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用卡透支以后,停了电。
所幸在停电之前烧好了水,摸着黑从厨房里摸出了一根叉子,然而还没等我掀开泡面桶的纸盖就听到门‘砰砰砰’的响了起来,停电以后,门铃也失去了作用。
但自从我患上抑郁症后,还会有谁来主动找我呢?
在药物的麻痹下,思考显得如此艰难,我仔细回想了一阵,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娜塔……是我,你在家吗?”
还没等我回想起是谁,门外的人便解决了我此时的疑问。
是奥莉,也是自我患病以后唯一一个没有离我而去的朋友。
我从餐桌上爬了下来,摇摇晃晃的往大门走去,拧开把手。
“娜塔莉!”开门就是一个满带着潮气的拥抱,紧紧的勒住我,想要是把我的肋骨给勒断,“我看到屋子里没有灯光,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确实不是奥莉的胡编乱造。
在高剂量的摄入精神抑制方面的药物,我的确有可能因为心脏骤停而猝死在家中。
“哦,我的娜塔莉,看看你的脸。”她胡乱的在我脸上磨蹭,拇指滑过我的眼窝,“你就像是一截干枯的树枝,我都害怕我一用力就把你给勒折了。”
我眨了眨眼,想对她挤出笑容,但是努力了半天,除却因为长久僵直的肌肉痉挛起来,并没能改变此时的脸部表情。
“娜塔,你看我给你带了一些什么?”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脚边放着两个棕色的纸袋。
“瞧你的脸,一定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她手指拂过我的下巴,弯腰将地上的两个纸袋子抱了起来,“我记得你之前最爱的菜是烤肉圆子,来,让我看看……”
她走到客厅一旁的餐桌上,将我用来当桌布的围裙扯了下来,系在身上。
“哦,娜塔莉,你又在吃这些不健康的玩意。”
说着,她捏起泡面桶的一角,把它丢进了垃圾桶。
“接下来就是……”奥莉将纸袋放在餐桌上,从其中一个纸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盒子,“看,我提前在家里做好了肉圆子,不用太久,烤一下就好了。”
她掀开盒子的盖子向厨房走去。
“等等……奥莉……”
我举起手,接着便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一句惊呼,“没有电?”
“奥莉……”我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我的父母停止了对我的资助,所以……我现在没有钱,然后,现在停电了。”
停电就意味着烤箱不能用,没有烤箱,也就做不了烤肉圆子。
奥莉耸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沮丧,接着天生乐天的她马上抬起了头,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一边。
“这不是问题,没有电,那就做慢炖牛尾土豆,哦,我真庆幸你家的炉子是烧的燃气。”
对此奥莉还抱怨过无数次燃气的危害与不安全,但我这栋从父母手上继承的房子因为年代久远,要将燃气管道换成电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慢炖牛尾土豆时间可有些长。”奥莉将削好的土豆用水冲了冲,“我该庆幸没有停水吗?”
扭开水龙头的奥莉笑了笑。
“在这段时间清洗下自己,娜塔莎,你看你脏的就像是只在泥里打过滚的小狗。”
我下意识的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昨天晚上我还用过热水擦拭身体。
“哦,娜塔莉!”奥莉看到我的动作摇了摇头,“我来帮你把热水放好吧。”
奥莉的动作非常迅速,转眼就在浴缸中放满了热水。
“谢天谢地,在停电之前把水烧热了。”
接着她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剥去我全身的衣服,将我按在了热水中。
“娜塔,看看你眼圈上的黑眼圈,泡会儿澡吧,放松下来,饭做好了我会来叫你。”
她托住我的两腋窝,将我从浴缸中往上托了一点,让我能够仰躺在浴缸里。
“我就在对面,有什么需要,就大喊我的名字。”
这是我最为感激奥莉的地方,自从我患病之后,所有的朋友都离开了我,只有她在这半年中时不时的来看我。
我有时也会因此痛恨自己的自暴自弃,可每当我下定决心从过去中走出来时,只要停下了药物的摄入,就会开始出现幻觉。
出现幻觉以后就会疯狂的吃药,如此……恶性循环。
吃了药后,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哦,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顺着浴缸边缘向下滑,让水面漫过自己的鼻子,以求就这样干脆的溺死于水中。
——‘叩叩叩’
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娜塔,快做好了,你把身体擦干净,穿上衣服。”
我从水里爬了出来,浴室里装了应急灯,虽是灯光微弱,但还是能勉强看清一些。
我拿起一条毛巾包裹住湿漉漉滴水的头发揉了揉,奥莉给我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挂在门的后面。
而走向门的时候,随意往一旁的镜子上一督。
一个全-裸的女人,肋骨根根突出,瘦骨嶙峋。
我从未在洗澡后观察自己的身体,长期食用泡面这一类的食品,我的指甲不会再生长,棕色的头发也变成干枯的黄色。
这一切都在告诉我,娜塔莎,你的身体糟透了。
“娜塔?”
门又被敲了两下,我回过神,取下门后的衣服,包裹住这具‘丑陋’的身体。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都要准备破门而入了。”
奥莉冲我笑了笑,手中端着一个铁锅,那其中热气腾腾,土豆的香气窜入我的鼻腔,即便是被麻痹的神经也阻止不了咕咕直叫的肚子。
“我知道你饿了。”
奥莉端着铁锅走向餐桌,那里摆着餐具还有一根不知从那里找出来的蜡烛。
“客厅实在是太暗了,所以我点了一根蜡烛。”
奥莉解释道,将手中的铁锅微微倾斜将其中的土豆和牛尾倒进餐桌上的碗里。
“我做了很多。”奥莉将叉子放在碗里,“来吃吧,娜塔莉。”
太久没有吃到这种正经的食物了,当热腾腾的汤汁进入胃部的时候,我幸福的几乎要落下眼泪,当然只是几乎,药物依旧在麻痹着我的神经。
“慢点,慢点,还有很多。”
即便是神经是麻木的,但身体本能的想要摄取食物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我狼吞虎咽,偶有呛入气管的汤汁让我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奥莉就会递上一张纸巾,但往往会被我所无视,吃东西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很快,面前的碗见了底。
我抬起头,端着碗望着奥莉。
“慢点吃,看你都被呛到。”
她端起锅,往碗里倒着。
“娜塔……”
奥莉忽然柔和下了语调,虽然她语调一直都是温和而又软糯的,但我还是感觉到了这声呼唤的不同寻常。
她没有看我,保持着倾斜手中铁锅的动作,半合的眼眸被浓密的睫毛挡住了此时的眼神。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奥莉从未请求过我,准确来说,她也不应该会有什么需要我去帮忙的地方。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吃了一惊,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相信,奥莉是不会让我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在看见我点头之后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铁锅放到一边。
“娜塔……我不会让你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只是……”她置放于桌面的双手猛的握紧,“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请求。”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难以启齿。
奥莉深吸了一口气。
“娜塔……我听说……你的祖母是吉普赛人?”
关于吉普赛人,他们似乎一直都是被迷雾所笼罩,都市里有很多的关于他们的传言,但大多的都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女人披着一身黑衣手中捧着一个水晶球,占卜凶吉。
我没有想到奥莉会提出这种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是塔罗牌的占卜,我也会一点。”
奥莉没有说话,她半垂着脑袋,视线却牢牢固定在我的身上,蓝色的眼球在蜡烛橙色火焰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
“我听说……吉普塞人能够起死回生?”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半年前。
“如果这个问题放在半年前,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不可能,但是现在……”
奥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双手微微颤抖。
我面无表情的回视她。
“起死回生的咒法是存在的。”
奥莉笑了起来,不再是那种浮于表面的,而是发自灵魂的,狂喜。
“娜塔莉!”她冲了过来,甚至打翻了桌子,紧紧的拥抱住了我,“哦,我的娜塔莎。”
柔软的嘴唇贴在我的脸上,直至肌肤与肌肤的接触,我才发现,奥莉的嘴唇原来如此冰冷。
她有些手指无措,拉住我的双手。
“娜塔莉,我有个东西想要让你看看看。”
她握住我的手,将我拖出了屋子,一路穿过门前的庭院,来到一辆绿色的越野车前。
我对车辆的品牌了解不深,只是觉得这辆车出奇的大,大过我从前见到的所有越野车。
她拉开后座的门,后座的椅子上放着一个长长的黑色胶袋。
“娜塔莉……”
她冲我招了招手,将胶袋上的拉链拉了下来。
我看见了。
一具惨白的,已经僵硬了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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