手上冷硬的峨眉刺追逐缠绵的细绸带。
一冷一热,一刚烈一柔软,极致的对比,在姜媃的摇曳的身段里,完美地融合到一块。
这个时候,姜媃已经成为了峨眉刺的化身,又是蝶恋花一样,用一种飞蛾扑火的姿态,热烈的悱恻的去追逐那点永不可追的绸带尾巴。
俄而,悠扬浑厚的笛声混入鼓声中,在这笛声乍起的瞬间,在空地上脚尖点地高速转动的姜媃动作猛地一滞。
一静一动,都应和着曲调节奏。
她微微低头,亮丽顺滑的马尾从肩背划过到胸前,她半阖着眼眸,轻勾嘴角,整个人很轻地晃动,宛如随波律动的浮羽。
“轰”几鼓齐震,笛声瞬间高昂。
这样猝不及防,让所有正在看姜媃的人都齐齐一个激灵,仿佛拿一下震耳欲聋的鼓声能将心都激的迸出来。
姜媃猛然睁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日光下,灼灼生辉,仿佛是期待已久。
只见她整个人飞快地跑动起来,缠在手腕上的细绸带飘扬在她身后,猎猎如游龙。
速度太快,以至于最后她像是快的飞了起来,她跃上挨着巨石搁置的木阼阶,大步盘旋而上,眨眼功夫就站到了巨石顶上。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抬头望着她。
“呵!”在那瞬间,小姑娘似乎轻笑了声。
那笑声软糯带甜味,还软绵绵的,跟白色年糕一样。
在鼓声乍歇,笛声继续高昂的瞬间,姜媃居然从那巨石上一跃而下。
“啊!”已经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然,小姑娘并未摔到地上,凉亭挨着巨石,四角缠红绸布。
姜媃单手一拽,脚尖一点,小姑娘像做滑板一样,嗤啦滑溜下来。
这还不算完,她拽着绸布荡起来,另一只手上的峨眉刺迎风旋转,竟是转的越来越快。
姜媃细腰一扭,在连绵不断的绸布上凭脚尖就舞动起来,像是没有丝毫的重量。
此等身轻如燕的绝技,让众人叹为观止。
便是脖子都仰酸了,亦没人舍得低头眨眼,生怕错过了姜媃的每一个动作。
绸布从凉亭四角蜿蜒至栅栏外的围观百姓头顶,姜媃就顺着绸布舞过去。
在她周围,还有无数的各色鲜花瓣凭空出现,但凡是她走过的地方,就簌簌下起一阵鲜花雨。
小姑娘调皮,瞅着绸布底下有长的好看的姑娘,她居然像荡秋千一样,单腿缠绸布上,人一个倒立,伸手飞快往那姑娘发髻上一抹。
她再翻身回绸布上,那姑娘发髻上赫然多簪了一朵粉粉的樱花。
那姑娘让姜媃这一手羞的脸都红了,于是在樱花衬托下,更是娇美不可方物。
姜媃扭头,朝那姑娘眨了眨眼,就欲扯着绸布借力飞身回去。
然,谁都没料到,变故就在陡然之间——
“咔咔”姜媃耳边听到一声布料撕裂的轻响,她整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服帖的上衣竟是嗤啦一声,从后背前胸地裂开了。
姜媃大骇,来不及去考虑这是怎么一回事,反手就将脚下的绸布往身上扬。
饶是她动作快,可离距离观赏的一众百姓太近,还是有人看见了。
“小美人的衣裳裂开了!”
“啊,我也看到了,后背裂了一条缝!”
“胸襟也开了。”
……
底下的人议论起来,姜媃咬牙,索性扬手解了发扣。
呼啦,如瀑的青丝扬洒垂落下来,宛如夜幕一样的玄色,转瞬就披散在她后背,多少遮掩了几分。
这厢,她动作不慢,手腕一扬,脚下红绸布唆唆转动,像是蚕茧包裹。
有了这几分的遮挡,姜媃飞快往凉亭空地前跑。
这等意外,天枢凉亭里头的评客已经有人皱起了眉头。
“繁花楼的这个美人,是在干什么?”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这位美人是年纪最小的,我看手段倒是不小,这样会吸引人注意力。”另一位说。
“我看不像,参选美人都明白,不可在才艺斗艳之时,用旁门左道,更不可衣衫不整,犯了此规者,当立驱逐,剥夺今年的参赛资。”最先说话的那人说道。
天枢亭里的评客在议论此事之时,姜媃已经边用红绸裹在身上,边一手荡着回到了凉亭空地前。
然后,她傻眼了!
就那么单手抓着胸前的红绸,站那那里一动不动,甚至不敢稍微走动半步。
恰此时,笛声和鼓声同时停了。
一曲终,姜媃却没有下去,而是很奇怪地站在凉亭空地上。
注意力一直她身上的秦野第一个察觉到不对,但作为画师,他这会上台不合规矩。
于是封卿皱着眉头上去接人。
“姜媃?”封卿接近了小姑娘。
姜媃抬起头来,又黑又大的眼瞳,水汪汪的,万分委屈的模样。
“先下场。”封卿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绸,准备先把姜媃带下去。
哪知,就在此时,有人阴阳怪气地冒头喊了起来——
“这曲子是跳完还是没跳完?”
封卿眯眼,往人群里一扫,现场太多人,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在闹。
“怕是没法跳了吧?小美人的舞衣都裂开缝了,没看见小美人身上裹着红绸么?”
这话一说,姜媃脸色一白,她低下头,紧紧拽着身上红绸。
封卿冷笑一声:“看错了,这就是一曲的最终部分,没有舞衣裂开的事。”
“唬鬼呢?刚才分明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挑刺找茬的话一落,当即就有好些人被带了节奏,跟着议论起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姜媃下去不是,不下去也不是,这番已经惊动了天枢亭里的数位评客。
当即,亭中评客起身,皆站到外头来。
当头那一人吭声道:“是或不是,这有何难,这位繁花楼的美人将身上绸布解开,自然一看分明。”
封卿看向姜媃,姜媃隐晦地朝着他摇了摇头。
这就是,不能解开了。
饶是有多年行商经验的封卿,也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倍感棘手。
姜媃不肯松绸布,小姑娘站在那里,仿佛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竟是无比的可怜。
“既是不解,那就是衣裳真坏了!”有人已经下定论了。
还有那等不怀好意地朝着几位评客说:“复选会明文规定,参选美人,若是衣衫不整者,当立驱逐,并剥夺参赛资,不晓得这条规定还作不作数?”
封面面色铁青,不管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捣鼓,可意图显而易见,分明就是要让姜媃没法继续下去。
姜媃侧身,往底下泱泱人群里头一扫,果然就看见了挤在其中的秦勉玦和秦昊两父子。
她心如明镜,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事已至此,评客开始考虑是否要处置姜媃。
秦昊许是再忍不住,他竟是越过栅栏,几步冲过来,恶意满满的道:“众位评客先生,鄙人乃六号美人之兄,我提议,这位小美人有坏复选会规矩,若不处置,这才是对其他九位美人的不公!”
他不仅要挑事,还要把其他九位美人一并拉下水,用心之险恶,简直毫不掩饰。
姜媃表情很平静,若说起先她还有点无措,那这会看秦昊上台后,她居然反而沉着起来。
她翘了翘嘴角问:“所以,你觉得我要受什么处置,对其他美人才公平?”
秦昊心头甚是快意,他仿佛能遇见姜媃绝望地哭喊着。
能亲手打破她的前程,摧毁她的希望,这才是秦昊心里最想做的。
他阴沉一笑:“复选会参选美人,不得衣衫不整,不得以投机恶俗手段参选,此为破坏扇面美人的名声,当为所有人不耻,更该立刻驱逐,剥夺参赛权利。”
在后台的秦野见秦昊出现,大步过来,他冷着脸,一身煞气,很是骇人。
秦昊眼瞳骤然一缩,被废掉的右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那中生生搅断手筋的疼痛又泛了起来,让他面目狰狞。
秦野把姜媃往自个身后一护,扬起下颌,杀意沸腾地道:“秦昊,你若想死,我今个就能成全你!”
大佬那等见过血,杀过手的狠厉蓬勃而出,全朝着秦昊压过去。
一个照面,秦昊后退两步,差点没腿软的一屁股坐地上。
“这人坏了规矩,你们还管不管了?”他色厉内荏,只得像条疯狗一样乱吼叫。
众目睽睽之下,没法使任何手段,封卿叹息一声,看着姜媃一脸复杂。
几位评客商议了番,最后一人道:“繁花楼的小美人,你若能放下红绸,证明你没衣衫不整,就不算坏规矩,反之,你若不愿,那只能被驱逐下台。”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姜媃。
小姑娘表情茫然无助,拽着红绸的小手,都用力到指关节泛白了,甚是可怜。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