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不心疼

    姜媃脚踝扭了。

    她被流火搀扶着, 一跳一跳的往素银院去。

    期间,秦野想抱她进去,让姜媃一巴掌扇开。

    “离我半丈远!”她拿他那天的话堵他。

    秦野满嘴苦涩, 垂着眼默默跟后面。

    进了温暖的房间, 姜媃支着腿, 流火忙前忙后, 又是给拿帕子,又是找干爽的衣服,还要差小厮赶紧去找个大夫过来。

    姜媃看了站门口, 像门神一样的少年,冷冷的说:“回去, 我不想看到你。”

    少年睫羽颤动, 表情复杂地望着她,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姜媃亲眼看着人走远了, 她才长舒一口气, 垮下肩膀。

    流火伺候着给她换了干爽的衣裳, 又攒头发, 低声问:“少夫人,您分明心疼五少爷,怎的还要发那么大的火?婢子瞧着,五少爷也挺可怜的。”

    姜媃哼了哼:“谁心疼他了?我才不心疼他!”

    流火忍不住笑了:“您要不心疼, 又哪里会管五少爷身上是不是湿的, 骂着让他回去拾掇?”

    姜媃翻白眼:“我是眼睛疼, 不想看到他。”

    “是, 五少爷让您眼睛疼。”流火也不跟姜媃分辩,总是这人性子其实也别扭。

    隔了会,姜媃万分不自在的叮嘱道:“去,熬两碗姜汤,给隔壁送一碗去。”

    到底,还是担心秦野,淋了那么久的生雨,不注意怕是要受风寒的。

    流火笑话她:“隔壁?哪的隔壁啊少夫人?”

    姜媃斜眼看她,扬起下颌,骄矜的小模样逗人极了。

    流火自是不敢太放肆,可也忍笑的很辛苦,遂赶紧出门去了灶房熬姜汤。

    姜媃头发披散着,齐眉额发有几根呆毛调皮地翘了起来,她裹着锦衾盘腿坐美人榻上,整个人娇小又软萌。

    换了衣裳,又磨蹭过来的秦野进门就见这模样的小嫂嫂。

    兴许受了凉,鼻子有点堵,只见她皱着眉头揉了揉鼻尖,又抽了两下,鼻尖就红了。

    秦野心头潮湿又温暖,像是有稀稀疏疏的水草在摇曳,晃悠悠又软绵绵。

    他也没进门,就在外间门槛坐了下来,偷偷摸摸地瞅姜媃。

    姜媃裹紧锦衾,头有点晕乎乎的,时辰太晚,她又困乏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心里还在想着要如何处理和秦野的关系,一会又想起白普寺那个叫半玄的和尚。

    这人白栖梧都说好,那定然是很好的。

    她得想法子请来给两人做西席,她也该多学一点东西。

    毕竟,知识就是力量!

    可是,要怎么请,这就让人很头秃了。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一会身子一歪,整个人蜷缩起来靠在暗紫色迎春花大软枕上瞌睡了过去。

    秦野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他又等了会,确定姜媃是真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进到里间。

    少年皱起眉头看了她好一会,眼神里颇为恋恋不舍,又挟裹着化解不开的难过。

    “嫂嫂……”他低喊了声,尔后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将人连同锦衾一起抱到床榻上,还给姜媃掖好被角。

    姜媃浑然不觉,她还翻了个身,往被窝里头缩,只露出一点头发。

    秦野犹豫了会,微微弯腰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姜媃的头发。

    细软的发丝,像丝绸一样顺滑,还有一股子的暖意,就像姜媃这个人一样,毛茸茸软乎乎的。

    “五少爷?”冷不丁流火端着姜汤过来,被吓得差点把托盘摔出去。

    秦野飞快收回手,他看流火一眼,转身就走。

    流火期期艾艾的道:“五少爷,少夫人说了,给您送一碗姜汤。”

    秦野皱起眉头,瞧着白瓷小碗里散发出辛辣热气的姜汤,有点不想喝。

    流火不敢看秦野,硬着头皮又说:“是少夫人特意吩咐熬的。”

    “特意?”他问。

    流火点头:“特意。”

    听了这话,秦野眉头也不皱了,直接端起一碗姜汤,咕噜咕噜一口喝掉。

    末了,他瞅着还有一碗,二话不说,一起喝了一滴不剩!

    流火:“……”

    姜汤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顺喉而下,就化为一团热气。

    秦野看着流火,抿着湿润的薄唇,一言不发。

    流火福至心灵:“婢子会跟少夫人说,五少爷都喝完了。”

    秦野满意了,摸了摸暖烘烘的肚子走了。

    流火往里间张望了一下,有点发愁,姜汤只有两碗,五少爷连少夫人那份也喝了,她是再去熬一碗呢?还是再熬一碗?

    第二日,喝了双份姜汤的少年身强力壮,连个喷嚏都没打个。

    没喝到姜汤的小姑娘,一早起来就喷嚏连连,鼻子塞了,说话都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

    用完早膳,秦野绷着脸轻咳一声说:“明日押司应该会送来和离文书,嫂嫂今日收拾一下,明个一早我送你回绮罗村。”

    说完这话,他还跑回画室里,将那一箱子金子搬了过来。

    “这些银钱,都给嫂嫂。”秦野唯恐不够,还悄悄将自个多年的私房悉数填了进去。

    那一箱,只要不奢侈乱用,足够姜媃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

    姜媃眼都没眨一下,让流火将金子收了,其他的半个字都不提。

    秦野还想说点什么,但姜媃压根就不理他。

    少年深刻的品尝到苦涩委屈的滋味儿,跟一口咬到霉烂的瓜子仁一样,再怎么吐,嘴里也难受的紧。

    巳时初,繁花楼来人了。

    三日沐休已过,因着去参加了白栖梧的赏花会,封卿已经多给了一日,今日却是必须去楼里见训练美人的先生。

    姜媃脚踝还有点肿,一下地就钻心的疼。

    秦野要去抱她出门,姜媃身一侧,冷酷无情的道:“离我半丈远。”

    少年一呆,沉默着后退了半丈距离,不多不少,刚刚半丈!

    姜媃让流火背出府门,上了马车到了繁花楼,也是如此,反正就是不让秦野靠近。

    三层楼高的繁花楼后宅,却是曲径通幽的庭院。

    庭院很大,分牡丹阁和幽兰院并清莲池。

    其中牡丹阁是供楼里美人小憩安置的地方,幽兰院则是美人平素学东西的地儿,至于清莲池,那边修建的景致奇秀,各种异地风情的都有一隅,却是方便画师给美人作画的场所。

    姜媃要去的是幽兰院,没人管秦野,少年焉头搭耳地远远跟了过去。

    封卿一口气给姜媃找了六名教导的先生,分别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舞。

    且六名先生都是楼里资历最老的,不怕姜媃把先生本事全学了去,就怕她不学!

    毕竟,也不是没有那等天资愚钝,学不进去,空有美貌的美人。

    封卿很重视,他等在幽兰院,陪着姜媃先行见了书画先生。

    书画先生不是别人,正是楼里负责鉴赏名画的供奉朱老。

    朱老对姜媃印象深刻,毕竟小姑娘上回在赌卖场当着众人的面,坑了明家天才明金瑜。

    他当时还想撮合小姑娘和自个的关门弟子结对来着。

    “学生姜媃,见过朱老。”姜媃素来尊师重道,尽管脚还疼着,还是站直了正儿八经见礼。

    朱老摸着胡须,笑眯眯的说:“不用客气,你唤我先生就成。”

    姜媃从善如流:“先生好。”

    朱老点了点头,细细问了些姜媃自个的情况。

    姜媃半点不隐瞒,连自个不会握笔的事都说了。

    封卿很是一言难尽,他从来没想过,姜媃竟会是个目不识丁的。

    姜媃态度恭敬认真:“先生,学生会勤奋认真去学,万望先生莫要嫌弃学生起点太低。”

    原本想叹气的朱老这口气怎么都叹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道:“我倒不会嫌弃,就看你是不是能吃这个苦。”

    姜媃当时就开始挽袖子,豪气冲天的道:“没事,我最不怕吃苦!”

    毕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都过来了,还怕这个?

    正处于智商巅峰状态的高考姜表示,她也是经历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人,去考个状元都不在话下!

    说学就学,姜媃比任何人都积极,她跟着朱老进了堂室,往书案前一座,小脸就严肃了。

    朱老原本准备随便说几句,但见姜媃这架势,不免也认真了几分。

    旁人在外头等着,透过半透明的琉璃窗牖能看到里面。

    封卿瞧着里面,正在跟朱老学握笔的姜媃,又瞅了瞅表情不太对的秦野,忽的就问:“你们吵架了?”

    秦野没理他,秉着相处一日就少一日,他现在是恨不得粘嫂嫂身上。

    封卿轻笑了声,白皙剔透的皮肤泛着一股子的媚,若不是嗓音偏粗,真看不出来是个男人。

    “今天只学书画,明个学诗词,后天学琴和手谈,歌舞跟着往后排,”他转着手头美人扇,“但是每天得空出半天功夫,你们俩去清莲池入画。”

    秦野见堂室里的姜媃开始碾墨,似乎准备下笔了。

    封卿继续说:“趁着嫂嫂名气正旺,我准备让想跟嫂嫂亲近的人,每日限定十人来清莲池看她,当然这十个名额得花银子来买!”

    若是姜媃在此,定然会惊异封卿的想法。

    这分明就是找人来看她现场直播嘛!

    秦野终于有了反应,像一头被扯了胡须的老虎,瞬间就炸了!

    “我就要没嫂嫂了!”他一把抓着封卿胸襟,恶狠狠地从齿缝里头蹦出这几个字眼,“我就要没嫂嫂了……”

    你还让人来跟我抢!

    未说之意,充斥在一双凤眸之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竟是那么得让人——

    心酸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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